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神之血 第318章

如同在嘲弄着他一般的，不，那确确实实的是在嘲笑着他的神情与话语。

正义英雄的美梦，在这一刻终于清醒。

看着从屋子的周围出现的警队同僚，以及贵族的下属，看着大家习以为常的，对此毫不在意的模样。直到这一刻，威廉才明白过来，自己究竟都幻想过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

自己要逮捕他们吗？

不，不可能的。

到了这一步，再怎么都应该明白过来了，不论是自己的警长，还是这位贵族，他们都是不会被审判的。

即使真的在这里制服了他们，将他们关进监牢，他们也会在第二天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那么，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放过这些人，和他们同流合污吗？

不。

杀死无辜之人，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样的丑陋之徒，绝不会是自己的同类。

握紧了手中的狼牙棒，在猎犬的吠吼声里，威廉理解了自己所应当完成的事情。

“是的，我杀了他们所有人。”

渐渐黯淡下去的篝火旁，威廉注视着猎人缓缓开口说道。

“不管是那位贵族也好，还是那位警长也好，还是那些下仆和同僚，我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在动手结束后就立刻逃出了星之都，我花了些时间去思考该往哪里走的问题，然后我遇上了那位准备前往星空镇就任的警员。他是我杀死的那位警长的下属，所以，我在确定他是个知情者后，就很干脆的杀了他，抢了他的就任书进行了一番修改，然后就躲到星空镇里去了。”

“事实证明这帮过去的同僚真的就是一群废物，我躲到星空镇差不多十年时间了，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把我给找出来，完完全全就是一群废物东西。呵，就像我那个半点本事都没有的，只会讲空话欺骗他人的警长一样，完完全全就是废物。”

越是说着，越是显得有些激动的威廉，在这一刻长长的出了口气，显然整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激动起来了。

“而现在，我就要回去了。”

喃喃的声音里，这位留着大胡子的老警长抬起头来，看向了黑暗的远方。

如同那视线穿透了山脉与河流，远远的看到了那遥远距离之外的庞大城

市，看到了那座埋葬了他曾经的理想与美梦的城市一样。

曾经逃离掉的过去，曾经逃离掉的地方，现在却要再度返回，要再一次的亲自面对了么？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好准备……”

轻轻摇头的威廉，抚摸着爱犬的脑袋，最后只是这样说道。

说到底，在星空镇的这十年，不过只是躲在这里，藏在这里，逃避着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而已。

这样的逃避了整整十年的自己，真的还能面对过去的一切吗？

“……没问题的。”

伸出手来，猎人轻轻的拍了拍威廉的肩膀。

从头到尾只是安静旁听着的猎人，在这一刻伸手轻轻拍着这位同伴的肩膀，就这样的平静开口说着。

“嗯，也是，不管怎么说，该面对的时候，迟早会面对的。”

原本僵硬的表情稍稍舒缓几分，威廉笑了一声，瞳孔之中的动摇随之消散。

遥远的天空边缘，点缀黑夜的点点星辰，依旧的还在闪烁着光芒。

夜晚，就快要过去了。

第四章：残垣

清晨到来的时刻，柔和的月光洒下大地，照射在已经只剩下一个巨大陷坑了的星空镇废墟上，照亮了从睡眠中苏醒的人们，以及负责轮换守夜的困倦的人们。

白色的灰烬纷纷扬扬的落下着，那古老的灵树尽管已经死去，其散发的力量却还在继续的辐射，继续的滋养着枯萎的大地。阿尔哈兹雷德预测这些灰烬雪很可能会下上整整半年的时间，到时候凡是被这些白灰覆盖的区域，都将会成为极其肥沃的可耕种土壤，搞不好甚至能达到随便乱撒点种子然后就什么都不管的情况下都能轻松迎来大丰收的程度。

“还真是一份大礼啊，不过前提是人类得有这个机会消化掉这份礼物才行。”

神秘学者对此显得有些感慨，不过很快的他便将注意力投向了远方，投向了星之都所在的，这个国家的内陆区域。

“差不多该是研究一下接下来的路线问题了，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一定要抓紧速度尽快赶到星之都才行。”

将一张地图在一块石头上展开，在前半夜负责守夜的，这会儿也就是睡了三四个小时的威廉很有精神的伸手指在了手中的地图上，表情严肃的看着众人开口说道。

“星神教会如今虽然还没有展开大规模的行动，但继续拖下去他们迟早会反应过来。”

“只有在这之前进入到星之都当中，迫使敌人将注意力转向我们，或者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偷给他来一下狠的，才能够实现我们这一次行动的目的。”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走最近的道路，也就是穿过葡萄镇这个大镇，沿路上的小村落能不停留就不停留，度过复苏河然后直上星之都，这就是现阶段最好的路线了。”

这样说着的威廉，用很容易擦掉的红色记号笔在地图上画出了几条线来。

.

猎人和阿比盖尔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毕竟他们对星之国内部的地形和交通便捷程度是一无所知的，就算真的让他们来说点什么，差不多也就是照着两点之间取个直线距离然后迈步向前冲的程度了。

“这样确实是最快的路，不过，不会遇到埋伏什么的吗？毕竟之前就听说过这条路不怎么太平的事情，有不少山匪在这一片区域活跃来着。嗯嗯……没记错的话星空镇还发布过通缉令的，结果后面出了怪兽群袭击的事情后就不了了之了。”

卡尔尼斯倒是皱起了眉头，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来。

“山匪并不是大问题，遇到了大不了直接碾过去就行了，重要的时间，我们越快的赶到星之都，就越能让局势变得更有利于我们。只要能够抵达星之都，抵达星神教会的老巢，不管是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全力防备，还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内部空虚，对于我们这支小队而言，对于整个星之国的局势而言都是好事。”

阿尔哈兹雷德倒是已经完全理解了威廉的意思，很是认真的给卡尔尼斯解释了一番。

“好吧，那我没什么意见了。”

本来就只是个大老粗狩猎者的卡尔尼斯耸了耸肩，没有什么更多的话要说了。

收拾行李，迈开步子。

这座猎人和阿比盖尔曾经生活过的，如今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的镇子，就这样的随着他们的渐渐远去，在他们的后方慢慢消失，慢慢的没有办法再看到其留下的痕迹。

从星空镇到星之都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近，在没有马匹之类的代步工具的情况下，威廉估计他们最乐观的速度也得要一个多月以上的时间才能走到星之都的面前去，而且这还是建立在沿途没有遇上什么阻碍的前提下。

从据说是从旧神时代就遗留下来的，如今或多或少还在得到维护的开裂的大路上走过，狩猎者们一步步的前进着，一路上经过

了几个小村落小镇子，在月光低垂时停在了一个很小的城镇面前。

“真是一片狼藉……”

牵着猎犬的威廉低声喃呢着。

“这是我们经过的第4个村落了，全都是这样的结果么？”

阿比盖尔看着前方被烧毁的废墟，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难看。

“……”

并没有说话的猎人，仅仅只是注视着废墟间的，一个似乎是抱着孩子被活生生烧死的尸骸，两具尸体都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完全辨认不出原本应有的模样了。

星神壁垒被解除，腐败原野不再腐败，原有的僵局被打破，再加上马尔曼神父留下的雷霆后手，结果导致了大量的边境城镇叛乱，相当的镇民村民朝着如今恢复了丰饶的丰饶原野逃跑，逃离了他们头上的领主和神官。而在面对这样的局面的情况下，在星神教会本身还没有能够彻底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领主们倒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限制这些奴隶的方式。

那就是直接摧毁周围的小型聚落，把剩下的人强行集中到大城镇当中严加看管，直到确认局势好转为止。

很显然的，这个集中过程，实质上已经沦为了领主私兵和手下对镇民村民的劫掠。不过只要基本目的达成，这些享受着荣华富贵的领主倒也不是很在意下属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作为领主的属下，这些私兵也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因此不会把事情搞得特别难看，或者说不会当着领主的面把事情搞得特别难看。

“因为不愿意撤入大型城镇，结果直接被放火烧村么？嗯，好像还不止，看起来应该是私兵将人绑走以后，山匪强盗之类的人也来过，放了第二把火的样子，啧……”

有过多年侦察经验的威廉，很快的在村落的废墟间找寻到了不少的线索，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就因为不想让自己领地下的农户逃走，就直接干出这种事情来，有什么意义吗？把那么多人集中起来，就算想要好好管理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吧？”

阿比盖尔有些无法理解那些领主的想法。

“不要太高看那些领主了，小姑娘，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吃祖辈地产的垃圾而已，这帮家伙里面有见识的人并不多。遇到这种自己可能遭受损失的情况，他像是守财奴一样的把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都聚到自己手上是很正常的白痴操作，他们可懒得去想更复杂更有效的解决措施。”

阿尔哈兹雷德靠在一堵残垣断墙上，声音略带叹息的说着，似乎是对这些领主有着不小的怨念。

“一路上的小型聚落基本都已经被摧毁了，也就是说要么逃走要么被聚集，应该不会有第三种可能了。而这附近的能够集中的地方就只剩下葡萄镇，等我们到了那个镇子，说不定会面对相当糟糕的局面。所以在这之前，还是尽量养好精神吧。”

已经选好了一处相对合适的地方放下睡袋的威廉摇了摇头说着，随后直接钻进了睡袋里面。

硝烟与炭火的气味，在狩猎者们的身旁弥漫着。

对于阿比盖尔而言这并不是一个能够安稳睡着的夜晚，尤其是在隐约睡着做梦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能够听到那些村民镇民被烧死前的凄惨哀嚎声，就仿佛他们的灵魂还在周围盘旋着，游荡着，无法得到安息的尖叫着。

这让少女在夜半时分被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她却发现原本应该在守夜的猎人并不在篝火旁边。

坐起身子，悄悄的从睡袋里爬出来，阿比盖尔走出营地几步，接着便看见了坐在几个小土包面前的，将路边折下的野花放在坟包上的猎人。

“哟，小阿比怎么还没睡啊，离天亮还早着呢，多休息一会儿吧。”

坐在猎人身旁擦了擦汗的卡尔尼斯，见到阿比盖尔过来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开口说着。

“我刚睡醒啦，猎人先生，卡尔尼斯先生，你们这是在……”

一边回答着，一边向着周围看去，阿比盖尔注意到这座废墟村落当中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显然猎人和卡尔尼斯刚刚是在忙活着把这些人下葬埋起来了。

“就这么让这些人曝尸荒野，被野狗吃了也挺可怜的，起码还是安葬一下，至少心里面好过一点。”

卡尔尼斯轻轻摇头，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牺牲掉的同伴，脸上的表情显得不是很好看。

猎人依旧沉默的坐在原地，只是默默捧起泥土，在一座小坟包上松手任其落下。

阿比盖尔走上前来，在猎人的身旁蹲下，学着他的动作也捧起地上的碎土来，在坟墓的上方松手，让那些沙砾就这么从手中流淌而去。

愿你们能够得到安宁安息。

小小的少女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废墟之中，气氛一时间似乎显得有些低沉起来。

而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面，猎人忽然的抬起头来，向着远方看去。接着

再过了一小会儿，卡尔尼斯也一脸严肃的抬起头，来看向猎人所注视的方向。感觉到自己听到了什么东西，但又不能确认是怎么一回事的阿比盖尔最后转过身来，接着就被猎人伸手按在了脑袋上，在一声小小的悲鸣声里被按得躺在了坟包旁边的空地上，那一头金发立刻沾上了不少泥土。

“看来是有客人上门了。”

在卡尔尼斯带着些许玩味的低语声里，这座被摧毁的废镇之外，一道火光骤然间的亮了起来。

第五章：土匪和大炮

土匪。

一眼便能看出来的，流窜在附近山地间的匪徒。

扛着步枪，拿着匕首和短剑，流里流气的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的家伙，隔着远远的距离便能够闻到那好几年不洗澡积攒下来的恶臭气味，熏得人鼻子都仿佛要失灵了一样。

旧神腐化，新神降世之后建立起来的三大王国，从来都不是美好的地方。恰恰相反的是，随着技术断代，战斗力下降和生产力的收缩，人们的生活水平在不断下降，相对而言的治安状况也在变得越发落后。在这样的情况下，山匪之徒渐渐便开始在边境区域活跃起来，利用山林沼泽等复杂环境遮掩自身，靠掠夺商人和城镇来满足自身的消耗。

猎人还记得，自己当场刚到星空镇的时候，就看到过剿灭山匪的一张通缉委托。只不过当时他没有选择那个任务，而是去了下水道，想的是等一个任务完成了之后再考虑下一个。结果之后却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这之后的事情也就变得不了了之，没有再去关注。

而很显然的，虽然星空镇已经覆灭了，但这帮一直在附近山地里为非作歹的匪徒们，还依旧活得好好的。

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真正的老练匪徒其实都是相当狡猾的家伙，他们绝不会正面和强大的敌人冲突，一定是利用自身优势寻找弱小的可以劫掠的对手进行攻击，一旦遇到难缠的敌人就四散奔逃，等到风头过去再重新聚起来，或者干脆的换了地方再进行发展。之前星空镇覆灭前的一段时间里，这帮匪徒就已经撤走过一次，只是现在随着这个边境小镇消失，他们又回来了而已。

就是不太清楚，这些土匪回到这个理论上已经不存在任何“油水”的废弃小镇到底有什么用意就是了。

“他们好像拉着什么东西？”

威廉从墙壁上的裂缝向着外面看去，小声的对着身旁几人说道。

“我试试看能不能看清楚是什么。”

阿尔哈兹雷德轻轻点头，手中的骷髅烛台悄悄亮起//点点微弱的火光，接着就被他伸手遮掩住，避免亮光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某种隐秘的视觉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以常人所无法觉察到的角度慢慢蔓延开来。

猎人和阿比盖尔在这一刻本能的感受到了些许被窥视的感觉，只不过那奇怪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刹那便消失不见，就像是对方其实并不敢真的一直盯着他们看一样。

而就是在狩神小队的几人静静蛰伏着，等待着神秘学者确认情况的时间里，不远处的，那些走近了这片废墟的土匪们，里面有几个嗓门比较大的家伙已经在大大咧咧的说着些什么了。

“喂，你说头儿给我们弄的这个东西，真的能管用吗？”

“当然了，你是没看到，前段时间头儿拿这家伙直接把镇子外的土堡给炸开了，哈，你是不知道那镇子领主当时吓破胆的样子。我跟你说，有了这东西，兄弟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愁吃喝了！”

“真有这么厉害吗？这个新老大居然能搞到这么厉害的东西吗……”

“听说好像是从以前哪个旧时代的密封仓库里挖出来的宝贝，修理修理没想到还能用呢。”

“啧啧，真想要好好见识见识呢。”

“等着吧，头已经在规划下一次劫掠的地点了，到时候跟着抢钞票抢女人就可以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