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悠穹
“……”天悠听后却是轻轻的笑了，温柔的将身上的盖着的衣裙披在力疲沉睡的两女身上：“没必要特意夸大你家主人的形象，在那数十万战祈进入草原的时候，我便知晓她们的目的，就是你家的主人。”
“那！”金月和唐羽的眸光突然有神了起来，急促的看向天悠。
“这也是我参加选俊大会的原因。”
天悠长长吁了一口气：“当然，我也理解你们，但我也有我的考量……”
“不，天悠阁下！请恕我直言，就算您有再多的考量，姐姐也绝对是值得您拯救的人！”
唐羽一把推开金月，翻身下床，直面着天悠弯下身躯：“可能在您看来，姐姐是个危险而又不值得信任的人！但在我看来，姐姐绝对是配的上您的女人！”
“在凤舞城的时候，姐姐一直都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从未因任何事情有过任何的波动！姐姐智计无双，心有七窍，但一直以来，姐姐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要素！”
“这样的姐姐，明心因您而染上尘埃，明眸因您而染上泪水，您可以怀疑，姐姐对您心有异动，但在我看来，一直以自己利益安全为第一要素的她，愿意为您主动被敌军生擒就是对您感情的最好表达！”
“正因为她不想让您怀疑她，正因为她不想让您顾忌她，正因为她想让您接受她，正因为……她想让您去救她……”
唐羽低垂着头，肩膀急颤，哽咽的几乎要窒息。他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般言论的时候心会这般痛苦，不知道为什么承认姐姐倾心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心会痛的无法呼吸。
或者是怜绝泪的影响，亦或者是在长久相处的过程中，自身对唐曦泪产生的不舍。
“这是我……见过姐姐她最傻的一次‘算计’……”
唐羽他没有办法……他虽然被称之为天才，被称之为异才，但那也仅限于‘年轻一代’在面对国家为单位的敌人之时，他那引以为傲的修为，没有任何用处。
在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怜绝泪吞噬的时候，他便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天悠阁下……”金月幽幽开口，躬身跪在了天悠面前：“祈刃怜绝泪对您造成的冒犯，奴婢很抱歉，但殿下在最后……还是选择了您……不是么？”
“当着所有祈刃战祈，当着自己弟弟的面，选择了您……不是么？”
“那时候的殿下，还不知道您有着那般强大的圣威，但即使这样，那智计无双，在您心中有着诸多顾忌的殿下，还是选择了您……不是么……”
“这样的殿下……难道还不值得您去……拯救么……”
天悠：“……”
他愣了半天，忽然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是啊……自己还在犹豫什么，自己对唐曦泪的态度，不早在下定决心参加选俊大会的时候便已确认了么？
若是自己不去救她，事后自己又会甘心?
唐曦泪啊……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算计，让我不得不独面整个凤舞城，这第二次……也是让我不得不去面对，只是区别于第一次，这第二次‘算计’夹杂的感情，更加复杂。
第289章 续忆染血，万军破灭（四）
天空蔚蓝无际，繁云点点，云端没有生命，没有期待，天空看上去是那般的蔚蓝，又是那般的空荡，仿佛候鸟飞过一般，不留痕迹。
曾经的那片天空为她照亮了生命中最美的一页，如今，年华逝去，一页翻过之后，天还是那片天，可她，却已经失去了抬头仰望的心情，只残留着依然刻骨铭心，灿烂夺目的回忆。
诛心刑，必须有众多的‘观众’，所蕴含的意义就是让被诛心之人在诸多视线不一的情况下，慢慢被心中的羞耻，绝望所侵蚀，身份越高者心中的所感受的痛苦越甚。
可以想象，若是唐曦泪身上没有了至尊力量的加成，卸下了那一层伪装，在祈刃帝国看来，她就是高高在上的草原神女，在圣舞帝国看来，她就是一人之下的圣舞国师。任何一种身份在大陆之上皆是无比的高贵，何况两者统一？
但换而言之，若是这样的身份，以俘虏的姿态展现在大众面前之时，所带来的羞耻感……无法想象，虽说唐曦泪性子淡如静水，但在这之前，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懂廉耻的女人……
施虐成性的女皇当然不会错过这么‘极品’的处刑机会，早在出兵入侵草原的时候，女皇便吩咐百名修为精深的祈修，更加传音石的原理，制造出了长宽各百丈的传像巨石，这样的传像石，足以让方圆千里的人同时‘欣赏’诛心刑法的全部，不出两天，今天的事情便会传遍整个祈圣大陆。
当然，女皇确实有些担心那祈刃草原释放圣威的人会出现拯救……但唐曦泪的性子，身姿，对于女皇这种施虐狂来说实在太过诱人，权衡之下……她依旧做出了今天这般决定。
因为她有保障，她自认为，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位凌驾于人类之顶的至尊。
这一日，万尺寒狱的大门轰然打开，两道娇俏纤细的身影缓步走进这幽暗的牢狱之中，打破了这维持长久的哀嚎。
两位仿若精美画卷中走出的妙龄少女，左手握着一套包裹，右手高举一只烛台，缓步越过一个又一个阴暗的牢房，最后在最深处的牢房前顿步。
只见在那牢房深处，端坐着一个与这幽暗气氛完全不相配的绝美女子，一头如瀑悬垂落的青丝如乱云叠雪的披散下来，淡然依旧，只是那美丽的明眸中却是少了几分琉璃。
两位少女看她这幅没有，也是没来由的传出一声幽幽叹息，唐曦泪这等身份，只有被万女憧憬，万民敬仰的份儿，想不到今日……竟然会落入这般田地。
不过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两位少女终究还是不敢耽搁，垂眸说道：“请殿下恕罪，奴婢奉陛下之命，特来迎接殿下，请殿下移步。”
听她们这样说，唐曦泪没有任何反应，半响之后，明眸微动，看不出任何情绪般的轻轻颔首。
。。。
云层飘拂，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硕大的霞光，阳光透过霞光撒落，给大地染上了一片金色。
女皇与此战功臣温花雨，一边饮茶听琴，一边欣赏着这琉璃霞光。
不多时，唐曦泪便随着两位妙龄少女的步伐，登上了这祈魔王都的城头。
温花雨看了看淡然依旧的唐曦泪一眼之后，便匆忙收回了视线，她虽是生擒唐曦泪军队的领头，但看着唐曦泪的那依旧淡然的身姿，不知为什么，让她的心中产生了阵阵寒意。
而女皇只是睹过一眼之后，笑吟吟的说道：“神女国师~趁着现在为时还早，要不和我君臣二人共饮几杯？要知道，今日是你最后一次观望天空了~”素手点点了身后偌大的冰杖，目带嘲讽的看着唐曦泪：“啧啧，想我登基以来，还从没有这般机会能够被捆扎在这高出上‘俯视’天下呢~咯咯，神女国师，你可要好好表现哦~若当着天下人的面，过早的露出痛苦表情的话，可就不美了呢~“
唐曦泪微微一笑：“承女皇大恩，曦泪自然牢记于心，若今日曦泪得以逃脱，自然会万倍偿还。”
这平静到极点的语气让温花雨的身体猛的一颤，下意识垂下了头，心中想起了当时那仿佛将天地都给碾碎般的圣威。
女皇却是不以为然的遮唇轻笑：“想不到神女国师居然也会这般异想天开，罢了，既然你无意与我们对饮，那还是尽早上去吧！”
素手一扫，唐曦泪的身躯便被一股无形的风压带动，缓慢的飘起，一直到冰杖的最顶端，随后那股风压凝聚成形，将唐曦泪牢牢固定在了冰杖之上。
在这里，唐曦泪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看到，在主城之外，守城女军那身穿着蓝色的盔甲，手持长枪，腰悬长剑的骑兵摆成数百个整齐的军阵，严阵以待。
在骑兵的后面，是数不清的女性步兵，
可以看出，女皇不仅是施虐成性，在驭兵之术上也很有一套，眼前蓝压压的盔甲如一片金属海洋，几乎完全遮蔽了皇城门外前那一块偌大的平原。但数不胜数的人头之中，却没有一个人仰首看她，而是一丝不苟的等待着女皇命令。
“陛下……时辰还未到，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急切了？”
待唐曦泪的身体牢牢被风压束缚在高台上后，温花雨有些讪讪的开口问道。和女皇不同，温花雨是亲身体会过那股圣威的，她不知道那人和唐曦泪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心中的恐惧，还是让她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这也是她逼问唐曦泪，唐曦泪不说，但她也没有动用私刑的原因。
但女皇的唇角却是上扬，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不！在主菜上场之前，自然是需要一点调味品！”
素手再扬，一面长宽各百丈有余巨大明镜浮现在万军之前，城外交错环绕的山脉，点点霞光在明镜下变化着莫名的色彩。
“全军仰首！”
随着女皇一声令下，所有镇守在城外的将卒全部仰首，在这诸多视线的注目下，唐曦泪一直淡然如水的神色，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第290章 续忆染血，万军破灭（五）
“禀告陛下，撼世十六尊女已经准备就绪，一声令下便可全力激发，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完全将明镜启用，请陛下吩咐。”
女皇轻轻颔首，因兴奋而起的施虐欲慢慢被她压下，美眸含威：“祈魔的将士们，本皇问你们……你们因为什么才站立在这祈魔的疆土上？“她的声音飘飘荡荡，但所有将士全部都听的一清二楚，仿佛那声音是在她们耳边响起一般。
“你们无需回答，本皇知道，全天下从军之人都知道！从将者，镇守一方！从军者，保家卫国！为皇之人，更是有着守护、安定整个帝国的责任！”
“你们为了自己的丈夫，女儿而战，你们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庭而战！家国危亡，匹女有责，而作为皇者，上位者，更是要对自己的国家坚定不已！”
除了女皇的声音，足有数十万多人的场面却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所有女军全部看着城头上的邪帝，陷入了失神，但失神之中，一股热气却被她的言语所激发出来。
是啊，上至女皇，下至平民，作为祈魔帝国的人，自然对自己的国家有着极大的归属感，认同感，这份信仰，也是她们原因奉献生命的根本。
人不能没有‘信仰’若是一个人没有追求，没有守护的存在，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女皇察觉到众军的情绪变化之后，露出一抹诡笑：“所以本皇不能理解啊……”
“你们看，这就是圣舞的国师，这就是祈刃的神女。两个身份，每一个都凌驾于万民之上，但这又说明了，她不忠心与任何一个国家！她没有任何的信仰，没有任何的追求！因此，你们每一个对国家忠心之人，都有鄙视她的权力！”
人群开始出现着阵阵动荡，安静的众君中不知有多少人忍不住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了钉在冰杖上的唐曦泪。
女皇满意的点了点头，睹了一眼冰杖上的唐曦泪，用着只有她能听到声音在她耳边呢喃道：“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圣舞的国师，还是祈刃的神女？”
“你这一辈子，苦心算计图了个什么？”
‘你在至尊手下苦心算计了这么久，为何还是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而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之前，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女皇说出的字字都是毫不留情的讽刺，字字都在刺激着唐曦泪那本如幽谭的心魂。
唐曦泪竭力压制着心中不断动摇的情绪，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心湖像是被抛下一块巨石一样，任由她如何压制，都无法阻止那一片片的涟漪。
自己到底是谁？在圣舞潜伏了这么多年图了个什么？自己苦心算计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因天意毁在了自己倾心的那个男子手上……而最后，自己向他倾诉，坦白的时候……他又真正接受了自己么？
当着所有祈刃战祈的面，当着自己弟弟的面，在这样的压力下，自己还是选择了他……他又真正接受了自己么？
若是接受的话……那为什么现在还不出现……？
念头一起，就向梅雨一般连绵不绝，任由她如何压制，都无法彻底这杂乱的念头，赶出脑海。
怜绝泪说的没错……唐曦泪纵然有着明眸，明心……但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女皇的眼眸伸出闪过一丝诡异的冷光：
“你恨吗？你怨吗……？最重要的是……”
“你认清楚，自己……是谁了吗？”
“呵呵~这些都不重要了。”
“若你没背叛至尊的话，你的姿态，你的身份，皆是无比的高贵，我承认，就算是我再怎么对你‘动心’也要顾忌你的成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的尊严，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力量，皆因为你的选择而彻底崩塌，我姑且问你一句。”
“值得么？”
唐曦泪的身体停止的挣扎，眸光也因为女皇的话而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呆滞……
……虽说是我先算计天悠在先……但是，我后来不是坦白了我的苦衷么……
虽然我之前确实做的不对……但我不是尽我最大的能力，去补偿了么……
视野很广，但是在那呆滞的视线中，依旧是蓝压压的一片，只有众军诡异的目光，没有那白衣胜雪的身影……
输了……
不仅输了，还毁了……
十年潜伏毁了，至今为之所有积累的东西，也在自己被钉在这冰杖的那一瞬间开始，完全破碎……
女皇笑了。
前菜……这样才够味啊！
。。。。。
唐曦泪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呆滞的明眸之中也泛起淡淡的雾气。
她下意识的抬头，不想面对那些诡异的目光，更不敢想象之后自己所要面对的情况。
就在她有些绝望准备闭上明眸的时候，在恍惚间，她看到了……一抹细小的白点飘舞在云端之间。
砰——
唐曦泪的心跳开始渐渐加快，她颤抖着，奋力着，又怯，又恐的凝聚起所有的残留的祈力将其汇聚在视线上。
“啊……啊……”
一瞬间，泪如泉涌——
她清楚的看到，在那点点云端之间，一个身穿胜雪白衣，银发飞舞，银纱遮面的男子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急速向这飞来。
明镜快要蓄满之时，数十万精兵严阵以待的面前，万众瞩目之刻，一抹白衣无比唐突的出现了在她们眼前。
天悠徐徐降临在万军之前，没有理会众军疑惑惊骇的视线，面纱后的紫眸静静的看着冰杖上欲哭无泪的女子身上。
他没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哦？”女皇侧目，纵然是一个细小的白点，但在这蓝压压的一片之中却是那般的瞩目。
当天悠出现的刹那，温花雨的神情也透着难以掩饰的惊吓，她虽然不知道天悠就是当初释放圣威的人，但也在完颜问舞身旁得知了天悠是个男子的事实，而看他之前来的模样，显然是用祈力触动着飞行……而且看那速度，其实力还相当不低。
但还未等温花雨和女皇来得及有所反映，便听到冰杖之上一直默默无言的唐曦泪仿佛用着将心肝掏出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带着泣音的嘶吼。
“我不愿做圣舞的国师！我不愿做草原的神女！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求！天悠，我输了！但纵然落魄成这般模样，我依旧不后悔遇到你！！”
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不甘，但那不甘之中，确实夹杂着独属于女人的情感波动，独属于女子应该有的脆弱。
天悠的手掌紧握，听到这啼血般的泣哭，倾诉之后……却是笑了……
这这一刻，她不是国师，不是神女，不是智者，更无关什么至尊。
只是一个柔弱的美人向他表达着自己的决意与那渴望的自由。
他的剑为她出鞘……这个理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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