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嗯……嗯。”
佩尔内勒愣愣地点头,随后看着这对忘年之交的好哥们以狐朋狗友的姿态出击。
这可真是……
佩尔内勒小小推了下眼镜,再度看去时,这两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她是不是刚说过要小心巴黎发生变故来着?
算了,随他们去吧。
巴黎才多大地方,她想把整个巴黎给掀了都不是什么难事。
佩尔内勒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她孤寡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
转过身,步入了她的实验室。
在工作台的中央,一把古朴的残剑正静静置于石盒中。
这是她于湖水中拾起的剑。
剑身残破,锈迹斑斑。
衣服的残片、斑驳的血渍、干枯的发丝、崩裂的牙齿。
佩尔内勒将上野北的长发缠绕在手上,拿出了贤者之石。
这象征奇迹的结晶。
第065章 Momoe Nagisa【沉睡】
上野北在弗拉梅尔夫妇家中待了很长的时间。
等到上野北拐着尼古拉抵达孤儿院的时候,时间已然转至午后。
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他身上披着的御寒披风也可以取下来,露出下方华贵的绣纹衣裳,奢侈的款式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零食魔女坐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又藏到了尼古拉斯的糖果袋子里。
尼古拉斯也取下了披风,冬季到了,这位炼金术师倒也没继续戴着他的学士帽,取而代之的是寻常人家过冬的厚实装束。
路边的行人偶尔会投来惊奇诧异的目光。
之前也说过,尼古拉斯是不老的永生者,他的生理年龄恒定在了最富有活力的少年时期,但平日里会以魔法石构造出幻象作为掩护。
而此次出行只是朋友聚一聚的性质,两人也没喊马车,两个少年人光明正大地走在巴黎街头。
也就是说,在路人的视角里,上野北是在跟一个胡子花白、面容慈祥的六十岁老爷爷揽着肩膀有说有笑。
更令人瞳孔地震的是这位老爷爷的言行举止——都六十多岁的身子骨了,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不说,主要是跟旁边的少年人对比,他某些时候的“星星眼”或是“可爱举动”甚至不如少年人成熟。
——很恐怖。
尼古拉斯少年心性,鲜少会有“老爷爷”的自觉。
上野北一眼顶真,幻象只是浮云。
这一老一少的奇葩组合也就这么走下去了,偶尔有认出这两人身份的路人,那些人的表情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我来拿吧~”
尼古拉斯笑了笑,双手抱起了两人的披风,像个清秀的小姑娘般抱着衣服走路。
接着,他看向身旁的友人。
“哇哦~!”某位正太颇为惊艳地瞄了一眼,他的这位友人确实漂亮。
上野北咳嗽一声,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是伊丽莎白给的。”
某位王后奢靡成性,尤其喜爱美丽的珠宝以及美衣裳,她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在换衣服。
她自己喜欢,同时也将这份爱好带给上野北——她给上野北最多的礼物就是各种美衣裳,把他打扮得或是高洁或是典雅,在狠狠撅他。
因此,上野北的衣橱基本是她在管。
尼古拉斯微微一笑,多了一丝认可。
他对伊丽莎白其实是不太放心的……上野北刚刚才跟他们夫妇讲了伊丽莎白的所作所为,他也暗暗替上野北感到忧心以及不值。
他没表达意见,因为那是上野北跟伊丽莎白的家事,上野北主动请求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们这边也不好评价。
但在某些随处可见的小细节上……他跟伊丽莎白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啊,两人的关系也没那么僵化以及糟糕。
“我们到了……”上野北拍了拍尼古拉斯的肩膀,示意他抬眼望向前方。
前方是一座标准的孤儿院,护院的黑铁栅栏与外墙整体低矮,老旧却体现肃穆的教堂主体占居门面,往后隐约能看见一座座木质集体宿舍,二者相加占据极大的视野空间。
跟许多孤儿院一样,这座孤儿院附属于教堂,因而内部也有修女神甫,
黑铁栅栏门一如既往敞开着,某位大炼金术师心有感慨:“哦哦!就是这里啊……我之前偶尔会路过这里呢,”
他看着这孤儿院好几秒,直到上野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才往里边走去。
路上,尼古拉斯还在好奇地问着:“这里的孩子们一般是怎么来的?”
“妓女的弃婴,或者是穷苦家庭养不起孩子了……”上野北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本地的居民还好些,但从农村来的移民妇女只能做些收入微薄的工种,像是家政妇、织工,外来的男人也难以养家糊口,许多女性被逼无奈就只能出卖身体。”
然后,在这个保险措施并不算很到位的时代,就容易出现弃婴。
“塞纳河里经常能找到被淹死的婴儿,你也知道吧?”上野北动了动嘴角,表情有些难看。
“之前我试过做些帮助,但短时间内根本改变不了。许多现象都有其历史性,成因复杂而根深蒂固……后来我能做的就是给教堂以及孤儿院一个建议。”
“在孤儿院外墙或者育婴堂装上旋转门,方便妇女们不露面地将弃婴送入救济机构……弃婴是难堪的,也是不被信仰所允许的,你做一点微小的变动,就能让一些仍有良知只是怕被道德谴责的妇女把孩子送进孤儿院。”
上野北指了指一个方向,但尼古拉斯看去时,那地方却跟别的外墙没什么区别。
“旋转门呢?”尼古拉斯问道。
上野北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后来拆掉了。”
尼古拉斯睁大了眼睛,无法理解:“这又是为什么?”
“弃婴太多了,教堂和孤儿院没多久就爆满了……实在收纳不下更多的孩子了,所以只能把旋转门封停。”
有些事情说出来,大家脸上都很不好看。
但这个说是百废待兴、未来可期,实则民生凋敝、遍地狼藉的法兰西,现状也就这样了。
“很多时候,现实跟你期盼的就是两码事……就像这个圣诞节,你应该也经历过或是听过才对,平民的圣诞节、农奴的圣诞节、富人的圣诞节、贵族的圣诞节,何不食肉糜不是笑话,而是真的有这样的事。”
上野北颇为耐心地跟尼古拉斯聊着一些话题,尼古拉斯起先在思索,后续更多时候却是在盯着他看。
“看样子你这段时候很不容易呢……”
“很明显了吗?”
“是啊,但我想……这时候能让你接手处理政务,应该是件好事吧?”
“真的吗?我可是在僭越国王的权力。”
“我觉得国王不会像你这么关心民众,别的我不知道,但我感受得出你想让大家都过得好……这条路不可避免要跌跌撞撞哦,但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也不会像他一样,哪怕是逢年过节的,也总是在想着民生的事情。
“那就以某个方向为目标不断努力吧……我跟内尔是永生者,不出意料的话,我们大概率能看见阿里乌斯你执政的结果吧?说不定几十年、上百年后,法兰西会变成欧洲大陆上所有人憧憬的理想国度哦?”
“那时候,就不会有这么多弃婴了吧?这么一想,我突然有些期待这家孤儿院关停的那一天呢。”
他是永生者啊,等这家孤儿院关停了,说不准他还会来这边打个卡缅怀一番。
而上面那些话也是他对上野北由衷的祝福与期望了。
很难说伊丽莎白把他强行驾到执政的位置上是对的……但不得不承认,上野北确实是个有责任心且能干事的人,伊丽莎白这一架上去,大家的日子居然还真好过了起来。
这受益者甚至包括了伊丽莎白自己……国库有钱了,约等于她这个王后也有钱了。
上野北道了声感谢,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瞧我说的……这次的重点不是孩子们么?咦,奇怪……他们人呢?”
他们围着外墙也走了小几分钟了,但今天的孤儿院似乎有点安静,不见半个人影。
上野北跟尼古拉斯对视一眼,上野北身为资助者,在这家孤儿院里也有些脸面,他带着尼古拉斯往内部集体宿舍的方向走去,这才在宿舍楼下找到了聚集起来的孩子们。
以及,基本聚集在一起的修女神甫们。
“我们在天上的主啊……”
隐约可以听见极低的祷告声,这让上野北感到惊奇以及不解。
“欸,他们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尼古拉斯伸手指向了神甫手中的玻璃容器,询问道。
上野北微微皱眉,魔力的感知扩散而出,但那些玻璃容器中的液体只是寻常液体,没有半点魔力性质。
“我也不清楚,看着有点像是教会的圣水……但这时候拿圣水干什么?啊,他们是在洒圣水吗……教会又搞出了什么新的圣诞庆祝仪式?”
说到后边,这话已经有了开玩笑的性质。
尼古拉斯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听你这么说……明明更像是在驱魔吧?”
“驱魔?驱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驱魔的,流程很麻烦,而且还有各种证据……私自驱魔要是闹出岔子,影响会很恶劣的。”
上野北跟尼古拉斯上前去,他这时候才发现孩子们纷纷低着头,脸上也是一副惶恐的表情。
“呀,阿里乌斯大人……您来了啊。”
修女们认出了他,不由得惊呼。
尽管阿里乌斯是恶名居多,但他毕竟是孤儿院最大的幕后金主,再加之目前他仍然手握实权,这张脸还是能刷一刷的。
这时,上野北在孤儿院的好友,那位年老的神甫——科纳尔神甫,他一眼就瞅见了人群中的上野北,迅速指挥了一下手头的工作,随即手拿着圣经匆忙小跑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驱魔!”科纳尔神甫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复。
上野北诧异地睁大了眼:“驱魔?等等,您是说……这里的孩子,真有人……被魔鬼上身了?”
说到“魔鬼上身”,上野北的语气还有些复杂。
什么魔鬼,他当然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魔鬼了。
这时代的魔鬼上身,要么是误伤,要么是精神疾病,而真跟超自然力量扯上点关系的,最多也就是魔女与使魔的蛊惑,或者是有魔法少女在害人。
但有时候他确实得顺着这个时代的文化来做事,就像这时候谈论的“魔鬼”,他有点担心这里某个孩子会被冠上“邪魔附体”的debuff,然后经历惨无人道的驱魔……嗯,驱魔可不是简单的事。
有时候搞着搞着,好消息是驱魔成功了,坏消息是人的灵魂跟着魔鬼的灵魂一起被驱赶走了。
上野北观察了一番此处的工具。
十字架、棕榈叶、圣水、盐……好家伙,基本的驱魔工具还真是一应俱全。
“不是……上帝在上,那头魔鬼没有抢占孩子们的身体,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停顿了一下,缓了口气,随后开始跟上野北描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就在今天早上,一头邪恶的魔鬼偷偷溜进了孩子们的房间,凯尔德他们是最初的目击者,那头魔鬼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没对他们动手,反而是跑到了外面。”
“幸好凯尔德这孩子聪明,有警惕心,尽管还没意识到那就是魔鬼,但他还是向我说了有不认识的人跑到了房舍内。我就跟孩子们一起去外面,然后真的遇见了那头魔鬼。”
亲眼见到了魔鬼……
上野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不得了,科纳尔神甫话里的是“魔鬼”而不是“被魔鬼附身的人”,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能让他如此坚定地认为对方是魔鬼?
是长着山羊角的魔女吗?
但真遇上魔女,他们又哪还有命在?
这毫无疑问是件大事,上野北该庆幸他今天突发奇想跑来这里陪零食魔女散心了。
“它具体是什么样子,能让您如此笃定它就是魔鬼?”
科纳尔神甫露出了严肃与厌恶的表情。
“我当然能肯定,尽管那魔鬼伪装成人类的女孩,但它身上的邪恶却无法掩饰……听我说,它假扮成孩子想混进孤儿院,但它跟我们不一样,它的头发是可怕的惨白色,像是老人的头发一样惹眼,它又有发着光的黄色瞳仁,那简直可怕极了。”
“……嗯。”
目前听起来,就是一个白头发、黄眼睛的小孩?
貌似问题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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