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为了妈妈。”
安妮用尽全力的去栽种，阳光晒伤了她的皮肤，泥土让她水嫩的手变得干燥，灌溉的泥水弄脏了她的衣服，但她全然不顾，专心致志的做着眼前自己要做到的事。
“如果将这个花园种满，妈妈就不会离开我了。”
虽然这两件事没有任何的因果关系，但是安妮却想要去做，因为忙碌可以让她忘却焦虑，至少比一直待在屋里什么事情都没法替妈妈做要强的太多了。
人一旦有了期许，就会形成一种动力，这份期许也可以作为安妮悲伤心灵的麻药，用来麻痹自己悲伤的情绪，栽种花草，让她忘却了被夺走的属于自己和妈妈的时间，忘却了妈妈越发病重的身体，忘却了悲伤的记忆，和过去的伤痛。将这个花园种满，成为了安妮最想要做的事，她希望可以出现奇迹，她希望自己可以坚信。
将这个花园种满，妈妈就不会离开。
薇尔莉特依然进行着代笔的工作，而作为安妮的母亲，艾琳娜时不时的望向外面，观察自己的女儿。
“和你一起来的人偶，真的很厉害，平时这个时候，安妮早就会过来大闹一番了。”
薇尔莉特打字的手停下了，她随着视线，望着花园中那白色的身影，忽然站起身，对着艾琳娜深深鞠躬。
“薇尔莉特你.....”
“十分抱歉！夫人！”
薇尔莉特说完便向着门外跑去，她看到在那里弯腰栽种的艾蒂尔，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长官！你的身体是不能做这些的！”
艾蒂尔被这么一抱，感受着束缚自己的无法动摇的力量，她轻轻拍了怕薇尔莉特的机械手，慢慢平复着她的情绪。
“薇尔莉特，没关系的。”
“快回去代笔吧，你的工作是代笔，而我的工作呢，是陪伴着安妮。”
薇尔莉特不明白， 她们两个在这里做些什么，昨天她代笔完成之后就看见自己的长官一身泥土的在卧室里，今天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因。
“我认为我有权知道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您不对我说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不会进去代笔的。”
薇尔莉特执拗的看着自己的长官，而安妮在一边坚定的对薇尔莉特说道。
“艾蒂尔说，只要将这片花园种满生机勃勃的幼苗，那么我的妈妈便不会离开，身边重要的人，也不会离开。”
薇尔莉特看着周围偌大的庭院，这里充满着死亡和沉重的气息，枯枝落叶洒满地面，几棵纤细脆弱的小树，上面没有一片树叶 ，只有光秃秃的枝条，还在记录着它过去存在过的痕迹。
薇尔莉特听罢，不断的叮嘱几声，便快速回到了屋里。
今天代笔工作一如往常的结束了，望着天边即将落下的太阳，安妮捂着酸痛的腰背，一下倒在长椅上，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仿佛休息时的空气是格外的香甜。
薇尔莉特从屋中出来，她望着那庭院，将自己的鞋子脱下，赤脚走入那泥地之中，开始学着艾蒂尔的样子，轻柔的捧着幼苗，一棵一棵的栽种着。
“薇尔莉特，你在做什么？”
听见长官的呼唤声，薇尔莉特没有抬头，她只是在那一下一下的栽种着树苗。
“我也有不想离开的人。”
薇尔莉特将幼苗种在土里，动作十分笨拙，她在努力的呵护手中这脆弱的生命。
“我也想，将这花园种满。”
再次栽下一棵嫩芽，薇尔莉特抬起头，她的眼神带着信念，和对抗残酷世界的力量。
“我一直坚信长官您说的话，所以。”
薇尔莉特望着艾蒂尔，她的话带着执念和信任的重量。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的心愿
晚餐十分，艾蒂尔支开了薇尔莉特，来到庭院中赏月。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她的身上，映照出一片闪烁着微光的银色光辉。晚风凉凉的，吹起鬓间的白色秀发，艾蒂尔享受的闭着眼睛，看着院子里，她们共同努力种出来的一片成果。
薇尔莉特十分卖力，虽然呵护脆弱的幼苗对她来说有些困难，但是她的确是在精心的保护着它们，好像这些小苗里面，寄托着她的一种期望和期许吧。
哒...哒...哒...哒.....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艾蒂尔没有去看，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天使的羽毛可是很珍贵的，你就这么浪费了么？”
莉蒂娜漫步走过花园，来到艾蒂尔身边，忽然出现的高跟鞋声音让屋里的薇尔莉特警戒起来，但是艾蒂尔说她想自己待一会，没有长官的指示，薇尔莉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坐在床上，喝着热牛奶，等着艾蒂尔回来一起睡觉。
艾蒂尔坐在轮椅上，优哉游哉的晃着小脚，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在莉蒂娜面前，她只需要放松就好，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哼。”
莉蒂娜坐在艾蒂尔旁边，拔下一棵小草叼在嘴里，腰间的利剑闪烁着幽幽寒芒，森冷的剑气让艾蒂尔有些发颤。
看见自己妹妹的异样，莉蒂娜将那充满杀伐气息的利刃扔到好远，随即伸了个懒腰，慢慢躺在艾蒂尔的脚上，枕着她的脚面。
“你现在有心上人了，我也只能这样了。”
莉蒂娜枕着艾蒂尔的脚，疲累的说道。
“本来不想来的，想多看看你。”
“但是总是在远处望着你，让我很不舒服。看见你的骑士小姐终于不粘着你了，我才想过来看看。”
莉蒂娜背对着艾蒂尔，一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她不想让艾蒂尔看见。随着莉蒂娜的到来，空气中多了一股焦油和烧焦煤炭的味道，她的身上还有着很多灼烧过的痕迹，洁白的长发上还有着被火焰洗礼之后的焦痕，手上，脸上，都有着一颗颗的焦炭，那是浴火之后，无法磨灭的创伤。
莉蒂娜指了指艾蒂尔的后背，对她说道。
“张开翅膀让我看看。”
艾蒂尔听话的缓缓张开羽翼，随着羽毛的不断消耗，她的翅膀逐渐变得透明，似乎很快，就要完全消失不见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
莉蒂娜站起身，拿出一些自己的羽毛想递给艾蒂尔，但是当她将自己的羽翼拿出来时，她的羽毛自己就燃烧起来了，在莉蒂娜的手上化作焦炭和飞灰。
莉蒂娜的表情有些失望，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那皎洁的明月，将手中燃着的火焰举起，像是给月亮染上了一抹血一般的橙红色。
“天使挥动着哀悼的双翼，在夜空中追寻所谓的光明，在双翼化为漆黑之焦土，无人可听她们诉说，黑暗中寂寥的回答。羽毛散尽，堕入无边地狱，沐浴永恒之火，随即埋掉满身遗憾。眼泪化作蒸汽，冰封遗容，永留彼岸，只剩天地间，百年孤独。”
“这是一本古书，描写我们的内容，我没看过上一卷，但是我曾经见过下卷的孤本，我还记得上面的一点点内容。”
晚风越加冰冷，莉蒂娜将艾蒂尔抱起来，随后自己坐在轮椅上，让艾蒂尔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让她避免冷风的侵蚀。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变成了无私的，给人带来幸福的存在，这些包袱，让我们忘却了自己，忘却了自己想要的，我们承受了别人的痛苦，谁来传递我们的幸福呢？”
“一切努力，皆为徒然，我们的爱，真是愚蠢啊，妹妹。”
晚风越加冰冷了，莉蒂娜温柔的抚摸着自己妹妹的头，柔声说道。
“你的心愿呢？实现了么？”
艾蒂尔沉默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了。”
薇尔莉特焦急的坐在床上，正当她按耐不住要下去寻找艾蒂尔的时候，卧室的房门推开，艾蒂尔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薇尔莉特上前慢慢将长官扶到床上，晚风那么冷，她担心艾蒂尔冻坏了身体，但当她抱住艾蒂尔的时候，才发觉艾蒂尔的身上很暖和，好像是被人抱过一样。
“天使的故事，其实是猩红的童话。”
“你实现了别人的心愿，谁来实现你可怜卑微的愿望呢。”
这是莉蒂娜临走之前的话，艾蒂尔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先把薇尔莉特照顾好，让她幸福，这样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已经都无所谓了。
“长官......其实......”
“今天我代笔的人.....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代笔的内容，是未来的每一年，想要对女儿说的话......”
薇尔莉特抓着艾蒂尔的肩膀，身子微微颤抖着。
“离别，原来是这么可怕，绝望的事情。”
“看见委托人让我写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我爱你，我都十分的无助，就算您和安妮小姐，真的将花园种满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薇尔莉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她的眼神也不再坚定，开始迟疑，迷惘。
“您能告诉我么，艾蒂尔长官......”
艾蒂尔闭着眼睛，对着薇尔莉特说道。
“呐，薇尔莉特，你相信天使么？”
薇尔莉特坚定的说道。
“我相信！”
艾蒂尔点点头，又对着眼前人问道。
“那么，你相信奇迹么？”
“我相信！”
“如果，我也要离开你了，像是今天的委托人一样，而如果你可以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来拯救我，前提是将一片几乎没有尽头的田野种满鲜花，你会去做么？”
薇尔莉特毫不犹豫的答道。
“我一定会的！”
艾蒂尔笑着摸了摸薇尔莉特的头，缓缓说道。
“呐，就是这样了。”
“当在意之人即将离去，无论在外人看来多么不切实际的事情，但只要能带来一丝希望，就要用尽全力去做。”
艾蒂尔指了指窗外，薇尔莉特立刻抬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偷偷溜了出来，穿着一身显眼的红色裙子，娇小的身躯正对抗着寒冷的夜风，一点一点的，在土地种上新苗。
不要抢走我的妈妈
晚风无情的呼啸在少女那柔弱的身上，娇小的身躯仿佛摇摇欲坠，安妮顶着寒风，在那里努力的将土壤挖开，将植物的根茎埋进里面。
薇尔莉特站起身，想要开门出去，但是被艾蒂尔叫住了。
“薇尔莉特，你想去哪呀？”
“你要去阻止那个孩子寻找属于自己的希望么？”
薇尔莉特的手僵硬的握在门把上。
“不，艾蒂尔长官，我是对自己感到羞愧。”
“此时的我才是应该站在院落中的那个人，而现在我的觉悟还不如一个孩子，我对自己感到羞愧，对自己的心感到羞愧。”
此时，发现安妮的佣人立刻从房间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赶忙将安妮抱进屋里，薇尔莉特低着头，不敢去看艾蒂尔的眼睛，她在等待批准，等待艾蒂尔可以批准她去那冰冷的寒夜之中。
“薇尔莉特，过来睡觉。”
果然，这样的行动是不可能在艾蒂尔那里获得批准的，薇尔莉特只好摘下手臂，慢慢躺在艾蒂尔的身边。
第二天清晨，晨间的风丝毫没有减弱那一阵寒凉，薇尔莉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有长官在身边，她不太想起床，她有时会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长官面前太过放肆了，此刻的她应该努力的完成工作才是，亦或者，自己是不是被艾蒂尔惯坏了。
“或许.....可以再躺一小下......一小下......”
薇尔莉特缩在艾蒂尔的温柔乡里慢慢睡了过去，直到艾蒂尔的一声声呼唤将她唤醒。
“起床啦薇尔莉特，该去工作了哦。”
薇尔莉特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就像往日进行紧急集合一样，即使战争已经结束了，过去的习惯还在影响着她。
“十分抱歉！长官！是我懈怠了任务！”
看着薇尔莉特的样子，艾蒂尔有些忍不住发笑，随后艾蒂尔抱着玩闹的心态假装咳嗽两声，郑重其事的说道。
“士兵薇尔莉特，继续跟进代笔工作，随时向我汇报情况。”
“是！”
来到大厅，女佣制作的丰盛早餐已经端上了桌，此时安妮萎靡不振的坐在一边，时不时的擦着流出的鼻涕，经过昨夜寒风的洗礼，她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小姐，您昨晚真是的，为什么要半夜跑到院子里去。”
安妮抽着鼻子，病怏怏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
“我只是，想和妈妈一直在一起。”
比起艾蒂尔，安妮似乎不太喜欢薇尔莉特，因为她占用了太多她本应该与妈妈一起相处的时间，所以她很不开心，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对薇尔莉特投去不满的眼神。
薇尔莉特对于这样一个小朋友不友好的眼神并不是太过在意，她想将早饭打包给艾蒂尔送去。
“薇尔莉特。”
听见安妮在叫自己的名字，薇尔莉特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娇嫩脆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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