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678章

　　“尽管有进步，但还是慢，想赢我早着呢。”

　　一如既往的辛辣言辞传入耳中。若是换作最初的她，没准会因此恼羞成怒、不甘心到辗转失眠，可如今听多了就觉得没什么关系。

　　——反倒有种妈妈整天唠叨她学习成绩倉不好、不肯认真念书的微妙错觉。

　　忽然间，脑海内不由得浮现了一个猜测——

　　“你该不会是傲娇吧？”

　　“哈啊？傲娇是什么东西？”

　　“那你干嘛一直嫌我跑得慢，又总是跟我一起跑？”

　　她素来不喜欢绕弯子，果断选择直截了当地找本人对质。

　　“啧。”宿敌咂了下舌头，尔后不知为何别开脑袋、望向别处，语气平静地回答说：“分明是手下败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日向纱英忖度着，可你怎么不否认啊？

　　下意识想要讲出这一念头、戳穿对方的伪装时，圣子倏地接着说了下去：

　　“纱英你还是不够努力。”

　　“喂，你这仗着天赋优势的家伙这么说我、未免太过分啦。”

　　她没好气地抱怨，但话一出口便不禁有些后悔。

　　圣子不等她道歉并收回前言，置若罔闻般自顾自地问了个问题：

　　“你平日里有多么努力？”

　　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住她了。

　　倒不是心虚，而是依次统计时间感觉很麻烦……

　　“早上吃饭前大约半个小时的晨练……”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瞧见这一幕，圣子不由得露出了傻眼的表情：

　　“你真的是高校生吗？”

　　“咦？怎么连日谷高校都不提了？”

　　“呼……”

　　单马尾辫晃了晃，少女无奈地捂着脑门吁了口气。

　　“你继续。”

　　“喔……还有午休吃完饭、偶尔会到操场上跑几圈，一般是二十多分钟。”

　　“放学后自然是两个多小时的社团活动。有时候是一周三天在游泳馆，有时候是三天在田径部……不过最近是田径部占的时间更多。”

　　“晚饭后我会到家附近的公园夜跑，正常情况是从八点半到九点半。”

　　除非春泷、泉、美奈子、或者蝶子把作业借给我抄。

　　——她随口补充了一句。

　　倘若省去写作业的花费，基本能够省出差不多一小时的空档。

　　她每天在十点半之前睡觉，减掉洗漱冲澡的消耗、剩下便是满足其余爱好的时间。

　　而所谓的“其余爱好”……

　　察觉到隐约往腹部汇聚的热流，日向纱英急忙止住胡思乱想、抛弃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集中精神、给自己引以为傲的训练报告画上句号：

　　“周末和别的假期我也会照常训练。”

　　说完，她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挑起眉头望向圣子，好似在询问对方这样的努力是否合格。

　　“公平起见，该轮到我来说明了。”少女像是漫不经心地聊了起来。“每天最起码一个小时的晨练，下了第七节课要立刻赶去操场进行三个小时的训练，吃完训练餐还有两个小时的加练。至于周末、假期的自主训练，我想大概比起平日算是只多不少。”

　　“这……这么训练容易受伤吧？”

　　仿佛希望为自己的最后一点脸面找个安慰理由，话音落下时，她支支吾吾地问道。

　　“无非是挑战极限罢了。教练会根据每天收集的数据、制定不断调整的科学训练计划表，而我……我需要做的就是严格执行。”

　　“感觉好、好专业。”

　　她不知道该讲什么比较合适，干脆稀里糊涂地附和了一句。

　　“我说，纱英，你不会以为我光凭天赋和普普通通的努力就能拿金牌吧？”

　　“我……”

　　直指要害的反问将辩解全部堵在嘴边，随喉咙耸动、勉强酝酿好的话语被顺势咽回了肚子里。

　　尽管很清楚圣子加入的是体育强校，可她始终认为只要自己增加训练量、努力就不会输给任何人。然而……

　　事实上，她压根没有借口能找。

　　估计是对她沉默的反应早有预料，圣子轻轻扬起一侧嘴角：

　　“感觉如何？”

　　“你完全不做别的事情吗？”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已经决定把我的所有奉献给跑步。”

　　也就是说，没有悠闲的娱乐、没有想吃什么吃什么的自由……哪怕是与朋友一同出门逛街游玩——

　　想到这儿，日向纱英倏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或许现在便是圣子为数不多可以跟朋友“娱乐”的时光。

　　她像往常一样、毫不避讳地打听起对方私下的生活情况：

　　“你在学校内没朋友？”

　　“我不清楚你平时是什么待遇，但……想必你这跑得比一般人快的小矮子也没少被排挤。”

　　圣子犹如在讲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般、语气中透露着满不在乎的感觉。

　　“有天赋的人总是孤独的，对吧？”

　　“我怎么觉得是你的个性糟糕过头才没人跟你玩？”

　　特别是经常做出瞧不起亦或戳人痛点的发言，根本不会说话……

　　她暗忖着，这评价好熟悉，仿佛曾在哪儿见过……唔，究竟是在哪儿呢？

　　思索间，难得跑了一场便心满意足的圣子再度踏入跑道、开始按照计划进行每日的训练项目。

　　显而易见，如果她们共同抵达了终点，那么对方眼中的风景肯定更加美丽且壮观。

　　如果真的不甘心输给圣子、输给某个人的话，那么……

　　日向纱英扪心自问，她能够做到堪比这位宿敌的努力吗？

　　若是返回最初的时候，她的确有机会选择放弃游泳亦或跑步、竭尽全力专注于单独一个项目，但目前……她做不到。

　　无论游泳还是跑步，皆属于咬咬牙就能搁置的兴趣爱好，而春泷——

　　春泷绝非可以任意舍弃的存在。

　　她曾以为只要有泉和美奈子、加上喜欢的运动便足够打发时间了，可现实总是充满意外。

　　拼命锻炼、努力提升短跑成绩，这样没准能追上乃至超越圣子。

　　——如此天真的侥幸心理已经无处容身了。

　　闲下来的时间里，往往会不自觉思念春泷，想要跟他勾肩搭背地谈笑聊天、嬉闹玩耍。

　　开始主动向泉和美奈子讨教增加“女子力”的技巧、学习怎样使用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化妆品，开始为了该挑选哪件衣服、如何搭配而犹豫犯难。

　　原先一个人也可以全力以赴的训练，现在没了春泷搭档陪伴时、偶尔会产生些微提不起劲的消极情绪。昔日，哪怕是泉邀请逛街都要因训练推三阻四，换作春泷找她、却会有种迫不及待期盼与他相见的心情。

　　倘若圣子希望了解到底什么是“恋爱”，她心想，她应该会告诉对方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喜欢的运动与心爱的男生——让她在两者之间作出抉择的话，她兴许要迟疑一会儿，然后……迈开脚步、跑向春泷。

　　不过，如果是春泷，以他的温柔体贴、绝对会避免必须牺牲某一方的状况发生。

　　她用力深呼吸，随即暂且放下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考量、赶去追逐落后于圣子的训练进度。

　　“加油！我去给你们买饮料！”

　　气势十足的声音从后面传至耳畔，她不禁轻笑起来。要是有镜子在这儿，估计会映照出一张斗志昂扬的可爱脸蛋。

　　——自称“漂亮”实在是太难为情了，最常见的可爱倒是勉勉强强。

　　“圣子，今天看是你先到极限还是我先承受不住！”

　　“少说大话少丢脸。”

　　“哈，让你见识下小?英一直隐藏的备用实力。”

　　?

　　“呜哇……腿好酸……”

　　“效果可能不如筋膜枪，但有及时的按摩，第二天应该不会没法走路。”

　　“欸？只是‘不会没法走路’？”

　　听到这个问题，春泷没好气地瞥向身旁。

　　纱英正挎着通勤包，双手在脑后交叉托住脑袋。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看上去莫名好笑。

　　“谁教你非要跟不败同学拼个你死我活，结果怎么想都肯定是两败俱伤吧？”

　　“……万一能赢呢？”

　　不等他吐槽回答，好哥们接着小声嘟囔地说道：

　　“更何况……即使是我，有时候也会想要在喜欢的男生面前逞威风，想要展现最帅气、最厉害的一面……”

　　“在我看来，如今洒脱不羁的纱英就挺帅气的。”他实话实说。“而且不管什么时候，你始终是我心中最厉害的女孩子之一。”

　　“之一？”

　　“嗳，哥们，不要不解风情地挑刺嘛。”

　　掐。

　　“唔唔——”

　　“不是小姐吗？”

　　“小姐，纱英小姐……”

　　他识趣地投降并迅速改口。

　　“反正不败同学绝对不属于‘之一’。”

　　你在小?春这里大获全胜喔？

　　——春泷模仿少女的语气、开玩笑地安慰她。

　　“春泷已经不觉得当小孩子既羞耻还幼稚了吗？”

　　“喂，你这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这一问仿佛唤醒了他深埋的羞耻心，难以言喻的酸涩感顿时袭上心头、让人恨不得立刻找个漆黑寂静的地洞钻进去躲藏。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笑闹着，共同乘电车前往位于千代田区的日向家。

　　途中自然少不了临时变更路线、拐入某家贩卖速食的小餐馆或咖啡厅，偶尔是便利店。

　　待到顺利抵达宅院门外——

　　“那个，你已经吃了一条6英寸的芝士火腿三明治、三只虾仁蛋黄酱饭团、两杯珍珠奶茶、还有两个甜甜圈……”

　　“春泷也想吃？”

　　问完，她丝毫不给人回答的机会，直接低下头、从通勤包内叼出先前留存的饭团。

　　路边几乎看不到垃圾桶，她必须拿着奶茶杯和各种食物的包装纸回家扔，因此不得不用嘴巴替代被占据的双手。

　　——这还是已经将部分垃圾塞进包包里的情况。

　　见她眼巴巴地咬着饭团望向这边，春泷只好道了声谢、从她嘴边接下饭团。

　　受不了，纱英居然也能这么可爱……他假装打量周围环境、转头朝别处移去视线，以这种方式避免心目中好哥们的形象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