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灯夜话
“鲁斯……”
马卡多低声说着,“肯定是鲁斯——他制止了罪者的愚行。”
在人类之主的预言中,马格努斯是注定堕落的,他最好的结局不过是破碎,但赤者的命运闪烁着,
人类之主看见,当猩红罪者的命运与卡迪亚关联在一起时——人类帝国的收益将最大化。
于是,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一个丧失了军团的残疾原体,一个犯下罪责,与恶魔交易的原体,毫不意外地被帝皇派往了卡迪亚,以被关押罪人的身份。
过往已定,身份已定,未来已定,对于掌权者来讲,这只是道简单的必选题。
马卡多咳嗽了一声,可能现在的第一帝国摄政也对面前的画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早已做好了马格努斯犯下罪责的准备。
但现在他所看见的,只有一条璀璨的星路。
那些赤耀的碎片闪耀着,它们的周身笼罩着莹白的光芒,在星空内缓缓流淌。
不,马卡多在内心思索着,早在牢狱之间,【逝者】便已确定了马格努斯再无可以反抗的自由了。
猩红罪者的一言一行都被万变之主监视,在这种情况下马卡多并不认为马格努斯的主动行动会带来什么正面影响。
那么……便只能是黎曼·鲁斯了。
马卡多皱着眉想到他希望这个好孩子少受点苦,鲁斯一向是众多原体中最体谅马卡多的那个。
希望芬里斯上一切安好。
希望泰拉上一切安好。
马卡多想到,他深知这不是他可以涉足的战场了,很多时候,你只能旁观一场战争的始与终。
那么……这一切是否是一个陷阱?
万变之主将他们引回卡迪亚的陷阱?
马卡多注视着苍穹,星星在他苍老的视网膜上映下光芒,他盯着那些缓缓流淌,散开的闪亮碎片。
不论这是否是一个陷阱,他们都要前往恐惧之眼。
固守不出,只会让混沌缓慢地放血死这个世界。
掌印者阴厉的目光自兜帽的阴影中亮起,他沙哑地说,
“……马格努斯……你曾经的兄弟。”
莫塔里安挑了挑眉,他侧头,听着马卡多的话,
但掌印者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做好与他交战的准备,莫塔里安——我们可以启航了。”
老者重新沉默着离去引入黑暗,苍白之主则站在原地,他目送着马卡多的离去,然后重新扭过头,盯着他眼中的那片星河。
【……不管怎样,】
莫塔里安轻声说道,
【至少现在,我会感谢你,马格努斯。】
——————————
芬里斯的寒冬消逝了。
一夜之间,狼月不再锋利,风雪不再呼嚎,狼群呜咽着隐入了冰雪消融的泥泞中,芬里斯人则茫然地望着板块逐渐凝固的大陆。
任何一个听得懂风说话的人,都知道芬里斯的寒冬已经永远地消逝了。
但依旧有一个地方,暴雪从未停止。
那是狼王黎曼·鲁斯奔去的地方。
那里的暴雪从未停息,反而越下越烈,即使其他的平原上都炎热如夏,烈阳当空,但只要踏足上了那片土地,伱便迅速来到了一处暗无天日,风雪呼啸的天地。
所有擅自踏足进入的人,只有最敬畏自然的勇者会在迷路后找出离开的路,剩下的人,则都将生命留在了那片暴风雪的天地。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太空野狼第二十三次试着组织勇者,踏入这片冰雪中寻找狼王的踪迹时,满身风雪,发须尽白的黎曼·鲁斯出现在了他子嗣们的面前。
他身上的血迹被风雪干涸,只流淌出悲哀的气息,
【回去!】
狼王如是对他的子嗣们喝到,
【都回去!以黎曼·鲁斯之名——你们任何人都不允许踏上这片土地!你们不得将你们的目光投向这片土地!】
狼群对他们的头狼保持着绝对的服从,失去首领多日的他们呜咽着簇拥在他们的王身旁,而他们那看起来经历了太多的王则一言不发,他简直不像原来的那个他了。
苍老的,疲倦的视线自他深邃的眼窝中不时闪出。
在回归了他的族群之后,重伤未愈的黎曼·鲁斯花费了九个月的时间,他率领着他的心腹们,以及依旧可以正常战斗的符文术士们,仔仔细细地搜索了芬里斯的每一处土地。
没有人知道狼王再做什么,但偶尔,那些不长眼的小狼崽子们会看见狼王脖颈之间,一条疑似用破碎眼球所制成的项链正闪烁着微弱红光。
九个月之后,埋首于大地的狼王将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苍穹,在第一次直视了那道日日夜夜照耀着芬里斯的红白星河后,寒冬之主发出了一声破碎痛苦的呜咽声。
他想不明白。
黎曼·鲁斯想到,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
马格努斯……狼王痛苦地想到,他的每一步深入思考都像是用刀凌迟在他的灵魂那般,对于此时此刻的黎曼·鲁斯来讲,思考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若是有心的原体,都会发现,在黎曼·鲁斯粗野的外表之下,存在着一个严谨忠诚的存在。
黎曼·鲁斯并非不会思考。
但作为帝皇的刽子手,作为参与了剿灭消失原体存在的人,作为他最忠诚的剑,黎曼·鲁斯不允许他思考地太多。
有些时候,思考带来疼痛,带来疑惑,带来……背叛。
芬里斯的日子教会了黎曼·鲁斯,只要你可以在这片残酷的大地上生存下去,那么你便不需要深究事情背后的含义。
你不需要明白为什么芬里斯的冬季如此漫长,你不需要明白为何大地不时吞噬着住在其上的生灵,你不需要明白为什么那些残酷的野兽以食人为乐——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需要活下来。
黎曼·鲁斯不需要知道那些,他只需要忠于帝皇,执行他的命令。
狼王知道,全父是对的。
但现在,兄弟的鲜血溅在他的甲胄之上,蚀骨的疼痛撕咬着他,那声马格努斯的谩骂依旧回荡在黎曼·鲁斯的耳边。
狼王渐渐明白了,当时,马格努斯究竟做了什么。
当时,马格努斯究竟面对了什么。
当时,马格努斯究竟做下了什么决定。
当时,马格努斯究竟下了何等决心。
在马格努斯眼里,当时的他自己,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
黎曼·鲁斯深知这场银河之间的战争依旧在继续,但他曾经赖以行动的动机被打破了,他握着剑的手不再坚定。
他不确定,自己的下一步,终究是对还是错。
最后,端坐在狼牙堡王座上的狼王向着他的军团发布了命令,太空野狼现在立刻前往恐惧之眼。
而狼王自己,连同着太空野狼的第十三连队,在舰队启航的前一天,消失于了芬里斯大地深处的隧道之中。
好耶!
第482章 番外愚者自白
【你愿意,倾听一位罪者的故事吗?】
风雪呼啸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四野,唯一的篝火正簌簌噼啪着,挥舞着映照着平静的面庞。
黑暗的最边缘,那些绚丽的蓝光如同极光般飘荡着。
哈迪斯面无表情地坐在篝火旁,这里是唯一的光,他背靠着一根倒下的巨木,那巨木曾呻吟着,倒在他身后。
他不在乎这棵巨木的故事,不在乎这棵巨木的过去,此时此刻,正有亿万个比这巨木更古老,更宏大的存在陨落——但哈迪斯统统不在乎。
他面无表情地在篝火旁等待着,等待着,沉默无言。
直到他身后,踩雪的吱吱声响起。
哈迪斯不理,一位衣着褴褛的赤发者在他对面坐下,像是终于找到了栖身处,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眼上绑着的沾血绑带解下,肮脏的绑带跌落在雪上。
马格努斯眨了眨自己的独眼,篝火在他眼中亮起,赤红幻目的光芒盖过了他原本的双眸。
两人无语,哈迪斯就如同真正生长在森林中的参天古木般,他只是静静地在那里,沉默地生长。
马格努斯深呼吸着,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挠挠炸起的乱发,随手捞起篝火一旁,跌落在雪中的酒瓶。
那是个扁身酒瓶,大小合适,刚好可以让原体一手握住,脏污的油渍腻着马格努斯的手,猩红君王好奇地抬起酒瓶,果不其然地在瓶底看见了一行巴巴鲁斯小字。
【我果然不是第一个。】
赤者低声自言自语着,他拔开酒塞,一股恶臭的刺激性气味直奔他面门,马格努斯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扇了扇面前【我宁愿去喝鲁斯的蜜酒。】
说着,马格努斯回身看了一圈环境,像是在找什么,但看来他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你可以的,】
马格努斯安慰着自己,至少这里还有点东西,他就这么安慰着自己,迟疑地举酒瓶,喝下莫塔里安酿的垃圾,
【——呕——】
马格努斯对自己刚刚的行为后悔了,他的舌头至少触到了不下三种甲虫的触角,他咒骂着该死的莫塔里安,果断盖上了瓶盖。
他去直接喝柴油都比这更加不折磨他的舌头。
那该死的液体垃圾就像是一团粘稠的火,一条线地顺着他的食道缓慢地淌下去了,马格努斯干呕着,几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胃吐出去。
毒素侵蚀着原体的防御系统,如同昆虫般密密麻麻地攀上他的血肉,马格努斯打了个寒战,毒素带来的内损伤,让赤红君王呈现出了一种大脑朦胧,皮肤发红的表现。
你妈的莫塔里安,马格努斯在心底骂道,内出血,内脏腐蚀也是一种醉酒是吧。
但不得不说,苍白之主酿的酒确确实实地让马格努斯进入了一种“类似醉酒”的状态。
马格努斯打了个嗝,把自己胃中的毒气排出去了,他顿了顿,醉眼朦胧地看了一周,黑夜依旧。
【好吧,】
马格努斯自暴自弃地说道,
【我不后悔。】
【只是……】
他局促地紧握着手中的酒瓶,下意识地有把那玩意儿打开了,
马格努斯盯着他对面沉默,宛如一台沉思者的哈迪斯,
【我还是有一部分被祂拿到了,对不对?】
马格努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凉意顺着他的脊柱攀爬上来了,这个设想令他瞬间如坠冰窟,下意识地,他再次喝了一口毒酒。
赤者剧烈地咳嗽起来,开始大声咒骂莫塔里安,犀利地评价他酿出来的,比屎还难喝的玩意儿。
【他就是用这玩意儿逼迫罪人招供的?!】
马格努斯大喊着,【他甚至不需要逼他们喝下去,只需要打开瓶塞让他们嗅一嗅——以普罗斯佩罗的名义发誓啊!这东西将荣获银河里最恶心的存在前三!】
马格努斯骂了半天,但后面他又觉得不舒服,于是他又喝了几口,这下,他沉默了。
【好吧,】
马格努斯嘀嘀咕咕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小半瓶液体在他手中哗啦哗啦的,
马格努斯将酒瓶小心地放回篝火旁,他举起双手,无辜地示意着,
【给后来人留点——我想,不会我就是最后的那个,最倒霉的存在吧?】
哈迪斯自然没有回应他,马格努斯知道他面前的“哈迪斯”不过是某种无聊的,象征的具象,真正的哈迪斯则是这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不后悔!】
马格努斯突兀地再次喊了一声,意识到这里某种意义上只存在着他一个有智慧的生物后,马格努斯感觉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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