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白霜和格林……是对立的。”
第042章 邪教
溪木镇上来了一位新的子爵。
对于溪木镇的诸多平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十分新奇的事情。六九四九三六一三五
距离古老帝国的车轮被砸碎已经过了两百年，两百年的时间已经够人类将整个社会的成员都换上两遍，旧时代的秩序与观念已经在这两百年间被人类亲手砸得粉碎。
自从两百年前，帝国末代皇帝将帝国亲手推入深渊，国家领土上暴乱四起时，王权的尊严就已经被摇摇欲坠。
而这种糟糕的趋势甚至维系到了此后的十五年间——在帝国灭亡后，革命军与安宁军爆发了一场旷世大战，这场战争持续了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间，又有二十七个对权力的贪欲胜过理智的愚人称帝，他们每一个人的行为都是在为皇权的皇冠上多增添些许裂痕，到战争结束，国家真正统一时，扎根于人民心底的对皇权的敬畏之心也已经彻底破碎。
那不断的称帝与不断的灭亡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哪怕是一头猪，只要给它戴上一顶皇冠，只要有足够庞大的势力愿意支持它为皇帝，那它照样也能成为皇帝。
君权神授被打碎，皇权的正统性不复存在，而后“共和国”的光辉也真正普照到了大多数人的心中。
那是一个新的秩序。
血统带来的优势被极大程度的否定，依靠航海贸易与奴隶贸易而崛起的新贵族开始以财富干涉国家的运行，这个国家十分平等——只要有钱。
有钱的人能为自己买到领土，有钱的人能为自己买到侯爵之下的爵位，有钱的人……自然可以成为人上人。
至于侯爵和公爵？
如果有一天连这种爵位也可以买卖了，那这个国家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因此，一名新出现的子爵……这确实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这位爵爷估计是给政府塞了不少的“捐款”。
“不过，你们希望这位爵爷是什么样的？”
酒馆中，聚众饮酒的人们最喜欢谈论这些时事。虽然他们对这位“乔治子爵”的来历不感兴趣，但身为溪木镇的一份子，他们有自觉地去考虑这位子爵的政策可能是怎么样的。
是的，政策——一个子爵来到他们这种乡下地方，那肯定是会成为领导者的。
“我猜不怎么样，这位子爵大人的脑子或许有些不好使，他得是多糊涂才能选择我们这个地方，他估计是全然没了解过我们这里的治安是有多么糟糕。”
“是啊，太糟糕了，那些什么邪教徒到处拉人，甚至还发生了不少起性质恶劣的事件……这还得怪我们的镇长，那个没有能力的老头。”
“朋友们，换一个人来做可能更好，但也可能更差。”
“听说这位子爵大人还很年轻，估计是哪里来的富家少爷，办事能力还是存疑呢。”
一个客人举杯，在说完话后一饮而尽。
“我们最好祈祷他是位明事理的爵爷。”
＊
“在两百年前，这个国家还未以‘安宁’为名，那是伟大而平等的共和国的前身，一个混乱而黑暗的庞大帝国。”
“帝国统治后期，官僚腐败，民生破败，残暴的大臣挟持皇帝威慑天下。北方异民族与南方异民族伺机待发，西方革命军暗中联合异民族势力引狼入室，东方那广阔的海洋之外，敌对的王国虎视眈眈……”
这是一段冗长的开场白，但由于遗传自一位法师的优良品德，白恩对书籍的容忍力可远高于他对人类的容忍力。
这是一篇故事——一名名为“威廉”的英雄与他的挚友“克伦威尔”一同推翻腐朽的帝国机器，在这片大地上重新建立起一个政权的传奇故事。
像这种故事……一般不能全信。
最后看了一眼这本书的尾页，在极具历史感的羊皮纸上谱写着那时的诗人为“威廉”与“克伦威尔”所作的英雄史诗，气势恢宏。
不过——
“领袖威廉在帝都之战中死于天灾，幸存下来的指挥官克伦威尔背负挚友的心愿重振共和国大旗……”
他微微挑眉，有了些许探求心理。
“是无聊的权力斗争呢，还是真的运气差……”
倒不是他觉得天灾不能杀人，而是一个政权领袖就这样死于天灾之中……可能性实在不高。再加之各种书籍上都竭尽全力地美化克伦威尔而淡化威廉的存在，在将克伦威尔塑造成光辉仿佛没有缺点的圣人时，将威廉的贡献粗略带过，这使他不得不对这两人“挚友”的关系产生些许怀疑。
于是，他又翻开了另一本书，从中找出了有书签的一页——帝都之战时，全世界范围爆发密集的陨石群，据不完全统计，有超过三万颗大小不一的陨石降落地面，几乎将地表给砸了个遍。
而在“陨星”事件中，全世界入口在一天内锐减三分之一，超过六千万人在冲击波爆发的那一刻死去。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那些重伤不治和轻伤感染致死的人超过了五千万，全世界能称之为“人”的生命在此次事件中几乎死亡了三分之二。
哦——还有那些不算作“人”的奴隶，那时东方帝国重新开放了奴隶贸易，境内奴隶超过百万，而西方的诸多王国更是奴隶贸易盛行。这些不算作“人”的生命还未统计进数据里。
“这夸张的情况……”
他们居然能用“天灾”来记载。
要是星球真能遭遇这种天灾的话，要么就是星球上的引力忽然暴增，打破了星体引力的平衡向外疯狂捕捉陨石，要么就是这颗星体直接闯进了陨石带里。
相比起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从小就生活在超自然世界观下的白恩有一个更加符合实情的猜测——给一个足够强大的法师充足的时间。
这个想法美妙多了。
言归正传，这个规模巨大的天灾的记载看上去也不像作假，那照这样看来……
“被陨石砸死的领袖，倒在了革命胜利的前一刻，这可真是有够倒霉的。”
对威廉的一生以“倒霉”二字概括，这位法师伸了伸腰，望向了马车窗外。
第043章 这届的邪教徒不行
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这位新官在本质上不怎么关注民生，但对于自己的“私有物”，他还是有一定的要求的。
“我们必须得整顿卫生，这糟糕的味道几乎要把人的鼻子熏坏了。”
拄着手杖，在属于他的领地中四处闲逛的白恩对现状相当不满。即便这个领地只是他花费二十万帝国货币买下来的身外之物，但他依旧忍受不了这糟糕的环境。
是的，糟糕透了。
两百年的发展听上去无比美妙，但实则就是一个美好的梦的泡影，两百年前的“星陨”事件集中于发达城市，近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高级人才都在“星陨”中被夺去生命，这就导致了一个十分糟糕的结果——文明传承的断层。
两百年过去了，他们现在的生活质量或许也就比两百年前好一些，至于大幅度的提高……想都别想。
“但子爵大人，我们得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您一次性发布的指令太多了，民众们也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我们可以把要做的事情列个优先级出来，你说对吗？”
“对，对极了。”
有钱的贵族总能得到许多人的阿谀奉承，在拜金主义盛行的国家内，白恩能因为他的财富而得到许多便利——这些财富都来源于其他世界的贵重金属或是贵重宝石，当然，再不济的话……以他法师的手段，想成为人上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那么，请您先说一些首先要做的事情，您也知道溪木镇的具体情况，就在下的职责而言，在下建议您的政令不要超过五条。”
阿尔杰，这个精明的男人有一个充足的理由。
“给民众们时间，让他们慢慢接受您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在涉及他们的土地与面包时最好要温和些……”
他的爵爷给了他说话的权力，否则一个随从可不能这么给主人出主意。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无须过度紧张。”
白恩和善地笑了笑，这个国家的民情他也是有所了解的——民风十分淳朴。
这个国家本就是通过暴力革命取得的，可以这么说吧，这个国家的民众都流淌着先祖的血，对推翻“残暴”与“权威”充满了热情。
稍后，白恩站定了山岗上，望着这座许久未曾经历过严苛法令的小镇，他心中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会照顾这些民众的，毕竟他要做的事情需要在本地有一定的势力，因此一个好贵族的人设不能崩。
不过，他也不会忘记他的目的。这个以鱼龙混杂而出名的领地是许多贵族不愿意接手的，但他不一样 他就是看中了这个领地的特色。
听说……在四个月前，这里有人宣称在梦中得到了“神谕”，而后一个名为“圣冠”的宗教组织就兴起了。
嗯，这是十分常见的宗教手段——建立一个宗教总是需要各种各样让人信服的理由的，不管别人相不相信，这都是必要的流程。而且，在这个民智未开的时代，用“梦中神谕”之类的借口来迷惑民众，无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个“圣冠”——
“我听说，溪木镇最近有个叫‘圣冠’的宗教组织？”
“呃……子爵大人，这里确实有这么一个组织，不过由于信仰的问题，它不被教会承认。”
“听说他们在宣扬的信仰很奇怪？”
“对，您或许无法想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疯狂的一些人，而他们的信仰同样疯狂——在他们口中有一群名为‘梦魇’的生物，梦魇之王乃是至高的主宰。当火焰燃起时，梦魇之王会降临于世，将整个世界都化作永恒不变的虚空，而在虚空中，所有人的灵魂都可以得到新生，每个人都将得到真正的平等。”
还是个有伟大理想的宗教，不过宗教都那样——即便是毁灭世界，也得加个“新生”来美化，这才有人愿意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从而让教徒们自觉掏出金币。
阿尔杰很聪明地将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因为他知道，他的主人比他更聪明。
“听起来是个十分荒谬的信仰。”
“那可不是。还火焰燃起，您想想，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火焰，那他们的梦魇之王得降临多少次？”
照阿尔杰看来，那位梦魇之王估计得被活活累死。
不过，他可能不清楚，有只名为“格林之子”的蝙蝠正倒挂在不远处的大树上。
“很显然，这大概是个想诈骗信徒财富的邪教……不过，阿尔杰，你怎么会对他们的信仰这么清楚？”
“子爵大人，那是因为这个邪教曾经向我宣传我，他们的成员试图拉我入伙，但我拒绝了他们。刚才的话只是因为我觉得他们对我说的那些信仰像是童话书里的故事，很容易记，于是我就记下了。”
“哈哈，那你也太过倒霉一点。”
看来……想在这个世界发展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宗教……这不是一般的难。
“大人说笑了。”
“不过，我是一个还算有点信仰的教会信徒，你也知道，这么一个邪教组织……很容易让人不舒服。”
白恩捏起自己胸前的十字架项链，直接从教皇手中拿到的十字架，“洗礼”流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位异世界来的法师在塑造自己的“背景”上总计费时三十一天，在这段时间里，他很是认真地为自己捏造了一个就所处时代而言十分完美的人设——有钱有教养的良心新贵族，且是个虔诚的教会信徒。
演技问题，这是从来不需要担心的。
“就这样吧，阿尔杰，把整顿治安列为首要的政令，从现在开始更新并训练领地的卫兵，反正这里不是以治安乱出名的吗？那就让那些喜欢惹事的流氓给卫兵当实战对象。”
“而最主要的，我不想看见我的领地里出现邪教这种东西，它不止是在掠夺财富，还是在摧残人心。因此，建立一个新的监督制度，详情我之后会告诉你，而现在我想说的是我的目标——我们需要把藏在领地里的邪教徒们都找出来，然后我将亲自给他们进行审判。”
——人生相谈。
第044章 这届的邪教徒不行
所有人都站定在城墙，手中紧握着长矛，眼瞳中充斥着不解与畏惧。
这里是安宁共和国的西部，一望无际的荒原是长久不变的景象。
在两百年前，这里还曾经是在历史上留下一片骂名的革命军的兴起地，那些像是臭虫般顽强的暴民依靠着商人们提供的有限物资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一度成为帝国的心头大患。
但这都是过去式了，现在，这里是帝国的边境之地，大批的军队驻扎在此，既是在防御那些没脑子的危险种，也是在防御着外国可能存在着的不安分势力。
不过，他们现在的敌人又多了一个。
钢铁碰撞的声音传来，妖灵般恐怖的战马踏着干裂的大地而来，在那马蹄下，干燥的土黄色大地渐渐裹上了一层新的衣裳——霜花。
空气中，温度骤降。
守城的将领抬起头来，这位击退过数十波危险种围城的名将望着眼前的景色，心中的信心在一点一滴地化作灰烬。
人们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身体对于环境温度的骤降也起了本能的反应。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海”。
黑色的盔甲披挂在身，胯下的战马也是全身武装。他们的审美与世界本土居民的审美显然有极大的差距——这些不知何种金属所铸的盔甲无比狰狞，披挂在身时令他们看上去像是一个个活着的干枯的亡灵。
他们组成了一片黑色的海。
这些自寒风中走出的骑兵沉默不语，整个大地却在战马的脚下发生惊人变化。天空中，本应是高照着的烈阳也被缓缓出现的乌云遮蔽，晴朗的天空不复明亮，一种灰蒙蒙的色彩压在人们心头。
——雪花开始飘零。
‘这是什么……’
将军怔怔得看着这毁灭之军，对于战争的敏锐直觉使他明白——这将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但即便如此，这些惊骇的情绪也只能压在心底。他是将军，所有人都能慌乱，但唯独他不能，因为他是整支军队的灵魂。
但是，这种对手……
‘是从哪出来的？’
他伸出手，那坚硬的盔甲此刻无比冰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关节有些僵硬。
目睹着一朵雪花飘落到掌心中，但在低温的作用下它却没被融化成水。
气候……被改变了。
仅仅是行军，就彻底改变了气候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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