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124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如此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可未曾想,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自己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

年轻的海德拉站在门口,朝明芙萝微笑:

“我的朋友,需要我的帮助。”

第十三章·蛇的完美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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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芙萝·泽格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外界眼中,她是偏执自我的疯子,是傲慢无礼的天才,是冰冷漠然的机器。

而在安瑟眼中,明芙萝,或者说现在的明芙萝,拥有一种非神的神性。

她并非没有情感,但却能在任何必要时刻将其摒弃,不受影响。

就好像在刚才,明芙萝并不是漠视生命,她如自己所言的那般,对生命的重量有十分明确的认知,但还是依然能够说出那么冰冷残酷的言语。

只是因为,没有意义。

巴别塔的学者们并非全都是那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人,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的情感,总是不受控制。

一如希塔娜以此短暂的击碎了命运,一如安瑟被自己的囚徒所俘虏。

但在安瑟眼中,明芙萝是那种能够完美控制住自己一切思绪与情感的,真正的怪物和“神灵”。

他在赤霜领使用的,对抗命运的思考方式,很大程度上就是从明芙萝这里借鉴来的。

因为早在尝试驯服明芙萝之前,安瑟就已经有了近似的想法,但却始终找不到将其实现的方式。而正是在对明芙萝有了大量观察之后,安瑟才真正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与命运对抗的方法。

只是从现在看来,那个方法也不够全面,因为明芙萝承受的压力,根本无法与安瑟承受的压力相提并论。

她最多只会在不停的理性剖析中变得绝对冷酷,但安瑟却会在命运的重重绞杀之下,彻底抹杀自我。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明芙萝在这种理性思维上有着不亚于安瑟的能力,而她的所有理性都只为一件事服务——那就是实现心中的理想。

这也是为什么,安瑟会在三年前失败。

因为那时的他,自认为展现了能让明芙萝折服的才能与魅力,自认为明芙萝会将理想置于自己之下,自认为……

自认为自己,已经跟她有了足够深厚的感情——并非爱恋,而是对某个理念持有相同渴望的求道者之间的感情。

后来,安瑟认清了自己失败的理由:明芙萝·泽格在这个阶段,会漠视乃至敌视一切阻拦她成就理想与伟业的存在,无论何种才能,无论何种关系,无论何种情感。

命运使她成为英雄的方法,正是让巴别塔崩塌毁灭,令她被迫流亡,在茫茫尘世间重新拾取人性,认清自己的理想究竟是为何物。

最后,亲手开辟一个无与伦比的伟大时代。

这就是明芙萝,一个缺陷与希塔娜截然相反,聪明且理性到同样成为了“缺陷”的,尚未成为英雄的偏执狂。

此刻,她盯着站在门口的安瑟足足三秒,随后一声不吭地就打算错身离开,然后——

“Duang~”

明芙萝对这具傀儡进行了一定的修改,出于诸多原因,将身高削减了不少,因此现在的她,直接一头撞到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挺紧实,富有弹性的丰软之物上。

“有没有点素质。”

拦住明芙萝去路的希塔娜微微呲牙:“安瑟来找你,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走?”

门口的异动引来了办公室内一众巴别塔高层的注意,亨德瑞克第一时间发现了那身披沉稳的黑底金纹长风衣的安瑟,慌忙迎了上去。

“安瑟阁下!我们不知道您亲临巴别塔,万分抱歉,没有迎接您……”

安瑟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略显疲惫,但依然努力表现出恭敬模样的男人,眼底藏着亨德瑞克无法觉察的玩味。

多年的劳心劳力,长久的小心周旋……他既要谨慎应对以太院层出不穷的威胁,又要为喜怒不定的伊沃拉做事。一位五阶术士,一个站在超凡领域顶层,放在哪里都能过上极尽完美生活的存在,竟然变成了这副不合格政客的模样,除去长久积淀的些许气质,哪还有什么学者的样子?

亨德瑞克·隆德尔,你也真是……可怜。

“没有必要这么紧张。”说着与心中所想截然不同的话语,安瑟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我拜读过你的诸多著作,隆德尔先生。《论物质要素》,《天国之路第六阶段晋升的更多可能》……”

“……安瑟阁下。”

被伊沃拉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怒焰所压迫,又被明芙萝那冰冷残酷的话语所伤到的亨德瑞克,心中涌动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尊重和认可,亨德瑞克的人生中并不缺少这种东西。

但向来被大皇女伊沃拉视作工具甚至是仆从使唤的他,根本不敢相信能从与那位殿下同位格的人身上,得到这些。

尤其是他这样的顶级学者,比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清楚所谓的“神灵种”究竟有多恐怖的学者,更清楚那帮怪物中出现一个像安瑟这样的人,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十分……感谢您的认可,安瑟阁下。”

亨德瑞克深呼吸了一下,神情更加自然温和:“能得到您的认可,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但现在可不是庆祝的时候,不是吗。”安瑟微微挑眉,“伊沃拉应该把那个坏消息告诉给你们了。”

亨德瑞克神色凝固了一瞬,随后苦笑答道:“看来您肯定也是知道了。”

“当然。”安瑟十分自然地回答,“因为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

除了被希塔娜拦住的明芙萝,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我提议让以太院的与你们进行对决。”

这位在帝都乃至整个帝国,都拥有良好名声的年轻海德拉,非常坦然地说道:“因为我的确很好奇那个名为械装的炼金武器,而在这个层面,能和以太院对抗的,我想也只有巴别塔的诸位。”

“我们不是生产武器的兵工厂,海德拉,认清这一点。”

没有办法离去的明芙萝只能转身对着安瑟,安瑟刚才正在试图用看似温和的好言好语,曲解巴别塔存在的价值,而她则面无表情地撕开这条毒蛇的伪装。

——明芙萝的异常在此显露无疑。

明芙萝对于安瑟的不敬态度,与曾经希塔娜是全然不同的。后者是因为盲目短视和糟糕性格,而前者……则是因为她曾无比了解,现在也无比了解安瑟。

她知道安瑟根本不在乎自己对他态度的好坏,反而很乐于这样跟她在言语和思维上交锋博弈。所以明芙萝从来不掩饰自己现在对安瑟的厌恶,除了在某些特定的场合。

其本质是明芙萝比谁都清楚,自己不会因为这样的态度招致安瑟的威胁。否则,她会选择采取和面对伊沃拉时相同的忍让态度。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欺软怕硬,所以她招人讨厌,委实正常。不过,她的“不敬”也依然维持在一定底线,起码比最开始动辄就想把安瑟按在地上暴打的希塔娜强上十倍。

“泽格小姐。”亨德瑞克的视线变得锐利,语气也失去了平日作为长辈的温和,“对安瑟阁下保持尊重!”

“不不不……不必如此。”

安瑟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刚才是我失言了,将诸位学者比作暴力的制造者,确实有些失礼。”

“我相信各位并非有意制造武器,因为我深知殿下的秉性。”

年轻的海德拉叹息一声:“诸位……应当是没有选择的。”

这句话似乎替在场大多数巴别塔高层说出了心中苦楚,有些学者困囿于良知和道德,有些学者不希望自己的道路被这种俗物束缚,无论是那种想法,他们的思维是一样的——那就是没有人想永无止境地研发炼金武器,将他们的智慧和时间,耗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东西上。

明芙萝在此刻保持沉默,她当然可以选择在此拆穿海德拉的谎言,譬如械装的构想完全就是出自他手,又或者直言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巴别塔究竟如何……因为安瑟此行必定带着阴谋而来,理论上讲,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尽快令他失去立足的可能。

可当安瑟走进办公室,当他对亨德瑞克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整场谈话的节奏,所有言语的导向,都已经被这个魔鬼把控了。

她再怎么多嘴,也不过只是受到亨德瑞克的更多批评甚至是愤怒罢了。当然了,她不说话的原因不是这个,只是单纯清楚……这么做已经没有意义了而已。

于是明芙萝开始选择思考,开始拆解那个背叛者,那条毒蛇的神情和言语,试图从丝缕信息中,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那么……安瑟阁下,您提出让我们和以太院对决的目的,是出于对械装的好奇的话——”

亨德瑞克斟酌着自己的言辞:“那么,您现在来到巴别塔,是为了……”

巴别塔虽然几乎完全是由学者组成的,但学者二字不代表呆板,不懂变通,不通人情。亨德瑞克虽然因安瑟的话语而有情绪翻涌,但也到此为止,这些学者们虽然略感动于安瑟的言语,但也不至于纳头便拜。

不只是明芙萝,他们当中也多少有人,认识到安瑟怀着隐秘与目的而来,只不过……只有明芙萝一人认为那是阴谋。

他们略微谨慎地看着安瑟,但又心怀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期待。

“因为我觉得你们需要帮助。”

迎着学者们的目光,安瑟毫不犹豫地这样说道:“老实说,如果只是让以太院和你们公平对决,我是不会插手的。但现在……我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以太院得到了陛下的全力支持,他们能得到的资源,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陛下的全力支持?!”

办公室里有人失声惊叫起来,可谁也没有去管他的失态,因为大部分人都快管不好自己了。

在伊沃拉表现的焦躁与愤怒中,已经有些人猜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以太院加皇帝这种令人崩溃的组合,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只是认为,皇帝单纯是为以太院站台而已,犯不着认真动用资源跟大皇女作对……毕竟堂堂皇帝,怎么可能自我到这个地步?所以他们才会先对战争一事起了争执,而不是先对自己的敌人感到恐惧。

可现在,安瑟竟然说,以太院得到了皇帝的全力支持?

将帝国握在手中的伟大存在,竟然认真……不,是下狠手跟自己女儿斗了起来?怎么能有这种事?

“朝会上,殿下对陛下的挑衅有些过头了。”

在所有人恐慌得不知所以之时,安瑟的声音适时响起,像是在为他们解答疑惑那般:“我来迟了一步,虽然尝试过做出缓和,但还是没能完全阻止,这也是……我提出角斗的另一个原因。”

良善宽容的年轻海德拉环视着这帮可怜的学者们,十分惋惜地说道:“起码,这样能给被陛下视为大皇女从属的你们,一个勉强算作竞争的机会。”

至此,安瑟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伊沃拉在朝会上与皇帝产生了激烈的矛盾,而作为帝国绝对的掌控者,现在逐渐疯狂,心性越发狭隘的皇帝,在盛怒之下,直接出手毁掉伊沃拉经营的势力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安瑟的描述中,她都做出了全力调动资源来碾压自己女儿这种事。

而作为伊沃拉麾下风头最盛,与以太院这种庞然巨物对标的组织,倘若皇帝真的怒极发狂,那巴别塔必定首当其冲。

而这种情况在安瑟的斡旋下有了一定好转,他们也如安瑟说的那样,拥有了一个勉强算作“竞争”的机会。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所有学者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不仅仅要面对自己制造出的强大武器,将屠戮众多生命的恶毒情境,现在更是要在明知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继续做这既违逆道德,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而要说他们为什么没有完全绝望的话,那只能是因为——

“很抱歉。”

这位在大皇女前脚刚走,后脚就来到办公室门前的年轻海德拉颇为歉然地说道:“我没想到,陛下会把我原本提议死囚角斗的方式,改为两个领地之间的大型战争。更没想到,陛下会对大皇女如此……认真。”

他无奈摇头:“这件事因我而起,也走向了我无法掌控的局面,所以我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不,安瑟阁下。”

亨德瑞克立马说道:“这怎么能是您的问题!您好奇以太院制造出来的炼金武器有什么强度太正常了,假若只是拿死囚作为实验,我们也不会有所顾忌,这都是……”

他张了张嘴,最后陷入了沉默。

这都是因为谁?除了那对同样暴虐,残忍,甚至疯狂的母女,那个将他们视为工具的皇女,那个狭隘昏聩的皇帝以外,还能是谁?

可没有谁敢说出半个字,他们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痛斥着那两个怪物,而没有任何人去怪罪安瑟,哪怕这件事,真的完全是因他而起。

对械装好奇?这不是很正常吗?皇帝和大皇女任性到那种地步,而安瑟阁下仅仅是想用死囚来看看炼金武器的功效,这已经是多大的收敛了!

他甚至在考虑以此帮助我们!大皇女触怒陛下,自己不会有事,可谁又能保证盛怒下的皇帝不做出什么疯狂行径?她现在做的事已经够疯狂了!

没有人责怪安瑟,这帮即便聪明,但几乎没有政治嗅觉的学者们,不可能看穿这层叠编织的……虚假的真实。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将视线投向那座大殿,更不可能从别人那里得到可靠的消息和情报,堆叠拼凑下得到的东西,只会是接近安瑟口中的“事实”。

就连明芙萝也没有办法分析出安瑟这些话里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但她敏锐地感觉到……安瑟在刻意挑起一种憎恨。

对皇帝,对大皇女的憎恨。

毫无疑问,明芙萝对这两个疯女人也是极为厌恶的,但作为安瑟眼中拥有非神的神性之人,她能在冷眼观察时,将这种情绪彻底湮灭,不受影响。

而后,她便觉察到了安瑟言语中所挑动的情绪——将所有矛盾全都指向皇帝与大皇女……虽然事实如此,但明芙萝绝不相信,身为导火索的他,不是刻意为之。

好奇械装的效果在其他人看来正常,因为海德拉就有这种任性的权利,或者说他这种带有自我约束的任性更让人心安,也更容易博得信赖……但明芙萝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谁比他更了解械装这个东西吗?

而且,海德拉没有选择别的理由,他明知道我能轻易看穿这个借口,却依然选择了这个理由。

这是挑衅,还是另一个陷阱?

相比起明芙萝如履薄冰地斟酌着安瑟的言语和行动,安瑟则轻松无比地笑了起来:“你们没有对我有所怨怼就好,说实话,我真的不希望让你们这些代表新以太学术的学者就这样平白埋没……你们都是有能力创造新时代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在这场对决中落败。”

假如说最开始的坦然真诚和好言好语只是让学者们微有些许动容,那么现在,在与伊沃拉和皇帝的对比下,在更有高度的认可中,有不少学者算是彻底产生了无比真切的感动。

“不过,这件事请你们务必保密。”

安瑟轻声道:“陛下与大皇女,目前为止,我不能明确地站在哪一边,希望各位能够理解。”

亨德瑞克连连点头:“您愿意帮助我们,这已经是对我们莫大的恩赐……我们怎么可能还对您有所怨言呢!”

不仅在帮助我们,这个时候……还在为帝国的稳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