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588章

　　“——当然不是啊！”

　　像是要用尽全部气力，她，野上泉大声喊了出来。

　　这些天刻意遗忘痛苦的回忆、忽略让人烦恼的事实，然而愉快幸福的景象就仿佛浮于水面的明月，不论多么漂亮优雅，其本质仍旧是虚伪的假象、是无法触及的倒影。

　　水面被搅乱的瞬间，一切美好都将不复存在。

　　既然如此，先前跟蝶子一起躺在床上共度的夜晚、与美奈子互相争抢对方蛋糕的嬉闹、享受白鹭学姐膝枕的短暂时光……

　　既然如此——

　　“我喜欢星川，我喜欢他的感情绝对不会输给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她转过头去，面向男生深呼吸一口气，旋即努力保持平静地询问：

　　“我……我想听到你的回答。”

　　“我也喜欢野上同学，可是……”星川停顿了一下。“我心里不止有野上同学一个女孩子。”

　　野上泉很清楚，这便是他实话实说的答复。

　　她早就知道了。

　　但明明早就知道这件事，明明早有准备，为什么现在还是……

　　“色狗……渣男……”

　　她紧咬下唇，刺痛像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填满了内心的每处角落。

　　“你这渣男。”

　　卯足劲道的拳头一下接一下落在星川身上，他却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直到她体力见底。

　　“我——”

　　“你闭嘴！”

　　区区星川……

　　忍耐着随呼吸涌上脑海的晕眩感，恍若竭尽最后一丝气力。

　　“我可是野上泉！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以为自己很重要？我长得漂亮、身材出众、天赋优秀、爸爸还是内阁……喜欢我的男生又不止你一个，更何况世界这么大，说不定……说不定有比你好得多的男生。脸蛋更帅气英俊、头脑更狡猾聪明、个性更成熟、对女孩子更温柔更勇敢……你凭什么指望我会原谅你这渣男？！”

　　“如果野上同学始终没法原谅——”星川收回望向蝶子她们的视线，低头朝这边看来。“——我希望用剩余的全部人生陪在你身旁赎罪。”

　　“又讲什么无聊的玩笑……”

　　什么“剩余的全部人生”，什么“陪在身旁”，根本不好笑。

　　不想再次对他露出软弱的一面，不想被他瞧见抹眼泪的丑态，不想……

　　“就算我不想继续听你这渣男的狡辩，呜啊……就算……这样，我果然还是不想喜欢上星川以外的男生……果然还是不想让别人叫我的名字……”

　　果然还是按捺不住，哭着扑进了他的怀抱里。

　　野上同学……泉，他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会竭尽全力给你、给四方、给真田、给纱英……给大家幸福。”

　　抵着胸口的脑袋好似感受到了颤动的心意。

　　只是——

　　她抓起星川的浴衣前襟、使劲擤了擤鼻涕，尔后把他推开、咬牙切齿地质问：

　　“纱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纱英！？”

　　“什么叫‘还有纱英’……泉真是过分。”

　　挚友埋怨的声音传入耳中。

　　身上经常散发着剧烈运动后的汗味、胸部仅是高校生的平均水准、个性大大咧咧且男孩子气、既直脑筋又喜欢戳人痛点——

　　为什么这样的纱英能……能比她还……

　　“啊啊，气死我了！你这色狗难道只要是女孩子都可以？或者说范围已经扩大到不限于人类的雌性了？”

　　“……呃，我对异世界的精灵挺感兴趣的，如果真田戴上假耳朵cosplay……”

　　“哈啊？垃圾、变态、厨房水池粉碎机残留的渣宰！”

　　真受不了，这家伙的无聊玩笑没完没了。

　　“总之。”

　　不经意间，星川把纱英、美奈子、以及蝶子、全部拉到这边，将她们的右手——将大家的右手叠在一起。

　　“无论有怎样的苦恼、有怎样的重担，我希望你们能把人生分享给我。”

　　“说得倒是简单。”

　　堵塞喉咙的气结仍旧咽不下去。

　　她侧目瞥向右边的纱英。

　　“纱英，你——”

　　“如果是泉的话，没关系。我想永远跟泉做朋友、永远在一起玩。”

　　宛若阳光的笑容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把“永远”挂在嘴边的人都是骗子……但纱英从不骗人。

　　“我有关系……”

　　她嘟囔着将脑袋转至另一侧。

　　“蝶子，你不会相信了星川这套渣男的花言巧语吧？你也——”

　　“别指望咱像纱英一样，‘是泉的话，没关系。’咱才是最先喜欢上星川的，你们这群偷腥猫。”

　　蝶子气乎乎地鼓着脸蛋说。

　　“咱勉强可以忍受星川的伤害，哼哼，只要你们认清小妾和正宫的身份差距……”

　　“你这偷腥猫有脸说别人！？明明是我先来的！先和星川相遇，先喜欢上他，先拜访他家……夺走他第一次跟女孩子同床睡觉的就是我！我们小学时便认识了，多少也称得上‘青梅竹马’。你最好知道，有句俗语叫‘世界上仅有两类女孩子，一类是青梅竹马，一类是偷腥猫！’”

　　“咱可没听说过这种奇怪的俗语，捏着鼻子都能闻到一股自我安慰的败犬味。”

　　“偷腥猫的狡辩！”

　　“败犬的哀鸣！”

　　夹在她们中间的美奈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过分，怎奈恼怒与郁闷的感情就仿佛水坝内盈满的积蓄、一旦决堤就难以阻止接下来的宣泄。

　　“你当初一意孤行地玩消失，高烧感冒了是我跟星川上门照顾，后面病好了又来一次，还是星川去找……是我鼓励、支持他去京都把你带回来的！”

　　“泉哪有资格念叨咱！？最开始你欺负星川，是咱帮他从女生洗手间里搬出的课桌。你伤心的时候是咱专门去做饭照顾你，你迷失方向的时候是咱停下脚步等待你，要不是……”

　　“要不是？”

　　蝶子轻哼一声，转头拿后脑勺面对这边。

　　“要不是咱在乎泉的心情，咱早就把星川吃干抹净了！”

　　噗哧，美奈子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恋爱至少不是机遇

　　兴许是笑声过于突兀的缘故，泉很快便将目光从黑发少女身上移走，转向了她，真田美奈子这边。

　　老实说，面对挚友那玫红色双眸时，她的确没什么底气像蝶子酱那样争执吵闹。

　　生活、亦或者人生，并非宛若学习一般适用于耳熟能详的“短板理论”。有那么一块长得直入云端的木板，肯定可以在社会、在竞争中享受到更多的优势。

　　正努力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付的空档，有点犹豫、仿佛在担心什么似的高傲音色突然响起。

　　“……美奈子，我想……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不过没等她开口，泉又继续讲了下去：

　　“平日里遇见不懂的问题、还有被苦恼所困扰的时候，每次都是你，都是身为挚友的你给我建议……”

　　“我——”

　　对上视线的瞬间，尚未说完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嗓子内，像是不论喝多少水也无法缓解的干渴灼烧着咽喉。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浅浅吁了口气，旋即小声嘟囔着坦白：

　　“那一天……那天晚上，那一通电话，我撒了谎、欺骗了泉。”

　　“你是说……”

　　“我确实坠入爱河、拥有了喜欢的男生，而这个男生显然就是星川。”

　　交叠的右手能够隐约感受到轻微的颤抖。

　　是气得按捺不住怒火吗？

　　是后悔没有抢先一步吗？

　　哪怕是这样，泉仍旧不曾撤掉那只紧握的手。

　　因此，她绝不能在这儿停下。

　　“在给你打电话的那天，星川带着我去见了抛弃我和妈妈的生父。是他从罪犯手下拯救了软弱到甚至打算屈服的我，是他陪伴在畏惧于直面过去的我的身旁……他的方式既笨拙又自以为是……”

　　她咬了咬下唇，借助刺痛让意识保持清醒的同时、压制逃避的念头。

　　“可那个时候，不仅为我抓住了躲进阴影的回忆，还帮我跟泉、跟纱英重归于好。我想，星川对我来说大概是比泉更加重要的、足以和妈妈与姐姐相提并论的男生。倘若必须做出这道单选题，我或许会迟疑、会纠结，但排在最前面的肯定是他。”

　　谈话间，染透泉那眼眶的绯红仍未褪去。

　　挚友使劲抿着嘴唇、好似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一开始我很讨厌这个叫我‘金发巨乳’，言行举止十分轻浮的家伙。即使你们和解并成为朋友，即使察觉到他对你以及蝶子都有特别的想法……我相信他终将一败涂地。不管是泉还是蝶子，就连纱英也出身优越，像我这种除了容貌与身材外、便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女孩子，根本没资格插手竞争、同台较量。”

　　“在旁边静静地观察就够了，在旁边安心守望就够了。”

　　她用力深呼吸。

　　“——抱着这种念头，我无比期待星川、期待性格乃至作风皆极其相似的他被大家抛弃。”

　　“我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闯进他的内心，只需要等他沮丧到破绽百出的那一刻趁虚而入……”

　　事实上，自始至终害怕得不敢触碰的幸福近在咫尺。

　　“我和星川的缘分是通过泉联系起来的，结果我却利用泉的信任……”

　　“美奈子……”

　　“但是我不后悔，我对自己的选择从来都没有感到过后悔。”

　　泉总算忍无可忍地抽出了叠在一起的右手，随即径直伸向这边、死死揪住她的衣襟。

　　星川并未阻拦。

　　“土下座道歉也好，一面尖叫、一面扯着头发打架也罢——”她用双手捧起对方的手，语气认真地向挚友传达自己的心意：“——太宰说过，‘恋爱至少不是机遇，在我看来是意志。’”

　　所以，她，真田美奈子垂下眼角、微笑着讲道：

　　“不必太过在乎我们的心情，按照你个人的想法向喜欢的男生告白就好。”

　　“我说过，‘包容彼此造成的伤害，互相依靠着朝未来迈进，希望大家能够拥有这样美好且幸福的关系。’”

　　星川忽然插嘴。

　　“啧，”蝶子酱顿时不满地咂了下舌头，“什么星川说过……你这家伙也配跟太宰先生相提并论？”

　　“不配吗？”

　　他扬起半边嘴角，笑容既帅气又有些欠揍。

　　“配喔~至少在我心中的地位，太宰是完全没资格与星川比较的。”

　　话音刚落，泉立刻咬牙切齿地抱怨：

　　“这说法未免傭太狡猾了。”

　　白天抽取的御神签文不由自主于脑海内浮现。

　　“那么，泉，我能否更狡猾一点呢？”

　　她露出坏心眼的微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