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246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超凡普世化】,使厄利恩·泽格被几乎所有术士敌对,排挤,让他从世界顶尖的炼金巨匠彻底沦落的狂想。

而厄利恩只找到了方向,创造了雏形,却无法再往前更进一步。

他知道,那就是他的界限所在,他的才智和能力,不容许他去触及更高的领域。

因此……他将自己的一切希望寄托在了自己那拥有无与伦比的才能的孙女身上,用自己的死亡,将明芙萝塑造成了绝对忠于理想,不会因任何外物动摇的怪物。

那么,想要实现这悖逆超凡原理,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狂念,到底要怎么做?

凡者想要晋升超凡只有两条路,一条通过天国之路,按部就班,实现生命层次的蜕变,而另一条,自然就是坠入深渊,自我觉醒。

而这两条路,都有着无比苛刻的条件。

天国之路需要成就超凡的资质,这个资质并非是生而注定的,自天国之路被创造以来,各种超凡仪式,特殊道具,都可以使凡者持有资质,甚至直接将其转化为超凡者,就比如协圣教会的救赎之水。

但问题在于,这些仪式和道具本身之稀有昂贵,就已经是比与生俱来的资质,更加苛刻的限制。

而哪怕在凡者的家庭中,有那万分之一得以改变命运的机会,诞生了天生便拥有超凡资质的孩子,他们也未必能够脱离桎梏。

天国之路是人造的超凡之路,仪式,材料,资源……绝大多数“平凡”的超凡者,只能通过将自己卖给更强大的超凡者,来换取更进一步的可能。

而坠入深渊的超凡者,虽然不受天国之路各种复杂需求的桎梏,但在资质上的要求却更加严苛。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正统”超凡者,通过灵魂与深渊的直接接触,从无限的世界本源信息中汲取到褪去凡俗的知识和力量,倘若没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灵魂,就会如同安瑟为希塔娜讲解天国与深渊时所演示的,那张被浸泡在水中的白纸一样,被深渊的信息洪流侵蚀,步入癫狂,而后毁灭。

资质,天赋,资源……这些东西将超凡和凡者彻底隔绝开来,不存在任何相通的可能。

而无法驱使以太的凡者,又完全不可能使用将以太作为基础能量的炼金器具,因而所谓的超凡普世化,完完全全就是无路可走的死局。

但厄利恩在无尽困顿中挣扎数十年,这位昔日的炼金巨匠,最后还是于日暮年岁之时找到了那条理应不存在的道路。

海伦看着满桌的材料,轻缓吐息着。

显然,不管是明芙萝还是安瑟,都早为这场赌局的终末,做好了准备。

无数次演算,无数次推导,无数次失败,无数次从头再来……目前海伦能抵达的最极限的可能,所需要的全部材料,都在这里。

她紧握手中的炼金刻刀,开始了也许是人生中……最后一次的创造。

厄利恩看清了那条道路的关键就在于,他明悟了一点。

想要让凡者驾驭超凡……何必去驾驭超凡本身?

这是巴别塔目前所沿用的路线,也即是创造不需驱使以太就能启动的器具,就能使用的道。然而这就将可能性限制在了十分狭小的范围内,厄利恩的本意,也从来不局限于此。

以太是超凡的血液,它能燃起火焰,呼唤风雨,招来雷霆,滋养大地……在超凡者的手中,它能做到任何事,能化作任何……能源。

因此,只要创造一个,能把“超凡者操纵以太”这个过程,化为一种内在进程,能够自动将以太,转化为任意所需能源的炼金器具……

那凡者就无需驱使以太,也能驾驭超凡,享受超凡所带来的无限可能!

为什么明明超凡者几乎无所不能,但这个世界却还是这么落后,贫瘠的样貌?

他们能随手建造通天高塔,但遍地都是破落房屋;他们能跨越空间甚至前往别的世界,但马车却已经是最好的出行方式;他们能饲养出吞食其血肉能强健身体的牲畜,但还有无数人以最廉价的米糠和麦麸为食。

因为超凡的无限,以太的万能,从不曾流入真正的人间。

而倘若将以太作为媒介,输出一种绝对适应的能源,能量,在此基础上开发的所有器物,都将不再受到以太的直接制约,由此诞生的整个工业体系,建立在这个工业体系上的整个社会,就将拥有以太所代表的无限,驶向最光明璀璨的未来。

这就是通用以太炉,这就是足以将整个帝国,整个世界……彻底颠覆的创造!

炼金工坊开始运转,锻炉熊熊燃烧,钢铁碰撞嘶鸣,无处不在的以太在两个天才术士的驱使下,以她们各自所期望的方式流动,塑型。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厄利恩追逐数十年而未得的创造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能实现,决定这场赌局最后胜负的,显然也不可能是谁能在这种环境下做出真正的通用以太炉,而是谁的成果,更接近她们都未曾触及的完美造物。

“你能做到哪一步?”

本应专注于创造的海伦突然开口。

“……”

比起仍在使用炼金刻刀的海伦,正操纵尼德霍格的明芙萝比她要快上十倍不止,明显更有余力,但她却没有回答海伦的问题。

“不管能做到哪一步,真正的七型,你也没有完成的可能。”

海伦如此自语着,平稳有力地在炼金材料上铭刻下复杂至极的以太回路。

“——即便你在坐拥海德拉的密藏典籍整整三年。”

“那么你呢?”

明芙萝冷声反问:“你又有多少完成度,又能抵达哪个领域?”

“我也做不到,但我跟你的区别就在于……”

海伦手中的刻刀微微顿住,她偏头看了眼明芙萝,寂然无光的眼眸中满是对“自己”的厌憎。

“我已经认清,接受了这一点。”

她继续手上的工作,同时说道:

“我认清接受了,在有父亲的陪伴下,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将通用以太炉改进完善到六型,可在父亲离开后……整整三年,举步维艰,毫无寸进的事实。”

如此说着的海伦,那素来冷漠的面庞变得柔和下来。

“你说得对,明芙萝。即使没有那十五年的设计,我的内心也渴望着改变这个世界,即使到现在……我仍然没有彻底将其放弃。”

“但这……正代表,父亲才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

“他才是……”海伦的声音因不可控的激动和喜悦而变得有些颤抖。

“他才是,能引我走向那未来的……绝对的唯一。”

明芙萝没有去看海伦,尼德霍格在她的操纵下将材料或是细分,或是拆解,或是加工,在这特殊炼金工具的运用层面,她显然比海伦高上数个档次。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

孤身三年的明芙萝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丝毫不为海伦的话语所动摇,尼德霍格在完成一批次的材料处理后,竟迅速分出一大批,凝实成了一具无面傀儡,协助明芙萝再多创造出一条工作线来。

“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啊……”

透过光幕凝视着那无面傀儡的安瑟微微挑眉,身子前倾了些许。

“似乎还掺杂进了械装的部分构造逻辑……这三年里,你同时还考虑过对力量的追求吗?”

安瑟给了明芙萝充足的自由,地下图书室里的所有书籍都能任由她调阅,明芙萝究竟在这三年成长了多少,安瑟也没有确切的概念。

她这几年又在想些什么,安瑟也同样不清楚。只不过,看她现在的表现……显然跟三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现在的明芙萝大概比三年前,坚定了十倍百倍吧。

不过,虽然所追逐的事物没有任何变化,但现在的明芙萝,显然比按照正常轨迹成长的明芙萝……多了不少想法。

如果没有着重研究过械装,她绝不可能随手就能利用尼德霍格制造出一个掺杂了械装构造理念的傀儡。

明芙萝……如果你能战胜海伦,有想要做些什么呢?把巴别塔给武装起来吗?

还真是……一点也不放心我啊。

昔日友人所展现的戒备和冷漠,并未让安瑟有太多伤心——给予机会,遭逢背叛,他早就经历过了。

倒不如说,正是明芙萝此刻所表现的冷酷,疏离,防备甚至是……敌意,才足以证明,海伦这份死心塌地的忠诚的……珍贵。

明芙萝如此几近极端的对抗意图,让海伦显得那么贴近安瑟所需要的,完美的忠诚。

“研究初期的多次突破是常有的事。”

明芙萝在役使尼德霍格和傀儡,同时自己再进行加工时三线操纵的从容模样,已经有了几分炼金匠师的风范。

“对于七型的研究已经来到了末期阶段,并不是我离开了他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而是我和他都陷入了瓶颈。”

冷漠的理想主义者瞥了眼被她所唾弃的自我:“你连这种事都要拿来宣扬他对你的重要性,足以见得……你的确已经没救了,对你怀有奢望,是我的愚蠢。”

谈话间,明芙萝的工作台上已经搭建起了一整个庞大的平台框架,但海伦的手中,却只有一个小小的组件。

这几乎不在一个次元的恐怖差距,让人看不到海伦胜利的可能性。

而同时,明芙萝还开口道:

“既然你想向我证明安瑟对你的重要性……那我也来让你认清一件事好了。”

她甚至有余力用尼德霍格拟造出一条九头蛇来,悬浮在半空中,而后漠然说道:

“他用来击溃你信念的理由——是你,我,从来没有走进这人间,自然也没有道理对改变凡者的生活有那么强烈的渴望。”

“这一点,我承认了。我承认我如他所说的那般,更渴望着改变世界,而不是……想要给他们带去更好的生活。”

“但是。”

明芙萝神色一冷,尼德霍格塑造的九头蛇无声咆哮起来。

“你说,他曾对我说的一切并非谎言。那么还请你告诉我……”

“安瑟·海德拉,自诞生便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神灵种,一个真正凌驾于众生万物之上的存在,他对改变这个世界的信念究竟从何而来,他想要让凡者脱离桎梏的热忱又从何而来?”

漆黑的九首巨蛇崩解于无形,而明芙萝则以疏离漠然的声音,告诉另一个自己:

“听好了……这就是他所说的一切,皆为谎言的证明——安瑟·海德拉比起你我更不可能对世人产生共情,更不可能对法子真心的希望世界有所改变。”

“身为神灵种的他,才是这个世界……最沉重的枷锁!”

炼金工坊内,唯有机械运作,熔炉燃烧的声响。

而庄园内那封闭的书房里,却响起了安瑟的大笑声。

他靠着椅背,仰着脑袋,手臂遮住眼眸,像是听到了什么绝妙的话语一样,笑得那么肆意,那么愉快,那么……解脱。

“对……你说的太对了,明芙萝,你果然是……最聪明的。”

手臂随着渐歇的笑声缓缓垂落,安瑟再度凝视着光幕中神情如此坚定不移的娇小术士。

只要神灵种尚存,世界就没有真正变革的可能。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厄利恩穷极一生,不惜牺牲后人,所追逐求索的可能性,那个名为通用以太炉的炼金器具……

对于弗拉梅尔来说,只是个随手就能弄出来的玩具而已。

甚至于,只要他想,他能在一天……不,在半天之内,创造出一整套与之相匹配的,严密,完整的工业体系,只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把帝国带向厄利恩求而不得数十年的“美好未来”。

同时,假如皇帝对此有所不满的话,将其毁灭……也只是几天,甚至更短的时间而已。

至于在山巅盘踞的龙王和潜藏于深海中的唤溟者又能做些什么,怎么说也是不会比这两个神灵种差的。

明芙萝的推断,结论,以及由此最后坚定的信念,没有任何问题。

——身为神灵种的安瑟不可能真正与世人产生共鸣,不要说世人……就算是超凡者,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强壮一点的蚂蚁。

因此,他和自己所说的全部,真的都只是谎言,与他在那场暴雨中所吐露的一切,完美吻合。

如此简单,但却又如此严丝合缝的推论。

“原来你在这三年里,领悟到的就是这件事啊。”

安瑟仍时不时地笑着,可那嘴角时不时上扬的样子,与其说是不受控制的喜悦,倒不如说是一种……抽搐。

他垂下眼眸,呢喃着:“倒也……符合你的性格。那绝非我所要的性格。”

明芙萝的思维进程没有丝毫错误,按照正常情况来讲,站在她的角度去看……不,是站在任何人的角度去看,事实就是如此。

一个真正凌驾于所有存在之上的神灵,向一个愚顽不灵的存在投去戏谑视线,为了将她握于掌心,陪她演了一场感人至深的,关于友情,关于理想,关于未来的戏。

只是……唯独安瑟,唯独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去看,所体会到的只有那漫漫无尽的……孤独。

独自坐在书房中的年轻海德拉,只感觉无尽的孤独包围了自己。

即便希塔娜以决死的爱意将他从自我封锁的死境中拉出,这种孤独感也始终未曾消减。

因为希塔娜是单纯的,总是,也只是单纯的倾诉着爱意,她是那么纯粹,正是因为这样的纯粹,才无法触及安瑟那如此复杂的内心。

安瑟·海德拉,到底在等待什么,渴求什么,期盼什么……谁也不知道。

或许有人可能知道,但现在,一定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如今,这份孤独在他曾经的朋友说出“你才是这个世界最沉重的枷锁”时,达到了顶峰。

“你是对的,明芙萝。”

魔物的神情变得庄严冷酷,已经摒弃所有妄想的他漠然宣告着:

“我就是这个世界,我一定会是这个世界,最沉重的枷锁。”

十岁的安瑟·海德拉早就已经死去,连同他曾被唤起的,对这世界的期盼一起。

炼金工坊内,明芙萝那无懈可击的“正确”推论让海伦陷入了沉默,仍在精细加工着零件的她,神情似乎出现了些许出现了些许迷茫。

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又平静了下来,那是一种无言却又绝对的平和与沉静,不显任何动摇。

“我会去相信父亲。”她如此轻声说道。

之前没有任何动摇的明芙萝,反而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愣住了,神情甚至显得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