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神之血 第311章

推开门来，猎人立刻的便发现了缩在墙角的少女。

在黑暗的夜晚之中的，就这样在没有任何烛火照亮的破败废屋之中，缩在了墙角沉默着的阿比盖尔。

似乎，确实能感觉到，少女此刻的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

“能不能别烦我，让我一个人待着就行了。”

阿比盖尔闷闷的声音从黑暗之中响起。

这种说话的语气……还从来没有从这丫头口中听到过啊……

猎人稍微的感觉到了些许惊奇。

小小的少女身上，确实的发生了某种变化。

猎人有从安德烈那里听说过，在被神明怪兽身上切割下来的畸形部分重新聚合的怪兽伤到过后，当时承受了致命伤的阿比盖尔，显现出了曾经从未显现过的力量，数招之内便爆发干掉了那个东西。

那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安德烈没有仔细观察，本能迫使他避开了视线。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心悸，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诡异感。

【当时的那种气息，怎么说呢……我觉得，那恐怕不是什么能够让人心安的力量……】

【那绝不是……能够让人放心的力量，猎人阁下，你最好多多关注阿比的情况，我觉得她的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变化】

当时的安德烈，很是严肃的这样对着猎人拜托着说着。

虽然就算那位老炼铸师不这么说，猎人也肯定会在事情结束后确认阿比盖尔这边的情况就是了。

而很显然的，虽然仅仅只是一两句话的功夫，但猎人已经觉察到了，现在的阿比盖尔，状态确实有点不对。

踏——

没有犹豫，猎人迈开步子，走向了前方的少女。

“所以都说了不用管我……啊，猎人先生？”

听到脚步声向着自己靠近过来，阿比盖尔抬起头来，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着，结果却发现来的是猎人。于是小丫头脸上的表情立刻的发生了变化，她一下子站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看来状态相当的不对。

猎人迈步直接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猎人先生……没有和大家一起去庆祝吗？”

低下头来的少女，在这一刻小声的开口问道。

“嗯……我来陪你……”

猎人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的对着阿比盖尔说道。

“唔，不用啦，我没事的，猎人先生去和其他狩猎者一起庆祝胜利好了

。”

轻声的说着的少女，没有抬起头来与猎人对视，只是声音有些固执的说着话。

“嗯……我陪你……”

对于少女的这种习惯性逞强，猎人已经相当的习惯了，或者说有这样的表现才像是他记忆里的少女所应有的样子。

没有继续争辩，猎人直接的坐在了阿比盖尔的身旁，拉着她的小手让少女也跟着坐了下来，两个人的肩膀就这样的靠在了一起，在这座黑暗的小屋中并排的坐着。

静谧的，持续着的黑夜。

似乎能够听到远远的响起的那些狩猎者们的笑声。

那吵闹的声音，却丝毫不会影响到此处的宁静，反而显得更加幽深起来。

“迪斯马先生已经被埋在庭院里面了。”

阿比盖尔在这时轻声说道。

“嗯……”

猎人轻轻的应了一声。

“65人的狩神小队，现在还剩下17个人，整整48人死在了路上，仅仅只是为了讨伐一位旧神而已……”

在黑暗之中抬起头来的阿比盖尔，声音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

“……”

猎人沉默着，只是注视着身旁的少女，继续的听着她说话。

“之前在镇子上的时候也是，有很多很多人死掉，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就这样的消失掉，再也不会出现。”

“我在后勤小队的时候，艾可阿姨性格很古怪，但还是会关照我，汤米哥哥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还给我讲过一些锻造强化的要诀，洛迪肯哥哥有些口吃和反应迟钝，但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们都已经死去了，不会再回来了。就像是迪斯马叔叔那样的，在这场战斗中死去了。”

“继续战斗下去，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话，我们一定……还会认识更多的人吧？”

转过头来，神情黯淡的阿比盖尔，就这样的看向了猎人，继续的轻声说着。

“我们一定，一定还会认识很多很多的人。”

“那些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为了守护更多人，为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存亡而站出来的人。”

“那些在危险而艰难的战斗面前绝不后退的，哪怕拼尽性命也要奋战到最后一刻的人。”

“我们会认识这些很好很好的，值得被尊敬的，值得获得幸福的人。”

“他们会相信我们的能力，相信我们所走的这一条道路，和我们并肩作战，竭尽全力的和我们一起走下去。”

“然后，他们会死，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会死掉……甚至可能是绝大多数人都会死掉……”

“明明都是很好的人，明明都是值得过上幸福生活的好人才对，结果却像是迪斯马叔叔，却像是小队里的那些没能走到最后的人那样的，在胜利的途中死去……”

“甚至有可能，猎人先生也会死，我也会死。在迎来胜利之前，我们就有可能倒下，有可能没有办法……坚持到最后……”

少女的小小身躯，在这一刻轻轻颤抖起来。

而沉默着的猎人则转过身来，伸出手，轻轻的将少女抱在了怀中。

将脸颊贴在了猎人的怀里，阿比盖尔沉默了片刻，随后又一次的轻声开口。

“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非常恶劣的坏孩子吧……”

“但是，我在想，如果我们停下来，不再战斗，不再继续走下去了呢？”

抬起头来，阿比盖尔认真的注视着猎人，注视着猎人对视过来的平静眼眸。

“如果我们就在这里停下来，就在这个森林停下来的话。”

“我们就不会再认识那些好人，再看着他们死去却无能为力。”

“猎人先生也不会受伤，不会承受一次次死亡的痛苦，以及不用担心提灯破碎后的危险。”

“这样的想法……一定是背叛了和我们一路走来的，那些牺牲了的人们的意志……但是，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猎人先生，就再也不用去忍受伤痛了，对吗？”

“所以……猎人先生，你……会怎么想呢？”

伸出手来，紧紧的抓住猎人的衣袖。

阿比盖尔声音颤抖着，就这样的向着他开口提问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相伴的前路

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阿比盖尔声音之中的惶恐与痛苦。

在这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征程之中，少女目睹了一次又一次的牺牲，一次又一次的见证同伴的死亡，感受了无数的残酷与黑暗，甚至连自己也险些成为牺牲者中的一员。

终究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而已。

猎人意识到，如今的阿比盖尔，在精神上已经有些濒临崩溃了。

“……”

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

注视着眼前的，将整个身子都塞进了自己怀里的，轻轻颤抖着的少女。

沉默之中的猎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感。

停下来么？

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

从他们踏出这一步之后，这条路就没有停下的可能。

因为，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只是在为着自己而战斗而行动了。

那些相信着他们的同伴，那些和他们一同奋力死战的，为了这一条路而付出生命的人们，以及还活着的人们。

这些人的信任与鲜血已经牢牢的烙印在了猎人的身上，已经使他没有任何停下步伐的可能了。不过，哪怕没有这些人的追随，猎人也一样不可能在见到这样一个残酷黑暗的世界后不去做些什么，仅仅只是保持旁观而已。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使命感吧。

“……”

依旧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猎人，稍微的用力了一些的，将怀中的少女紧紧抱住。

衣服上似乎能感觉到湿润的痕迹，是哭了么？

这样的旅途，对于本质上还只是孩子的阿比盖尔，果然还是过于艰难了么？

猎人不由得想到了星空教会里的那些被制作成血脂包的孩子，以及寄托之屋里的那些逝去了的孩子。

如此残酷的事情，如此凄惨的命运，毫不区分任何人的，就这样的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自己才会选择战斗的，不是吗？

那么，因为已经有很多人牺牲了，就要停下来吗？

因为自己也有可能牺牲在这场战斗当中，就要停下来吗？

不可能的。

绝无可能的。

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真要是停下来的话，反而会造成更加糟糕的后果。那些以为终于看到了希望，从而选择奋起战斗的人们，如果没有猎人这样的顶尖强者在最前面带领的话，只会被轻而易举的杀戮屠尽，而之后的秩序必然会陷入更加恶劣的，甚至直接步入死局的状况里去。

所以，已经没有停下的可能了。

就像是被拆掉了刹车的，在近乎绝壁的陡坡上飞驰而下的车子那样的，要么将前方阻碍的石头撞碎，要么自己被撞得粉身碎骨。除此之外，不存在第三条路可以走。

这便是事实，仅仅只是一个事实而已。

“对不起……”

猎人对着少女轻声开口。

“果然……不行吗……”

少女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黯淡下来。

“在这里停下……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猎人低声的开口说着，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长发。

柔顺的，金色的长发。

稍微让猎人有些想起那位已经消逝了的女神的，一样的灿烂金发。

名为薇妮雅德的大地女神已经不复存在了。

名为阿比盖尔的少女则还在自己的怀中。

自己不能……让这个小小的少女，迎来那位女神的结局。

“我会……保护你……”

猎人在这一刻认真的对着少女说道。

“也许……会有很多人死掉……”

“但是……我会结束……这一切……”

“我会保护你……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自己，大概是真的很不擅长说话吧。

对于这一点，猎人自己也十分的无奈。

不过如果是阿比盖尔的话，一定能够理解他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