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192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假如是这样,假如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甚至连皇帝从安瑟小时起,对他那莫名的强烈青睐,也能得到解释。

帝国的所有高层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对于年轻的海德拉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这种亲密从安瑟小时候就已经开始。明芙萝不关注这个,自然不可能知晓具体时间,但在十岁左右开始的可能性绝对不小。

安瑟怀有某种可以让皇帝从疯狂中解脱的能力……但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先帮助弗拉梅尔先生?那能力存在风险?代价?应当是代价非常非比寻常,这么说来……安瑟似乎也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真正展现过自己的力量。

与热衷于彰显自己那绝对暴力的伊沃拉不同,安瑟在公共场合展现自己力量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有,也从不涉及根本。

种种事实都在指向这一点,更何况……也不存在其他可能。

光是“可以威胁到安瑟”这一点,就已经能排除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其他选项。

剩下来唯一的不解,就只有安瑟为何会放弃曾和她许诺的一切了。

来自皇帝的威胁,让他必须竭尽所能强大自身,这一点明芙萝能够理解,但按照艾妮丽莎所说的,安瑟被迫放弃了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按照语境,按照时间,她大概率指的就是安瑟也曾怀有和她一样的期望和理想……皇帝的阴影,会影响到这一方面吗?

关于这一点,明芙萝暂且无法完善出足够自洽的逻辑,但前面的推论已经足够充分,逻辑也并无问题,由此导出的结果也不算有太大偏差,不必再深究下去。

安瑟的敌人……是皇帝。

神灵种之间的争斗,不说明芙萝这样的仅仅只是顶着个“天才”名头,实际力量也就那样的学者,就算是整个帝国的全部大公绑起来也不够看。

在这参与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不自量力,痴人说梦这么简单了,而是脑子有没有坏掉的问题。

“喏,到了。”

把明芙萝带到一扇厚重大门前的劳伦斯悠然道:“少主等你有一会儿了,进去吧,泽格小姐。”

“……谢谢。”

“你倒不用跟我客气什么。”

劳伦斯人立而起,双爪环胸,歪头打量了明芙萝一小会儿,随后呵呵笑道:

“而且,看在你还是蛮有潜力的份上,我先给你个忠告好了。”

它那双猩红刺目的兽瞳微微眯起:“不管大姐跟你说了什么,你都要记住,千万,千万,千万别在少主面前,主动提起有关大姐的任何事情——她对少主的感情也好,她说的一些话也好,总之,别自作聪明。”

“除非是少主自己先问的你,否则……后果自负。”

劳伦斯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让明芙萝的思绪再度构建起诸多事项……安瑟对于艾妮丽莎的态度,也是极其反常的要点之一,他对那片明明什么问题也没有,怎么看都像是给海德拉一家休息放松的地方,怀着连情绪都无法自控的极度抗拒,更是个巨大谜团。

炼精工坊的大门缓缓打开,没有留给明芙萝多余的思考时间。给她提醒的劳伦斯已然悄无声息地离去,娇小的女术士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炼金工坊里。

一进去,她就看到安瑟正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来得正好,阿萝,过来帮个忙。”

安瑟的声音十分轻快,跟刚才和艾妮丽莎对话时的平静截然不同,明芙萝沉默着走到他的身边,发现他正在细致地雕刻着以太回路。

“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东西。”

年轻的海德拉抬起头来,看了明芙萝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但我果然不太适合进行实践,还是由你来比较好。”

“这里的设备你可以自由使用,先跟你说说我要做什么吧,我想——”

“安瑟。”明芙萝轻声打断了安瑟的话语。

“嗯?怎么了?”安瑟微微挑眉。

“你能帮我个忙吗。”

明芙萝抬起头来,凝视着安瑟的眼睛。

“这可真是……稀奇。”

安瑟略显诧异:“谨慎防止自己支付不起代价而不愿恳求我的你,现在竟然要我帮你个忙?不过……我当然乐意了。”

他愉快地笑了起来:“什么事?总不会是你爷爷的事吧?想清楚了,那代价可是你支付不起的。”

“不,暂时……不需要。”明芙萝摇摇头,“我希望你,能够设计一把武器。”

在安瑟微微凝滞的注视下,人偶小姐平静地说道:

“一把能够杀死神明的武器。”

“……”

炼金工坊内,两人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安瑟突然笑了起来:“杀死神明?那种东西,你做得出来吗,阿萝?那可不是你以前制造的那些民用的炼金器具,或是能够批量制造的枪械。以太院有了陛下的支持才制造出械装这样的拥有五阶战力的武器……你怎么会想着制造那种东西?”

“而且,你不是最讨厌制作武器了吗?”

“但现在有必要了。”明芙萝如此回答。

“什么必要。”

“杀死神明的必要。”

娇小的女学者,凝视着安瑟的眼睛,视线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

“有这个必要,我就会去做,至于能不能做到……对我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杀死神灵,杀死皇帝。

这种无谋的,荒诞的,可笑的,愚蠢的决定,明芙萝做的没有丝毫犹豫。

从理性的层面讲,皇帝或许将是她实现理想的最终障碍;从感性的层面讲,她有太多继续站在安瑟身边的理由。

……哪怕他,不需要,也不在意。

明芙萝不知道这是赎罪,还是别的什么,她只知道,这么做是对的。

“你还真是自信啊……”

安瑟微微偏头,看着虽然还是维持着那淡漠神情,但其坚决之意十分鲜明的明芙萝,语气悠然道:

“但我做不到,杀死神灵的武器,那种东西,我也弄不出来,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不要妄想了,明芙萝。”

安瑟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意思,这种随意的拒绝只是在表明他的态度——我不需要你。

就如他所说的那般,“不要妄想”。

这是理所应当,有谁会轻易接受一个背叛者的帮助呢?更何况……现在的明芙萝,也的确没有那个资格。

至于能力,这个东西,谁又能说的明白?

明芙萝沉默片刻,随后又问道:“那么,你现在需要什么?”

“……”

安瑟看了眼他刚才在做的东西,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了,我需要你回答我,刚才,母亲跟你说了些什么,阿萝。”

明芙萝微微愣住,劳伦斯的警告犹在耳边,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应验。

如果是安瑟问的,那就没有关系……女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回答道:

“夫人告诉我,你有……”

“我有难以言说的苦衷,我有十分巨大的压力,我的处境极为艰难,所以需要你好好帮我,是这样吗?”

年轻的海德拉语气十分随意。

“……是。”

明芙萝愣了愣,她没想到,安瑟会是这个反应。

“那你呢?”安瑟反问,“你相信她说的话了吗?”

明芙萝凝视着那双澄澈却又深不见底的海蓝色眼睛,低声回答:“我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没有吗?我觉得那可太多了,我事先欺骗了你,背叛了你,你也是受害者,从立场上讲,你完全没有和我共情的理由,不是吗?”

“还是说……”安瑟微微歪头,嗤笑道,“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你觉得,我比你所坚持的一切更加重要?”

看着明芙萝沉默的样子,安瑟颇为无趣地说道:“当然,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如果你真的变成这样,就不是明芙萝了,不是吗?”

“但假如,我能帮到你的话。”明芙萝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假如那威胁你的存在被解决了,你也不会再——”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亲爱的阿萝。”

安瑟无比诧异地说道:“在炼金领域能够超越父亲的炼金之神吗?第五个神灵种?你拿什么帮我?你……”

“有什么资格帮我?”

资格这种东西,你在三年前就已经失去了,明芙萝。

那双眼眸中冷意,将这句残酷话语印刻在明芙萝心底。

明芙萝还想说话,但在与安瑟眼眸对视的那一瞬,她所有的话语便哽在喉间,再也无法说出。

当她几乎没有犹豫地下定决心,要帮助安瑟的时候,安瑟却满不在乎,情绪淡漠地拒绝了。

这是惩罚?不,这是理所应当的代价。

就好像安瑟说,明芙萝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个选择;而安瑟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也没有任何道理,去宽容谅解,去重新信任一个……不可能绝对忠诚的人。

即便他们曾无话不谈,即便他们曾彼此信赖,即便他们……曾是仰望同一片天空,期待着同一个未来的同行之人。

他们不会,也没有必要再站在对方的立场去考虑问题了。

看着沉默的明芙萝,安瑟扯了扯嘴角:“想明白了吗?”

大概只有一两秒的沉默,明芙萝平静地点了点头:“想明白了。”

不等安瑟开口,她便继续说道:“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即便安瑟不需要。”

安瑟愣了愣,随后扶着额头叹息一声:“你就这么喜欢自作多情吗,阿萝?”

“不是自作多情,而是,自私自利。”

明芙萝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既没有显露痛苦,也没有体现内疚,那淡漠的声音,只是坚定到让人无法对她的话语产生任何怀疑:

“我一个人能实现那个光景的可能性,远低于你我一起,所以我想要解决你的问题,终归是在为我自己考虑。”

“我就是这样自私冷漠的人,安瑟。没有对你心怀愧疚,真是抱歉。”

人偶小姐说着这般冷漠的话语,却在这一刻没有再与安瑟对视。

“……这样啊。”

安瑟低头看着明芙萝,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这倒也……的确符合你的性格。”

“只不过,你就没有想过,哪怕你有能力帮助我,哪怕那个问题真的被解决了,我依然不会选择帮助你,甚至于……你帮助我这件事本身,就和你的理想有所冲突呢?”

“……”

这个问题明芙萝的确没有考虑过,在她眼中,这是不成立的问题,既然安瑟是被迫放弃了他所坚持的事物,那么问题解决,他自然会选择重新拾起,而假如帮助他就和理想本身有所冲突……怎么会有这种事?

……不,等等。

假如不是因为这种情况,三年前,安瑟倘若向她寻求过帮助,那她也……不可能不答应啊。

除非安瑟并没有选择透露自己的苦衷,可安瑟怎么可能……那一天,他们决裂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遗失的记忆在此刻撕裂着明芙萝的思绪,变成了明芙萝将真相拼为全貌时,最致命的缺口。

看着明芙萝迷茫的神情,年轻的海德拉垂下眼眸,像是慨叹,又像是讽刺地轻声道:

“你看,你这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阿萝。”

“和三年前一样,什么也没有改变。所以,我才从未对你抱有期待过。”

“……不,安瑟,我,我记不起——”

“好了,你先走吧。”安瑟挥了挥手,意兴阑珊道,“我现在没兴趣跟你闲聊了。”

安瑟打断了明芙萝的话,让张开嘴想做出解释的娇小人偶,陷入了空寂无力的苍白。

她的所有决心,所有决意,都抵不过安瑟三言两语所揭露的现实。

——在最关键的抉择时刻,你不会选择我。

这当然是无比任性,无比自我的说法,但对安瑟来说,他需要的就是这种任性,这种自我——因为他遭受的胁迫让他放弃了那么多,让他连牺牲都习以为常,他怎么还有空闲,还有余心,去在乎其他人的价值与尊严?

他向来如此,也从没有为自己的目的,增添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和伪装,即便到现在,安瑟也没有用“朋友”的名义来压迫过明芙萝哪怕一次。

他们只是……陌路而已。

明芙萝看着安瑟的脸,那副她永远看不透情绪,永远猜不出心绪的面庞这么切近,却又那么遥远。

他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着对自己来说,无比正确的事情,却又在无时无刻地伤害着彼此。

残酷,荒唐,像是来自命运的,无比恶毒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