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田居士
然此地已塌,蛇蜕不存,只余下几片白鳞,落在尘埃。其他却也无甚痕迹。
耶梦加得将白鳞收了,幽幽叹息,复归来路,径奔那绣楼而去。
她近年来虽大放情怀,却终是个龙王之流。先前被明非唬住,俯首称臣,实为权宜之计。
如今那二兄弟反目,她故态复萌,又欲反叛。
原来在那幻梦之中,两兄弟皆将本来面目隐去,教人看不真切。耶梦加得看在眼里,料定那二人纵有一人是黑王,也必是残魂败体,只在梦中逞凶,无多大本领。便欲来此洞中寻些蛛丝马迹,确定身份,先下手为强,除之而后快。
她对那老鼠精入主之事全然不知,在绣楼中东翻西找,却无甚收获。
又见那榻上似有一物,压在褥子下。她即抽出,却是一幅丹青,抖开看,所绘景象乃洞房花烛之夜。
一男一女,共饮交杯。
画上二人皆一席红装,郎才女貌,双眸含情。
耶梦加得一怔,忽觉那画上女子似曾相识,有几分面熟。
思索片刻,即惊道:“这不是仕兰中学的苏晓樯么?身边这个又是谁?”
她正自疑惑,忽听脚步声近,霎时一惊,甩脸一看,即见一道人进门。
你看他:头戴戗金冠,身披乌皂袍,脚踏云头履,腰系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却不似中原来人,反露出西域之相。
那道人见了耶梦加得,自然不识,又见屋中凳倒桌翻,该有一番打斗,即怒目而视,喝道:“你是何人?我那徒儿呢?”
说着,掣出一柄宝剑,分心便刺。
那耶梦加得自不是弱质女流,身形躲闪,避过宝剑,翻身到了外间,见一方桌上摆着烛台,约二尺长,乃金铁所铸,即拿在手,驾住宝剑,与那道士斗在一处。
这二人打转绣楼,战了十五六个回合,不分胜负。
那耶梦加得不由心惊,暗道:“我虽然没有用全力,也没有用言灵,但也比普通人强上百倍。这个人是谁?光凭力量、速度就可以媲美大多数三代种,甚至是次代种了。”
想罢,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抬手道:“等等!”一时情急,未改换声音。
那道士闻她言语,是个女流之辈,即收了手,喝道:“哪来的野丫头?来这陷空山无底洞所为何事?又将我那徒儿估倒在何处?还不如实讲来!”
耶梦加得杏眼翻白,心道:“又来个这么说话的?要不是你身上没有哪怕一点龙威,我都怀疑你是梦中那两个混蛋之一!”
想罢,即道:“你又是何人?如何丢了徒弟?你那便宜徒弟又是何人?且速速讲来。”正是:
千百年前号龙王,宝座之上美名扬。
不肯甘心低俯首,太平公主非所望。
即见兄弟阋于墙,暗动杀机心中藏。
却遇恶道欺佳人,细问缘由免误伤。
第39章 二凶狂斗胆欺娇娥,陈墨瞳搭救施良计
师徒暂别分东海,恍惚不知祸又来。
太平公主欲翻身,杂毛老道为索债。
各怀鬼胎心各异,殃及池鱼妄加害。
自古红颜命多舛,唯有明非可消灾。
却说耶梦加得与那道人一番交战,不分胜负。这二人各自心惊,暗藏鬼胎,双双罢斗。
耶梦加得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你徒弟又是谁?”
那道人闻听,却不答言,只上下打量,见她着一身黑衣,掩了面,看了片刻,说道:“从身量倒看不出是个女子。”
耶梦加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怒道:“老杂毛!休口出狂言,你姑奶奶也不是好相与的。”说罢,又要打来。
那道人见她恼怒,呵呵一笑,摆手道:“慢。我观施主颇有武艺,一半时也分不出胜负。常言道一打三分低。且休动怒,说个清楚,再较量不迟。”
耶梦加得听了,暗自骂道:“分明是伱二话不说,便先动手。如今来装什么好人?”但那道人确有武艺,耶梦加得唯恐不敌,暗气暗憋,即道:“老道,若不动手,也无甚难。且先将那家门名姓,与奶奶说了,再做计较。”
那道人听她言语粗鲁,心中微愤,但也忌惮其本领,压下怒火,即道:“贫道乃方外之人,俗世名姓早已忘记。拜三清在黄花观,侍菩萨于紫云山,因眼明心亮,有个绰号唤作多目道人。前些年收一弟子,存身于此,唤作地涌郎君,乃托塔李天王外孙,你可见过?”
耶梦加得听得云里雾里,心道:“这人疯了?还是《西游记》发烧友?”思量片刻,想起那画中之人,即自榻上取下画卷,抖开与他瞧了,问道:“可是此人?”
那道人见了,点头道:“是是是!正是他。你知他现在何处?”
耶梦加得眼珠一转,摇头道:“我误入此地,未见人影。来时即见这般狼藉,你那徒弟或是与人争斗,离了此处。”
那道人似信似不信道:“误入?”
耶梦加得面不改色道:“正是。”
道人不知作何想法,并未过多纠缠,即翻箱倒柜,似寻什么东西。
耶梦加得冷眼旁观,暗中计较道:“此人绝非善类,我且多多留意。”
那道人寻了半天,无有收获,紧蹙双眉,径往绣楼外而去。
耶梦加得心中好奇,跟在后面。
那道人似对她并不设防,也不睬她,辗转至那倒塌石洞,即是那蛇蜕之地。他似对此处颇为熟悉,见洞倒石塌,啧啧叹息,面露憾色。
耶梦加得心一动,问道:“道长,此处有何宝物?让你这般上心。”
那道人瞥她一眼,也不避讳,即道:“此处原有一条蛇蜕龙衫,实是一件宝物。我那徒弟寻见了,即献了我,与我换去一根金带。因我那居处狭小,不便搬运,即留在此处,让他代
为看管。那不肖之徒修为不高,本领稀松,我又炼了一件比甲于他,权为防身。他喜阴姹女,多不检点,伤了身子,我炼了些丹药,送来于他。却不想人去楼空了,怕是遭了毒手。”
说罢,面露戚戚之色。
耶梦加得心道:“倒是师徒情深。”旋即又忆起梦中之人,料想必是那人将他徒弟害了,蛇蜕、比甲、金带想必也落得他手,心思滚动,便生一计。
即道:“道长,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颇通情理。贤师徒感情深挚,令人动容。实不相瞒,你那贤徒我虽不相识,但画中女子,我却知之。想必是贤徒掳了来,惹了祸端。但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也无甚所谓。必是对方蛮横,毒手加害。道长何不随我寻那女子,引出背后之人,为贤徒报仇?小女子无甚本领,权为打抱不平,愿做个引路之人。”
这一番话,实乃驱虎吞狼之计。意在让双方互相残杀,鹬蚌相争,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道人闻听,心思微动,暗道:“此女果不简单,误入之言,实乃扯谎。我用话语一勾,她便露了马脚。”
原来他方才所言半真半假。
他与那徒弟无有深情,只贪图其是托塔李天王之孙,平素也不教导,支使过来,扒拉过去。此番来,实为索要宝物,徒弟生死于否,全未放在心上。
但如今听了耶梦加得所言,料定宝物必落在人手。心道:“我且随那女子前去,将宝物夺回,再行处置于她。”
想罢,即道:“女施主侠义心肠,这等胸襟,实乃女中魁首。贫道在此,先行谢过。”
耶梦加得喜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道长不必如此。此乃正义执言,如何称谢呀?道长请随我前去,擒了那贼,也算为世间除害。”
那道长点头道:“如此甚好。请施主带路。”
这二人表面言语恭敬,实则互相提防,各怀鬼胎,一齐出了洞,径奔城内而去。
却说那苏晓樯昨夜归家,受了惊吓,谢绝父母关心,回了房,辗转反侧,却睡不踏实,及至次日平明,终抵不住倦意,方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整天,复醒来时,见夜色如墨,冰轮东升,急道:“不好,睡过头了。”
她侧目一看,即见那雪白比甲放在床头,心道:“我得把东西还了。”想罢,下了床,梳洗打扮多时,将比甲放在包里,提了出门。
其父苏老板见女儿夜里出门,即道:“去哪儿?我叫司机送你。”
苏晓樯连连摆手道:“不必。我去同学家还个东西,马上回来。”说罢,跑出门去,急若脱兔。
她一路小跑,到了明非家楼下。却忽停步踌躇,心想:“天黑了,他会不会已经睡了。算了,明天再来。”
转身欲走,迈了两步,却又回头道:“今日事,今日毕。我既然来了,再回去,岂
不是往返徒劳?”
想罢,转身上楼,上了两阶,却又停步,想道:“我不打招呼就来,是不是不礼貌啊?”一时间,心思百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正踌躇间,忽听一声猫鸣自身后响起。转身一看,竟是那白猫,发如雪絮,夜里放光。
她喜道:“乖乖,快来。”
那白猫自然识得她,窜身跃入怀中,舐其手心。
苏晓樯“格格”笑道:“你回来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将它举高,玩笑道:“你会不会变啊,变一个我看看。”
那白猫颇通人性,摇了摇头。
苏晓樯一怔,呆了片刻,说道:“你真听得懂啊。那我问你,我该不该去找他?”
那白猫摇了摇头。
苏晓樯一愣,问道:“为什么呀?”
那白猫又摇了摇头。
苏晓樯想了想,猜测道:“他不在家?”
那白猫方才点了点头。
苏晓樯顿觉恍惚,喃喃道:“我竟然在和一只猫说话。”
她昨日经历,颇为奇异,纵然与旁人说了,也未必有人相信。她虽也懵懵懂懂,但知这白猫绝不是凡物,叹了口气道:“那我就明天再来吧。”
说着,即抱猫下楼,径归家而去。
走了一刻,行至离家不远,忽听有人唤道:“苏晓樯么?”
她下意识回道:“我是。”
却忽闻一阵馨香,身后有人将其抱住,吃吃笑道:“好姐姐,随我走一趟吧。”说着,在她耳畔舔了一下。
苏晓樯一惊,便欲呼救,却被那人捂了嘴,叫喊不出。
那人闻声是个女子,却甚有力气,苏晓樯错觉被熊罴抱住,苦挣不脱。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那耶梦加得。她久待多时,见苏晓樯回归,即赶上擒了,欲带走拷问。
却忽觉手背一痛,被那白猫抓了一下,心一慌,松了手。
苏晓樯趁此时机,抽身便走。那耶梦加得哪里肯放,赶上来,将其敲晕,扛在肩上。
却又见那白猫扑来,耶梦加得有了防备,随手一拍,将其打落在地。
那白猫就地一滚,呲牙低吼,威如幼虎。
耶梦加得呵呵一笑,将眼一瞪,泛起金光。那白猫见了,登时炸毛,翻身就跑。
谁知没跑多远,即被一道人捉住,掐住后颈,拎了起来,及至耶梦加得面前。
耶梦加得低头看向手背,即见三道血痕,心中惊道:“这猫如此厉害?能抓得动我?”
那道人上下打量白猫,面露惊色,说道:“这畜生不知从何处得了造化,已有几分气象,不出百年,必成精怪。”
话音刚落,那白猫忽仰头长啸,其声怒中带悲,传遍城市角落。
那道人冷笑道:“它在招呼同类。”
不多时,及见夜色中闪出数百只猫,将他二人围了,却也不上前,只围在三丈之外,双眸放光,静静注视。
耶梦加得道:“这是逮了只猫王啊。”
那道人面沉似水,
说道:“不必管,且走,寻个高地,等那人前来。”
耶梦加得问道:“你怎知他会来?”
那道人笑道:“这群畜生必会传信。那人若非缩头乌龟,必定前来。若这女施主因他而死,因果循环,可难受喽。”
说罢,即教耶梦加得扛着苏晓樯,随他离了此地。
群猫在后跟随不提。
且说丽晶酒店中,那陈墨瞳郁闷整天,久不见路明非回转,心中不安。又见那黑猫呼呼大睡,心下更气,一枕头砸过去,将它惊醒,说道:“你主子扔下你不管了,你不着急?”
那黑猫瞥了她一眼,蜷蜷爪,转头过去不理。
陈墨瞳忍无可忍,下床将其揪住,恶狠狠道:“我知道你听得懂,少跟我装傻。”
那黑猫急了,翻身挠她。
陈墨瞳一惊,将它甩了。那黑猫龇牙咧嘴,将身弓起,怒目而视。
一人一猫对峙。
正此时,忽见那黑猫双耳一转,似有所闻,叫了两声,翻身跃在陈墨瞳肩头,扯了扯头发。
陈墨瞳一怔,却见那黑猫似十分焦急,呜呜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