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368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可他在听到明芙萝的这番话之后,却一点也不安心。

这件事,他可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啊。

会有更多流民因为希塔娜而得到拯救,安瑟·海德拉,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他只是在纯粹地进行计算,把希塔娜放在那里更合适而已。

第六十章·再独行

夜晚,安瑟登上了残存着大片斑驳血迹的破损城头。

希塔娜正盘腿坐在城墙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稀疏的明星。

狼小姐有段时间没打理过头发了,所以原本只是稍微超过脖子的短发已经披散在肩上,因为从来都不注意这方面,所以雪白的发丝毛毛躁躁地翘起,像是狼颈上最显眼的那一串狼毫,两边的鬓角也长出了不短的发丝。

呼啸的冷风将她两鬓的白发吹拂至耳后,本来就处在快速发育期的她,那份少女独有的青涩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很多,在此刻凝视着她的侧脸,大多数人只能看到令人敬畏乃至战栗的肃冷与威严。

那对暗红眼眸瞥来的视线,都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只不过唯独在看向某个人的时候,那份宛如掠食者的冰冷视线,立刻就会融化开来。

“安瑟!”

感觉到安瑟靠近的希塔娜立刻偏过头来,朝安瑟挥了挥手,像是不想让他担心那般,脸上浮现起并不太自然的笑容:“你来找我啦。”

并没有穿着平日出行时一贯的典雅黑服,只是一身便服的安瑟笑了笑,坐到了希塔娜身边。

“因为有人今天不仅晚饭不吃,该睡觉的时候也没过来,我总的来看看啊。”安瑟抬手摸了摸希塔娜的脑袋,“有心事不想跟我说,这可不像你,希儿。”

“……”

希塔娜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把脸贴在安瑟的脑袋上。

她的个子似乎又长了一些,大概已经一米八四,本来就已经高得有些吓人,再高下去安瑟平常都得仰头看她了。

“安瑟……”

少女轻轻握住安瑟的手,因为身体比例的缘故,她的手其实比安瑟都要大了一些,那柔软细腻的触感整个包裹住了安瑟的手掌。

明明看上去是更有主导权的一方,她却在软弱地尽力从安瑟身上获取力量。

“这个世界,真是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糟啊。”

希塔娜低声说着:“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过得够惨了,被人看不起,经常吃不饱饭,被当成乡下来的野狗……结果现在却发现,我竟然是足够幸运的。”

“纷争堡下城区的人就像……就像琳娜说的那样,其实根本就不像人一样活着,只是被超凡者圈养在坑洞里的玩具而已。”

那个崩塌术式,假如不是从骨刀那里得到了破解方法,假如不是找到革命军合作,让他们利用战斗的时机偷摸去解除掉,希塔娜都不知道自己要被困在下城区多久,不知道那些平民……要继续作为玩物而活下去多久。

“然后,我以为下城区的那些平民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这场战争……”

希塔娜转过头向下望,残破的城墙脚下,从各个地方汇集而来的流民。

有条件的或许还能用破布搭起帐篷,遮遮冷风,没条件的只能尽力挤在一起抱团取暖,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她没法再看下去,垂眸沉默不言。

战争对希塔娜而言太遥远了,或者说,对绝大多数帝国人而言都很遥远。

但当那凌驾于一切的绝对存在,从他的王座上失踪,且再没有人能够成为那迫使所有人低头的绝对后,混乱便逐渐向帝国显露獠牙,而这一切……都是从最底层开始的。

希塔娜用力握紧安瑟的手,在沉默许久后,声音沙哑道:“安瑟,北地也在打仗,是吗?”

安瑟轻声宽慰道:“你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接到海德拉领来了,不要太担心。”

当然,他知道希塔娜担心的不只是这个,于是又说道:“很多事情连我也无法阻止,你现在太放在心上,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年轻的海德拉没有正面回答希塔娜的问题,因为北地的战争,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不是血尘和天壤这种因为个人矛盾而掀起的无意义的荒谬之战。

灰塔和铁刃在联合宣布独立后,盟约毫无征兆地破裂,双方为了争夺北地的唯一统治权,力求将对方彻底抹杀,而作为革命军的发源地,实力最雄厚的地区,为了让无辜的平民们免于战火,新世界也不得不从暗处登上台面,十一位五阶统帅里有足足六位坐镇北地,使北地形成了三方鼎力拉锯的局面,连超凡者的死都已经是稀松平常,更别提平民们了。

这些事不适合让希塔娜知道,北地那边,安瑟有更加重要的安排,因为涉及灰塔大公这个极其特殊的——

你没有想过去拯救快被战火摧毁的北地吗?

安瑟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但声音……却好像是明芙萝和希塔娜一起发出来的。

年轻的海德拉突然缄默,但同样心事重重希塔娜却并未觉察到这份异样,并不是很想领受这份安慰的她摇摇头,说:

“我不会多想的,安瑟,我早就知道,我现在能管好的也只有眼前的事情而已。”

“我只是……有些难过。”

准备踏上压尽众生的霸者之路的希塔娜,就算再怎么坚决,现在的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她没有经历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能促使她一念觉醒的苦难和悲怆,她想要变得足够坚强,但这世界的残酷却又让她茫然而苦闷。

幸好这世上,还有一处能让她尽情释放自己的软弱的地方。

“安瑟……我接下来可能要做很多很多你无法控制的事情。”

希塔娜环住安瑟的腰,轻声呢喃着:“你会怪我吗?”

“我要是会怪你的话,会把你带到这里来吗?”安瑟笑着反问,像是安抚着大狗一般,手一遍又一遍抚过希塔娜的白发。

少女的高挑身子软了下来,一点点枕到安瑟的大腿上,她闭着眼睛,无比安心的回应:“我知道安瑟不会的,只有安瑟不会,只有安瑟……”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的轻了下去,因为本来希塔娜一直以为,除了安瑟以外,还有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怪她,一定能理解她的。

可是那个人变了,变成了希塔娜已经不认识的,陌生的模样。

年轻的海德拉沉默着把手放到希塔娜的脸上,掌心传来的温暖,让他的内心出现了片刻踌躇。

为了抹平玛琳娜可能带来的风险,而将其推到那个对自己而言最无意义的深渊,也意味着……玛琳娜和希塔娜的决裂。

倘若那个平凡少女的心中,真的除自己以外再无他物,那希塔娜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玛琳娜的。

就算是为了希儿,现在停手,还有让她们关系缓和的机会,要不要……

这个念头最后还是一闪即逝,那片刻踌躇,始终也只是片刻而已。

“安瑟。”

“嗯?”

“虽然怕你讨厌,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

“想说什么?”

希塔娜转过头来,直视着安瑟,暗红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明亮的星辰,而她眸中的意志,却比星光更加纯粹而耀眼。

“不用再去做无可奈何的恶行了。”

她伸出手,抚摸着安瑟的脸颊:“我不会强求安瑟你一定要这样做,可但凡能用到我,就可以让你不再作恶的事情,就不要去想着怎么压榨自己,压榨良心,只要使用我就可以了。”

“一定,一定……”温驯的狼搂住安瑟的脖颈,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在他耳畔温柔又坚定地说着,“一定要依赖我,相信我,好吗。”

她眨眨眼,安心又幸福地笑着:

“我想,安瑟把我带到这里来,其实心里也是想着,让我牢牢督促这帮家伙,帮助那些可怜的流民重建家园的吧。”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安瑟失望的!”

安瑟抚摸着希塔娜脸颊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面对希塔娜的话语,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好像是作出了回答,但好像又只是在沉默。

“啊,说完之后心里痛快多了!”

在安瑟怀里温存了一小会儿后,希塔娜一个挺身直起腰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嬉笑着亲了安瑟一口。

“果然要把话跟安瑟说清楚才好!我才不要当小矮子那样的自闭怪呢。”

安瑟戳了戳希塔娜的脸颊:“阿萝现在可不自闭,你这么说她,她会很生气的。”

“生气就生气……她又没法拿我怎么样。”

希塔娜一脸无所谓:“三阶的时候我还打不过她,现在嘛……哼哼,她床上床下都不是我的对手,看她还有什么底气!”

说到这里,狼小姐的脸蛋又微微红了一些,她磨磨蹭蹭地凑到安瑟耳边,小声说道:

“安瑟安瑟……她今天又跟我吵架,我想报复回来,要不要一起欺负她?”

安瑟微微挑眉:“你要这样的话,勥如果阿萝找我欺负你,我也是会答应她的。”

“哼,就她?”希塔娜轻蔑一笑,“到时候谁欺负谁还说不定呢。”

不过这么说完,又有点意识到自己是在说些不健康话题的希塔娜,脸又一下子红了起来,初露峥嵘的霸者一旦来到松软的床上,再怎么威风凛凛,到头来还是要乖乖去舔魔蛇的尾巴。

“咳,咳嗯!那我先去找点东西吃,没吃晚饭的确有点饿了,我先走啦,安瑟!”

面色绯红的少女咳嗽两声,最后亲了一下安瑟,然后从他怀中跳下,几个跳跃间,身形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没多久,铁灰色的粒子便在安瑟身边凝聚出了娇小可人的学者小姐。

“跟你的小狗调完情了?”

她面无表情地这样说着,然后爬到安瑟腿上,希塔娜刚刚趴窝的位置坐下,眉头微微蹙起。

“……还这么热乎。”

虽然嘴巴向来不饶人,但明芙萝总是会很体贴的给安瑟留出空间。

被已经成大只狗狗的希塔娜环抱着,和抱着小小只人偶的明芙萝,无论是哪种体验,都能让人嫉妒到眼睛发红,而能随意拥有这两种体验的安瑟少爷把下巴搁在明芙萝头顶,笑着说道:“今天在周边转了一圈,有什么感想吗。”

“糟糕透顶。”

明芙萝言简意赅地给出了和希塔娜一样的答案。

“无论是需要救济的流民还是需要重建的地区都棘手无比……除非那位小皇女殿下有能力且有魄力指挥多数超凡者投入重建工作,否则会相当艰难,况且……”

况且,就算真的能让超凡者投入重建工作,他们就真的能把事情做好吗?

明芙萝不清楚,关于这个问题,她只能庆幸还好有希塔娜在,但希塔娜也不可能每分每秒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

“战争……”女人语气复杂的低声说着,“真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真正见过战争惨烈的她比希塔娜更不想见到这副光景,不出意外的话,在天壤与血尘的战争中,她的以太枪械又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安瑟。”

被环抱着的明芙萝突然道:“接下来,应该不会随时跟你一起了。”

安瑟对此并不意外:“你想为重建工作出份力,是吗?”

“……只是有些新的想法需要付诸实践,而且巴别塔在海德拉领白白接受了那么多投资,也该给你做些切实的回报了,一些设备假如能在这里获得成功,那在海德拉领……”

开口就是一连串颇有说服力的理由的明芙萝,在安瑟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逐渐哑然,最后颇为羞恼地锤了他一拳。

“看什么看!我……我的确是想帮忙重建,但这只是顺带……好,是我的主要目的,满意了吧!”

安瑟强忍住笑声,轻轻捏了下明芙萝的脸,又被后者没好气的拍开:“你还是得多学会坦诚些,阿萝。”

“我一直很坦诚!”

明芙萝先是非常大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又低声道:“抱歉安瑟,没法一直陪着你。”

“你怎么说的我像是什么离开女人就废掉的可怜家伙一样。”

年轻的海德拉笑声爽朗:“我也没想过要永远把你们绑在我身边啊,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阿萝?”

“嗯。”明芙萝的紫色眼眸中酝酿着唯独安瑟可见的柔情,“要为自己而活,对吧。”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安瑟把头埋在明芙萝的发间,声音温柔:“继续去找属于你的路吧,没有方向的话,随时来找我。”

明芙萝握住安瑟戴着她“本体”的手腕,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地叹了口气。

“在这方面,我还是远不如那只笨狗啊。”

“希儿的豁达和通透是天生的,谁都学不来,就像也没人能达到阿萝你的境界一样。”

“别不算上你啊。”明芙萝轻轻靠着安瑟的胸膛,“我会很孤独的。”

“嗯?会吗?你以前明明不会的。”

“你去死好了!”

“哈哈哈哈——”

与明芙萝的温存又是另一番不同的温馨和快乐,安瑟有时候总觉得,比希塔娜大上五岁,而且性格十分漠然的学者小姐,反而要比大狗狗要可爱不少。

“具体怎么做……我有些眉目了,有希塔娜在,她也能帮到我不少,不用担心我。”

明芙萝亲了亲安瑟的脸颊:“倒是你,需要我的力量,一定要立刻呼唤我。”

“你没想过永远把我绑在你的身边,但我本来就已经选择永远在你身边,别忘了,安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