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灯夜话
不等莫塔里安反应,荷鲁斯就自顾自地站起来了,从墙壁里的酒里随便抽了一瓶,随意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又递给了莫塔里安一杯。
莫塔里安盯着那半透明的琥珀红发呆,这里面甚至飘出了醇香的味道。
他当然喝酒,但不是这种酒,死亡守卫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原体喜欢在战后选择一名作战英勇的战士饮下毒酒,那些可以令星际战士胃部沸腾的毒酒是他们承认战败和死亡的象征。
刚开始在巴巴鲁斯上,莫塔里安天天拉着卡拉斯喝,后来卡拉斯实在是受不了了这种烈度的酒,莫塔里安就开始拉着哈迪斯喝,后来莫塔里安发现哈迪斯每次在拿酒前都干呕,他就开始挑其他的战士们喝酒了。
这并不意味着莫塔里安认为哈迪斯战斗不英勇,但或许哈迪斯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味道。
莫塔里安对此爱莫能助,他不能为了味道而减弱这些酒的毒性,一般这些由甲虫和有毒植株榨出来并发酵的酒有着独特的韵味,而莫塔里安喜欢这种味道。
意识到荷鲁斯在他的身后观察着他,莫塔里安只得小心地摘下他的呼吸面具,然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莫塔里安砸吧砸吧嘴,酒的味道太淡了,他很想放下这杯跟水一样无味的酒,但看在荷鲁斯对他释放的善意上,莫塔里安选择了一口气喝干这些酒。
该死,荷鲁斯又给他倒了一杯。
莫塔里安这次选择带上了自己的呼吸面具,他不渴,不想喝水。
荷鲁斯则看着刚刚莫塔里安呼吸面具里涌出来的毒气,这比莫塔里安香炉里的毒气看起来还要浓郁几倍,他一直在呼吸这个?荷鲁斯还以为莫塔里安呼吸面具里的是纯净空气。
荷鲁斯意识到这位兄弟或许比自己认为的更充满问题,如果福根在这里,估计已经开始委婉地指正莫塔里安喝酒的姿势了。
身为第一个被寻回的原体,荷鲁斯深知他的部分兄弟们并不完美,尤其是最近寻回的安格隆,从帝皇的只言片语中,荷鲁斯了解到他的兄弟在遭受着难以容忍的酷刑,而且并不适合接触其他的兄弟们。
而刚刚明显反应异常的莫塔里安,和他呼吸面具里的毒气,让荷鲁斯觉得他有必要再多了解他的兄弟一些,帝皇太忙了,并不会对每个兄弟都倾注对荷鲁斯那样的耐心和细心。
荷鲁斯品了一口酒,这是他难得存的一些佳酿,只有招待原体兄弟时才会被拿出,而其精榨的工艺也完全可以满足原体的挑剔味蕾。
荷鲁斯故意沉默了片刻,让沉默为他制造合适的舞台幕布,
“我的兄弟,莫塔里安,我知道这或许会冒犯到你。”
“但我想说,如果你对过去,又或者是对现在的某些情况感到困惑,甚至是感到沮丧,你或许都可以跟我说说。”
荷鲁斯的声音从莫塔里安的身后响起,莫塔里安则盯着棋盘上空的空气,这感觉很不好,他只是想下一盘棋,却要被卷进一次不必要的对话。
但他知道荷鲁斯是好心,这位兄长是莫塔里安目前遇到对他善意最多的原体,荷鲁斯给了他足够的空间,没有像先前的那些存在那般咄咄逼人,用自己的战功和经验挤压莫塔里安的生存空间。
“有时候找个倾诉者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若你喜欢神秘感——”
莫塔里安听到荷鲁斯善意地笑了一声,
“那就保持神秘感,这很吸引人,不是吗?”
事先营造的宽松氛围,突然的紧逼一步,在慢悠悠地后退半步,荷鲁斯熟知如何在话语的战场上攻城略地。
他听到莫塔里安轻微的吸气声,似乎在做一次长篇大论前的准备。
荷鲁斯翘起嘴角,他会帮助他的兄弟融入帝国的,即使他们都不承认这是“帮助”,很少有原体愿意主动提出“被帮助”。
莫塔里安想着之前的那令人感到困惑和恐惧的一切,他曾问过马卡多,但马卡多只是简单地阐述了这是亚空间的恶意,莫塔里安试图询问更多,却被凡人顾左右而言他,所以莫塔里安只是知道了有混沌,但它们曾经对人类做过什么?它们未来将会对人类做什么?
莫塔里安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看到了那最深沉噩梦里会出现的堕落。
莫塔里安靠在椅背上,他突然意识到这会是一个询问他兄弟这方面所知的绝佳机会,虽然马卡多并不鼓励,或者说禁止这方面的行为,但荷鲁斯也说了,他们不欢迎马卡多。
莫塔里安试图慢慢地从乱麻般的记忆里理出一条头绪,他想起坚忍号上那腐烂而蠕动着的腐肉们,想起被困在发臭身躯中的子嗣灵魂他盯着对面的墙壁,记忆逐渐清晰。
他想起坚忍号千疮百孔的墙壁.它们在他的眼前默默地和复仇之刃号的墙壁重合.
莫塔里安突然惊醒。
他开始流冷汗,莫塔里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一个足够让他坐立难安的推论,一个被他刻意忽视了的真相。
或许是莫塔里安沉默地太久了,荷鲁斯从他的身后走过来,把手搭在了莫塔里安的肩膀上,
“你还好吗,兄弟?”
荷鲁斯的声音开始变得不清晰,莫塔里安感觉自己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像是意识到莫塔里安的不对劲,荷鲁斯放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似乎示意着莫塔里安转过去看看他。
但莫塔里安不敢转身,他死死地低着头,盯着那深蓝色的棋盘,几乎要把自己埋入棋子之中。
莫塔里安不希望这样,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主动关心他的兄弟,但他却意识到那个噩耗——
如果他,如果死亡守卫可能会堕落,那是否意味着,跟他们平行的那二十个军团,也可能堕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莫塔里安瞳孔缩小,盯着棋盘上的那些敌我棋子,除了颜色,他们其余的部分都一模一样。
荷鲁斯知道这一点吗?他知道影月苍狼也可能堕落吗?他该说吗?还是他们已经堕落了?不,哈迪斯没有反应,他们还没有堕落。
他该告诉荷鲁斯吗?但莫塔里安想起了自己当初听到那个邪恶词汇时所发生的的一切,语言具有着它独特的魅力,寡淡的酒水在莫塔里安的舌尖停滞。
一切变得不受掌控起来,刚刚建立起来的兄弟情谊迅速地化为灰烬,唯有冰冷而残酷的真相提醒着莫塔里安——
他甚至都无法保证他自己的军团不堕入深渊,那他又该如何试着信任别的军团?
影月苍狼里有类似哈迪斯的不可接触者吗?如果没有,他们该怎么面对那些存在?这是死亡守卫所独有的军队,这是否意味着剩下的一切军团们都在这里毫无防备,他们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赤身裸体?
“兄弟?莫塔里安?你还好吗?”
莫塔里安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好。”
他保持着这个方向站起来,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荷鲁斯那可能充满着担忧的眼神,他的这位兄弟的眼神会说话,莫塔里安不想因此而多嘴。
“但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重新点起自己的香炉,毒气缓缓飘出来,莫塔里安随手拿起一枚棋子,看着这枚棋子轻易地被自己手上的香炉毒渍所污染。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事,很可惜不能和你一起下棋了。”
“待会你可以把战略指挥发给我,我会在认为战术可行且正确后,让死亡守卫执行你的战术。”
死亡守卫的资历,让莫塔里安在这次战役里也被标记为“辅助”。
荷鲁斯惊诧地看着莫塔里安的转变,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快了,荷鲁斯甚至不知道自己每次都稳定发挥的话术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看着着急离开的莫塔里安,荷鲁斯只来得及看着莫塔里安破碎的灰白斗篷开口,
“好吧?你真的还好,兄弟?”
“但如果你真的有事的话,记得找我!”
莫塔里安从门旁拿起他的战镰寂灭,沉默地大步踏出会客厅的主室,
“我会的。”
这句话就像是笼罩他全身的毒雾般转瞬消散。
“哈迪斯,走了!”
莫塔里安看着哈迪斯随手又拿起了几颗果子后起身,哈迪斯身后的两个月狼显然是被突然出来的莫塔里安惊到了,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似乎想要送一送哈迪斯。
原体看似不经意地低下他的战镰,巨大的镰刃不住痕迹地阻止了那些月狼的更进一步。
莫塔里安不着痕迹地皱眉,哈迪斯还在毫无意识地附和着那两个月狼的话,他们似乎约了下次再见。
他看向哈迪斯手里的果子,
“别吃了。”
莫塔里安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他就看见了明显惊呆了的哈迪斯,哈迪斯惊诧地看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
莫塔里安没管哈迪斯,他赶紧带着死亡寿衣们离开了月狼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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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190莫塔里安感到恐惧
2023-06-03
坚忍号会议室。
哈迪斯想了想,犹豫地把从影月苍狼那边薅过来的果子放了下来。
看着眼前明显不对劲的莫塔里安,哈迪斯是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哈迪斯的设想里,最大的可能是莫塔里安被荷鲁斯刷了一波好感度,然后他再劝一劝别太相信月狼什么的,把荷鲁斯给莫塔里安刷的好感度给他降一降。
毕竟荷鲁斯作为原体中社交能力点满的那位,哈迪斯并不认为莫塔里安能够听出来荷鲁斯的话术。
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他俩聊崩了?
荷鲁斯居然也能聊崩?
哈迪斯不知道是该感慨莫塔里安已经进化到连荷鲁斯都能聊崩的地步,还是该庆幸莫塔里安没被荷鲁斯几句话给刷了好感度。
不过鉴于莫塔里安过于反常的行为,哈迪斯觉得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但他是真想不出除了荷鲁斯骂莫塔里安乡巴佬之外的可能情节了,总不能是现在荷鲁斯就反了,然后给莫塔里安吓了一跳吧?
顺带一提,除了荷鲁斯,哈迪斯算是悄咪咪用黑域把他能够到的影月苍狼全扫描了一遍,结论是很健康,没有污染。
哈迪斯不敢贸然扫描原体的灵魂,即使他将黑域稀释到极致,原体的敏锐性也会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在“打探”他们。
见莫塔里安似乎自闭了,哈迪斯思忖片刻,决定挑个毫无歧义的问句开始话题——
莫塔里安开口了,
“哈迪斯,开黑域,然后让那些不可接触者去坚忍号最外侧接触月狼的部分站岗。”
“同时别让月狼看见我们的不可接触者们。”
莫塔里安话音未落,意识到一切的哈迪斯猛地一震,同时哈迪斯立刻释放稀释后的黑域,覆盖了整个会议室。
命令也被电波忠诚地传送了出去,负责不可接触者的守墓人开始行动。
当感受到了黑域给人的压迫感后,莫塔里安才缓缓开口,
“哈迪斯,我有一个猜想。”
“死亡守卫可能堕落。”
哈迪斯点了点头,等待着莫塔里安的下一句,但他已经猜出来莫塔里安要说什么了。
“影月苍狼也可能堕落。”
这句话的尾巴扫过死亡守卫的会议室,在两人之间留下了短暂的沉默。
莫塔里安扭过头,看向哈迪斯,哈迪斯缓慢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这种猜想。
或者说,这种未来。
看见哈迪斯点头,肉眼可见的,莫塔里安变得更加憔悴了起来,原本死亡守卫的原体就像是重病的麻风病人,而现在他更如同死人一般。
哈迪斯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莫塔里安认清这一事实。
半响,莫塔里安缓缓叹了一口气,笼罩着他的毒气随着这一举动变得紊乱,
“我该想到的。”
莫塔里安的声音几乎破碎在了毒气中,
“我该想到的”
莫塔里安盯着坚忍号的墙壁,看着那骨白的墙壁,这会是他们最后的墓碑,
“我们从一个残酷冰冷的世界进入了另一个更加空旷冰冷的宇宙,被许诺的希望不过是片刻的谎言,曾经所期许的兄弟情义也不过是笼罩着残酷真相的雾气。”
“我没有被应允过选择。”
“不论是在巴巴鲁斯最高的山巅之上,还是在帝皇幻梦号的房间之中”
“现在我被迫得知,原来连最后所谓的血缘关系,都将被亚空间邪恶的存在所侵蚀。”
莫塔里安叹息般的声音响起,声音像是海浪退潮般消散于雾气之中,徒留朦胧虚无的毒雾。
“哈迪斯,”
“嗯?”
哈迪斯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显然莫塔里安对有些过于残酷的现实感到了沮丧,甚至是绝望。
莫塔里安无意识地用手敲击着自己的镰杆,
“你知道吗?当初那个自称我父亲的人,曾向我许诺我的兄弟,曾向我许诺知己。”
“都是谎言。”
“他试图用那些虚无的理念把我诱骗到一座将沉的巨轮上,这原本是最苍白可笑的谎言,但我却信了他了,就为了着可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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