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子羊肉汤
石迩没有动，他双眼紧盯着明耀：“在回答你之前，我有个问题想先问问你，你能回答我吗？”
明耀不置可否道：“具体要看你问我什么问题咯。”
石迩沉默了片刻：“如果我说我宁愿去坐牢，甚至宁死也不愿意加入你的组织……你要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一章 基层干部不容易
听到石迩的问题，明耀忽然感到有些好笑。
他忽然想起，就在今天白天（准确来说是昨天白天），他被莉丝缇亚的暴言害得不得不突发跑路时，乔伊也问了他一模一样的问题。
如果我表示拒绝的话，你会怎么做？
明耀忽然将右腿盘到左腿上，咧嘴一笑：“还能怎么做？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只有……
狠下心来，再多多求求你来帮我咯。”
“……诶？”
石迩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从眼前这个实力斐然的少年口中听到“求求”这种明显是服软的话语。
“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做，安排刺球仙人掌和母怪力对你动手动脚，用暴力逼迫你妥协吗？”明耀耸耸肩：“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尽心尽力为我办事的能人，而不是随时有可能爆炸反噬的定时炸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石迩有些语塞：“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求求”这种低姿态的话语。”
“那你要我怎么做？摆出胜利者的架势居高临下地和你说话？”
石迩没有说话，不过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认知里，明耀是胜者，是强者，是掌握绝对主动权的优势方，没有任何理由用低三下四的语气来和他说话。
在他的记忆中，唯一和明耀定位相似的就只有阿顺。但阿顺不管是在对待道馆弟子还是对待宝可梦道馆周边的村庄村民时，虽然态度也说不上差，但却永远都是强势的一方。
明耀瞧了他一眼，忽然乐了：“要是那样管用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摆一摆架子。
但问题是，摆架子它没卵用啊！”
说着，明耀几乎是硬把石迩按地坐到了石头上，自己则是摆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缓缓开口道：
“你知道吗？在这半年来，我在祝庆村干得最多的事不是什么修炼自己或者宝可梦，而是通马桶。”
“……通马桶？”石迩明显又是一愣——主要是因为他并不知道马桶是什么，要是知道的话，他的反应绝对不止是“一愣”这么简单。
“一个比喻，简单来说就是帮祝庆村的人干各种杂事琐事。”明耀解释道：“因为我在想办法在村子里一个叫做“宝可梦种田”的工程……嗯，那也就是日后宝可梦联盟的主要工作内容。
工作初期有很多不顺利的事情。且不提你们那个杀千刀的师傅几年前在祝庆村搞破坏大闹一番，让很多村民都对宝可梦留下了心理阴影，让我推广起来一直受到了很多阻力，就算有愿意使用宝可梦都村民，日常里也少不了许多麻烦。
有人因为鬼斯晚上夜游的习惯吓到了，有人因为日常浇花的习惯而让自家的小拳石受潮生病了，还有两家人因为他们的猫鼬斩与饭匙蛇而闹出矛盾，很多很多……
而这些，全部都需要我来调节。”
说到这，明耀忽然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不瞒你说，虽然我到银河队的时间才不到半年，但其实在村子里还挺有地位的，走在路上都有不少人主动和我打招呼，慢慢地也稍微有些骄傲了。
但我发现，如果我在调节的工作中，把什么“实力强大的宝可梦训练家”或者“前途无量的银河队队员”之类的架子放到生活之中，只会招来村民们的反感。
祝庆村的村民们可都是质朴老实的劳动人民，劳动人民的意思就是他们吃穿住行全靠自己，不会因为你身份有多高贵而多高看你一眼。哪怕平时大家邻里邻往的关系不错，真气到头上了可不会管那么多，该骂你还是得骂你，要是你想摆出一副银河队队员的架子来压他们的话只会被骂得更凶更惨，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与麻烦。
而与他们打交道打多了，累积了许多的基层经验之后，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与其拽些有的没的，不如放低姿态，老老实实用通俗易懂的话语和他们交流，帮助村民与他们的宝可梦、与其他人进行交流，这样不管是解决事情的效率还是几率都高上了许多许多。
社会不是打打杀杀，耐下性子来认真交流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我并不是什么宝可梦训练家或者银河队队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干部而已。”
石迩忍不住说道：“那……要是其中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你又该怎么办？”
“不可调和？那就想办法调和呗，一个村子而已，能有什么不可调和的大矛盾？”
明耀耸耸肩：“有人会被鬼斯吓到的话，就叮嘱那只鬼斯晚上先注意人睡没睡着再行动；浇花会引起小拳石受潮，那就反复提醒那家人在浇水之前记得把小拳石搬远点；而猫鼬斩与饭匙蛇的天敌关系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调节，所以就只能让这两家人稍微住远一点少起些矛盾——我当时还特意去帮忙给人搬家来着。
哪怕是你，就算你现在不肯加入，那我也大可让先冷静几天，完了再给你开点好的待遇条件，完了天天来给你做思想工作，软磨硬泡之下，你迟早有一天得妥协吧？
宝可梦对战的实力很重要，银河队队员的身份也很重要，但实力与身份不是一切，不是放到哪都管用的万能敲门砖。别人尊重我并不是因为我是谁或者我能做什么，而是因为我做过什么，以及以后将会做什么。
如果仗着自身有些实力，就想着与社会脱节高人一等——那我与阿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着，明耀又朝石迩笑了笑。
“如果我以后把宝可梦联盟做大了，手下小弟成群，那我可能会为了方便管理他们而摆摆架子啥的。
但现在，我基本刚刚脱离光杆司令的境地，也并不是在以一个胜者或者强者的身份来要挟你，而是作为一个与你平等的身份，一个诚恳的新兴创业家，无比认真地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妇女节快乐
这一次，石迩沉默了尤其长的时间。
直到群青海岸的海平面上，远远地升起了鱼肚白，他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对于败军之将，你这样耗费口舌来劝我是非常不理智的。”他似乎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道馆里待久了，有不少弟子都养成了尊强斥弱、吃软怕硬的性格。他们尊重实力强大的阿顺师傅，排斥实力弱小的弟子与自己。
对于他们来说，你这样放低姿态，反而只会让他们瞧不起你。”
“我知道。”明耀耸了耸肩：“但我同时也知道，你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你是整个道馆里掌握管理大权的内务总管，是除了阿顺与莉丝缇亚以外最强地位最高的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你的境界绝非那些满脑子只有好恶斗勇的中二病能够比拟的。”
明耀忽然露出了一丝堪称狡黠的笑容：“同时，因为你是内务总管，所以你和阿顺的关系并不仅仅是师徒，某种程度上更是同事与上下级。
而既然是同事，那么他干的许多破事你多半也就不是不知道，而他在除宝可梦对战以外所有方面的能力缺失都需要你来补上，从某种方面来说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低能的直接受害者。这样你对阿顺的认知也就会相比其他的弟子更清晰，不会像他们一样满是盲目崇拜。”
石迩似乎是愣了好一会，勉勉强强憋出几个字来：“你对道馆的调查……比我想的还要多。”
明耀呵呵笑了笑，不说话。
废话，我不辞辛苦在你们那破地方潜行了半个多月，不久指望着最后来跟你拽这么一下吗？
“……行吧，我算是被你说服一半了吧。”石迩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心有不甘。
“一半？”明耀挑了挑眉毛：“我看你表情，还以为你已经完全服气了呢。”
“我个人确实对你表示钦佩，但宝可梦道馆还没有完全输给你，而我作为二弟子与内务总管的工作也还没有结束。”石迩不置可否道：“等你完全击败阿顺师傅，宝可梦道馆正式解散，我才能加入你的组织。”
“行吧，那我们就聊聊下一个话题吧。”明耀抬了抬眼皮：“阿顺他，到底在哪？”
——
“在这呢，来咯来咯。
诶，等等等等，小姑娘你怎么回事？吃面怎么还上手抓的？难不成你完全不会用筷子的吗？”
莉丝缇亚扁了扁嘴，看着面前桌子上那碗热腾腾的清汤杂酱面，满脸遗憾地将差点伸入到面汤里的小手给收了回来，摇摇头道：“我从书上看到过，也见过实物，但并没有学过具体怎么用。”
石月坐到了她的对面，一边摸着自己下巴附近的一小撮胡子，打量着莉丝缇亚，一边随口道：“筷子有什么好学的……不对，那你平时都是怎么吃饭的？全靠手抓？”
“怎么可能，书上说过，用手抓饭不卫生的。”莉丝缇亚又一次摇摇头：“只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面条，有些好奇，所以才想拿起来近距离瞧瞧。”
“那你平时是怎么吃饭的？”
莉丝缇亚眨了眨眼，身子也没动，桌子上的碗忽然便一震晃动，碗中的面条便rua作一团凭空而起，悬浮在了半空中，朝其正下方的桌子上噼噼地滴着汤水。
莉丝缇亚仔细打量了那团面条片刻，似乎是在琢磨这玩意该怎么吃。
半天后，她让那团面条飘浮到了自己正上方，自己则抬起脑袋张开嘴接住，咕噜咕噜地把那一大团面条胡乱塞到了嘴中。
“窝拼事⑨石折磨吃饭的……”她鼓着腮帮子，一边吃力地咀嚼面条，一边含含糊糊地朝石迩解释道。
“……行了行了，你就专心吃吧。”石迩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啊，甭管有没有超能力啥的，小孩子只要不好好教育，吃面的姿势都差不多奇葩……”
如果是平时的话，石迩倒是不介意作为隔壁食堂的慈祥老大爷，以一种带娃的心态来乐呵呵地纠正一下莉丝缇亚的动作，不过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
一来是因为莉丝缇亚的身份特殊，不能当做平常人家的熊孩子来对待；二来则是现在就在他和莉丝缇亚的身旁，正坐着另一个存在感与气势极强、板着的脸硬得几乎跟钢板一样的某人。
“莉丝缇亚……对吧？”星月看着莉丝缇亚勉强将那一大坨面给弄下肚后，终于缓缓开口道：“刚才听见有人来敲我房门时，我还疑惑了好久，村子里居然会有人敢在天都还没亮的时候来主动找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现在正是清晨，冬日的早晨总是会让人更容易犯困或者赖床。哪怕天已经蒙蒙亮了，离整个村子活跃起来的时间段也还差了好几个小时，整条街道上除了坐在芋满亭处的三人以外丝毫不见人影。
“对啊，因为昨天小明离开前跟我说，如果等他早上还没回来，就让我来把这个交给你。”莉丝缇亚喝了一口热茶将残留在自己喉咙处的面条给带下去（然后又因为喝不惯苦的而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完了指着星月身前放着的一小张字条，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他还说过，要是我饿了也能来找你们……他可是答应过我要包早饭的。”
星月将那张字条拿起来又看了看，随口说道：“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叫我去找那个臭这个脸、外表看上去跟男人一样的阿姨。”莉丝缇亚不愧是超能力者，小小年纪记忆力超群。
噗嗤——这是坐在一旁嗑花生的石月一下子没绷住的笑声。
由衷地为自家的便宜徒弟祈祷了长达足足0.0000001秒之后，他便满脸幸灾乐祸地盼着看明耀回来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星月眉头不由自主一跳，狠狠瞪了石月一眼后，她略显无奈地说道：“……不，我的意思是，他有跟你说过，要你来找我做什么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突发事件
莉丝缇亚偏着脑袋想了一会，摇摇头道：“不，没有了，他就只是让我把这个纸条交给你，其他就没别的了。”
“没有说让你把这个字条给我之后，就暂时跟我待在一起之类的话吗？”
“完全没有。”莉丝缇亚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和阿姨你待在一起啊？”
“噗……阿姨……”石月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星月无视石月逐渐猖狂的笑声，淡淡地说道：“因为如果明耀长期不在的话，需要由我来担任你的监管人。”
“监管人？”
“根据明耀与小照昨天呈递上来的报告，你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宝可梦驯化师与超能力者，具有相当多不稳定性与不安定性，对祝庆村的社会治安有一定的威胁。”
星月秉持她的一贯作风，完全没有因为莉丝缇亚看上去是个十岁出头、心理年纪甚至要更小的小孩子而将语气放缓和，用词也毫不忌讳：“而经过讨论之后，为了保证你的力量不会为我们失控造成人员或者财产损失，银河队决定暂时对你的活动进行监管。
之前是明耀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个职责，他会为你在村子里时的一切行为负责。
但是现在，他不在村子里，这个工作理论上来说就只能由我来代行。”
换个正常的人来，被星月这么冲的语气说上“监管”之类的字眼，不说当场发飙，至少也是相当不爽的。
但偏偏莉丝缇亚是个相当随便的主，她甚至并没有多少所谓的“人权意识”，也不觉得星月的话冒犯到了她。
她只是一边学着石月的样子嗑着瓜子，一边眨巴着眼睛，稍显好奇地说道：“那这样的话，要是你不在村子里的话，又该有谁来当我的监管人？”
“我不会轻易离开祝庆村的。”星月摇摇头：“哪怕有突发情况需要离开，我最多也只会离开半天而已，这点时间尚在容错范围内。”
“可是……”莉丝缇亚提出疑问：“小明现在也才离开不到半天啊？为什么这又不算容错了？”
星月沉默不语，而石月则是从厨房里端出一碟新的花生米（原来那碟三两下就被莉丝缇亚全部吃完了），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大大咧咧道：“因为要定性的话，那小子现在算是“失踪”了。”
“失踪？”莉丝缇亚不解。
石月摆摆手，将星月跟前的那张字条拿过来扫了两眼。
那张纸上内容不多，但明耀还是用较为精炼的话语将火山镇石、火山口宝可梦的信息给留了下来，并且最后提到自己与珠贝一起前往宝可梦道馆，末了留下一句话：
“如无意外，本人至少会在第二天早上七点之前返回祝庆村并报道。”
石月看了眼挂在芋满亭墙壁上的时钟，扬了扬手中的字条：“那小子说最晚七点回来，但现在都快七点半了还是不见人影，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可能发生意外了。”星月淡淡地说道：“明耀是一个很守时、行动力也很强的调查组队员，绝对不会在特意留下期限时间却还无缘无故违时。
我们只能判断，他那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使得他的行动受到了限制。”
“甚至于，如果稍微发散些想象力，往最坏的方向想的话，就是那小子现在已经在一处我们不得而知的地方死掉了，死相还特凄惨，东一块西一块的。”石月接过话头，嚼着花生米，用一种轻佻的语气随口说道。
星月撇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的语气还这么轻松？”
“因为我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啊。”石月双手一摊：“如果硬要说概率的话……大概百分之零点零几？”
“你对他这么自信？”
“不是对他自信，是对我自己自信。”
石月哼哼两声：“这半年来我没少在那小子身上耗费时间和精力。要是这么久过去了他连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那我还混不混的？
而且嘛，你仔细看看字条，那小子只是去抢那个叫什么火山镇石的玩意，又不是正面去和阿顺他们干架生死相搏，就算是带着珍珠队那个小丫头一起行动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险。
如果真的出现了强到能把他劫杀的敌人，那么我们该做的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我们自己，担心祝庆村会不会被那个敌人找上门来。
再说了，他就算违时，也不一定就绝对是坏事啊——比如那小子忽然手感爆发，把整个宝可梦道馆上下所有人全部都给揍了一遍，所以才耽误了时间也不是不可能吧？”
星月看着石月一副信心满满、极度乐观的样子，心底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石月的目光瞟向她的身后，含笑挑了挑眉毛：“这不，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你瞧，那小子这不就回来了？”
星月一愣，扭过朝村子东大门的方向看去，居然真的看见明耀刚刚走过大门，脚步飞快地朝这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