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道中人
得亏有人伸出手，宋姬这才没有再次摔倒，可这时，她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
就算在邯郸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时，她也不曾哭过。
“大大大王，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死了。”
此时，宋姬忽然听见了惊慌不已的呼声。
她无神的仰起头，就看见自己女儿冲了上去，正用双手掐住那个传信人的脖子，一边掐一边大喊。
“你在骗我，你肯定在骗我，我杀了你这逆贼！”
几个侍女站在旁边，焦急而不知所措。
秦王动怒，她们这些侍女哪敢上去拉人。
这呼声让宋姬清醒了不少。
秦王疯了，但秦王不能疯。
她挣扎着道：“扶我起来！”
侍女们不敢怠慢，立刻扶着她向前走，刚到嬴姬身边，宋姬甩手就是一耳光。
啪！
乌云密布的黑夜下，声音清脆响亮。
侍女们愣住了，传信人愣住了，躲在暗处的赵说愣住了，嬴姬也愣住了。
“你……打我？”
宋姬挥了挥手，喝退周围的人。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很远后，她才怒斥道：“混账东西，你是秦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看着那张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嬴姬只觉得往日所有的怒火全涌了上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又能明白我对师父的感情吗，你这成天想着和自己女儿抢……”
啪。
等待嬴姬的是第二个耳光，那句yin妇终归是没有喊出来。
宋姬气得浑身发抖：“十二年，这十二年来，你就学成了这个样？你忘了白璃对你说的话了吗，你忘了她对你的期待了吗，如果她现在站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你，你觉得她会有多失望？”
会有多失望？
其实白璃也不是很清楚。
和赵说一样躲在暗处的她，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她还没有做好和天道对垒的准备，所以她只能在暗处看着。
显然，嬴姬被宋姬的话破防了。
她向前一步，直接扑进了宋姬怀里，差点将腿软的宋姬撞到在地。
宋姬费了很大劲，才接住了她。
“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师父死了。”
她仰头看着宋姬，泪流满面。
从邯郸到咸阳，从身高只到白璃的腰间，到现在已经比白璃还高一些，正是因为有白璃在，她才有信心去处理自己面对的任何困难。
现在白璃没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天命之人？
对她来说，她的天命就是白璃。
宋姬牢牢地抓住嬴姬的双手：“你还有很多事应该去做，比如查清白璃的死因，查清到底是谁动的手，想办法替她报仇，而不是在这哭哭啼啼！”
“我……”
嬴姬仍有些不知所措。
宋姬叹了口气：“你先休息，好好想想白璃为你做了什么，又是为什么要做这些，然后你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今晚先由我出去稳定人心吧。”
她摸了摸嬴姬的头。
当她还在邯郸，像个货物一样被人抛弃时，她连自己都不在乎了，自然就没把嬴姬放在心上。
但又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是一直在装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也装出感情来了。
“来人！”
宋姬让侍女将嬴姬送去休息。
“都是我欠你的。”
她强打精神，压下心底的痛苦，先让传信人将情况写明，又急忙差人去唤大宗师王辟疆入宫。
秦国上下，最不希望白璃回咸阳的基本都在咸阳城里，她必须防着这是一连串的暴动的开端。
有王辟疆坐镇，她就安心多了。
“接下来，让人去洛水调查，还要让人去搜寻白璃的尸体，还……”
宋姬脑袋一晕，砰的一声磕在了案几上。
她太累了。
一坐下，悲伤便吞没了意识。
你伤心，我又何尝不是呢？
好不容易真正心动一次，中间却隔着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
“王太后！”
惊呼声响起。
霎时间，一群侍女冲了进来。
这种慌乱一直持续到天将泛亮。
无人看守的寝宫里，白璃轻轻勾起宋姬的下巴，然后食指一路上滑，滑到脸颊左侧。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她也没想到自己种下的宋姬，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
如果没有宋姬那两巴掌，哪怕有她之前十二年的教导，嬴姬恐怕也会和之前的历史一样，在掐死传信人后彻底黑化吧。
不过这母女俩同时倒下，同样晕过去，还真是整整齐齐。
摆在一起的话，要是光线暗点，眼神差点，估计也会认错。
“母后！”
正思考间，外边传来嬴姬的呼声。
白璃连忙躲进旁边的柜子里。
片刻后，嬴姬进了屋，看着躺在床上的宋姬，已经了解自己发癫后发生了什么事的她悔恨不已。
她伏在床前，抓住被子里冰凉的手，唉声叹气。
“母后，你放心吧，我已经想清楚了，接下来都交给我好了，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蹲了一会儿，嬴姬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去。
但是才走了几步，她又转了回来，爬到床上，从上方呆呆地看着那张与自己很像的脸。
“母后，我不该骂你是yin妇，我……我知道，师父那么优秀，动情也是正常的。况且，在对师父的了解上，我其实还比不过你。”
嬴姬感到了深深地挫败感。
她保持这样的姿势许久，才强忍着心里的悲伤下了床。
是的。
她是秦王。
她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也不能辜负自己过去四年所做的那些事。
天下？
“就算命中注定要夺取这天下的人不是我，我也要和这命好好斗一斗！”
嬴姬走出房间。
等她离开后，白璃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她看看宋姬，又想了想嬴姬。
整挺好！
当天，秦王侍卫从咸阳飞驰而出，直奔洛水，很快，一条条消息传了回来。
所有消息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悬空书院！
PS：3100
18 白璃：这才是圣人之威！【3000】
之所以能在短短两天内就将“杀害”白璃的凶手找出来，一方面是因为暴怒的嬴姬下了死命令，一方面是因为悬空书院没有要刻意隐瞒的意思。
一场大战后，院长带着伤的伤、死的死的书院高层迅速返回书院，完全没有打扫战场。
因此当调查人员来到洛水畔后，几乎没怎么费劲就通过战斗留下的痕迹锁定了悬空书院。
而后，立刻有人前往悬空书院对质。
面对气势汹汹的调查人员，院长很坦然地承认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悬空书院的其他人无关，你们不要胁迫他们。”
“你们放心，我不会跑，我会亲自到咸阳去向秦王请罪。”
这番话让悬空书院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由得动容。
这就是他们的院长，危机当头，没有退缩，没有推脱，反而如为他人提供遮风避雨之所的参天巨木一样独自揽下了所有罪过。
何等伟大？
一念及此，那些对悬空书院有很深感情的夫子、学子全都站了出来。
他们拦在院长和调查人员中间，群情激奋。
面对眉头紧蹙的调查人员，他们高喊着要和院长同进退，共存亡。
一边喊，他们还一边指责起嬴姬、白璃，论调与朝中那些极力阻止白璃返回咸阳的朝臣没有什么区别。
有人指责白璃祸乱后宫，同时勾引了秦王和王太后。
有人指责白璃干政，损害了秦国的根基，破坏了天命。
但鉴于眼下的局势，同样的话经这些夫子、学子喊出来有种异于平常的感染力，以至于调查团里部分对白璃没什么好感的人也不禁同情起院长来。
罪人？
不。
这是一位为了大秦，甘愿牺牲自己的圣人！
站在热闹的人群里，院长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经大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杀了白璃，不仅能阻止嬴姬的天命崩毁，只要运作得当，接下来掀起的舆论风波能让他的人望瞬间拔高到和古之圣贤相同的地步。
到那时，他再用秘法窃取嬴姬的天命就不会受到太厉害的反噬了。
而运作的第一步，就是亲自前往咸阳负荆请罪。
“天不生玄毋，万古如长夜！”
纵横近三千年，玄毋院长有足够的信心能在夺取嬴姬的天命后建了一个万世一系的统一大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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