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小姐是古神 第24章

作者:镜宇

第六十六章 旅程开始

四天之后,3652年6月17日下午六点钟,距离拜伦维斯荣光之门往西已经有五十里之外的雅登纳平原。

落日已经西垂,黯淡浓云翻滚着染遍天际似乎将雨,遮住了天边最后一抹暗红的残阳,荒原之上废弃的农田和枯死的树一眼望不到边,入目皆是荒凉景象,偶尔还能看到废弃的无人居住的平房孤零零的矗立。

距离光辉灿烂的圣都城门仅仅五十里,却已经是这样荒无人烟的景象,由此隐约可见圣都那虚假的繁荣究竟是扎根在什么样的土壤上建立的。

过去这里曾经是圣都的乡村,但是在第三次异端战争之后历经幽邃眷族的洗礼,现在这片土地已经被毒血污染,不要说耕田,据说现在还有人能够看见食尸生物在附近出没,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居住在这里。炼金术士们倒是可以调制特定的药剂为土地解毒,但是这样消耗的庞大金币恐怕还不如让农民们去开辟新的土地。

但是对于光圣级猎人就有两位的这支临时队伍,这里来多少食尸生物、地下究竟暗藏多少种毒素都是小菜一碟,所以众人自然会选择这条没有任何正常人敢走的小径。

群鸟鸣叫着被剑和剑碰撞的清脆鸣叫声惊得高飞而起,被拴在树旁的马儿懒洋洋地低头咀嚼着杂草,不时还扬起头打了个响鼻。

依着一棵老树扎营的众人都在围观两个正在比剑的少男少女,这样的对剑其实没有丝毫悬念,从头到尾都是一面倒的局势。

“步调太乱,”清脆的少女声音在西泽尔的耳边响起,西泽尔握着手中的佩剑咬牙狠下心往前一刺,却只闻到面前一阵香风飘过,他起身向前突刺的一剑无疑刺了一个空。

【少年的心都是乱的。】威廉发出怪笑的精神波动。

“意图太明显,”穿着一身淡黑色猎人长袍的少女面对当头刺来的利剑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身体向下一沉,右脚微微抬起,控制不住冲势的西泽尔就被少女轻而易举地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当然明显,那是青春的荷尔蒙在骚动啊。】威廉又用一句话差点气得蓓尔嘉握不住剑。

蓓尔嘉懒洋洋地站在狼狈不堪的西泽尔身侧,用右手的刺剑撩了撩西泽尔后背的暗红色披肩,发出毫不留情的嘲弄:

“你的步伐是小媳妇在走路吗?扭扭捏捏,你那小碎步是给谁看的?下盘站不住,握剑都握不稳,你的剑想往哪里刺,你的眼睛都在你出剑之前全部告诉了我你的目的。这就是你那‘经过培训的剑技’?只是跟我走了不到三个回合,你至少该死了十二次了。”

少女往后轻描淡写地一退,西泽尔本来想从地上揽住她的小腿把她也拉倒的意图也落了个空。

【嗨,怎么没有被推倒啊。】威廉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蓓尔嘉索性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哟,不错不错,还想玩阴的,有前途,可是还是远远不够看。”蓓尔嘉柔柔地笑道,随后声音一冷:“还像个床上受惊的小娘们一样赖在地上啃泥巴啊?站起来,继续!”

西泽尔咬着嘴唇勉强地站了起来,在圣都呼风唤雨的波利齐亚家族少爷现在在这片荒郊野外灰头土脸被人看笑话,灰头土脸简直像个乞丐。可是他却自始至终没有对蓓尔嘉的讥讽和嘲笑反驳过一句,每一次被蓓尔嘉轻松写意地击倒在地,他都只是又一次沉默着站起来。

只是他那黑色的双瞳里明显压抑着怒火,被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妹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确实让他的男性自尊心相当受伤。

“西泽尔少爷,您也需要跟上蓓尔嘉小姐的步调和节奏啊,为了锻炼您,她已经明显压制了自己的实力,只要您用心思考一番,找准小姐刻意留出的破绽,您不应该是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在一边正在用一根长木勺搅拌着坩埚里的正在被慢火熬煮的野菜汤的护卫灰蛇先生似笑非笑地说。

他边用木勺搅拌着汤汁,还边小心翼翼地往汤汁里撒着他贴身携带的细盐,他身为波利齐亚的死士,没想到在野炊上也相当有一手,这野菜汤只是用他一路上随手采摘的野菜蘑菇熬制,再加上一点随身携带的香料,却能让闻到这味道的所有人都唇齿留香。

“你在我最年轻的小徒弟蓓尔嘉手下都撑不过一个来回,就更不用说学习我的剑术了。”在另一边正靠着那棵枯树树干的路德维希捻起一片落在他绚烂金发上的落叶,这名俊美的剑圣正面容恬淡地借着篝火的火光读书,他手中摊开的是最近异端生物学的鸿篇巨制《论神血基因的变异谱系》,上面繁杂的生物学名词和琐碎的图谱四位老猎人弟子里估计只有路德维希和玛利亚读的懂。

众人昨天刚按时出发走出拜伦维斯的北城门荣光之门,他们将从翡冷翠一路向北,在两个月内穿过大半个圣教国来到边境城市塞纳,最后搭乘由塞纳城通往启蒙之都亚斯特拉的神血蒸汽火车,这条线路被称为启蒙之路,是大陆当今最先架设的十二条火车线路之一,在蒸汽火车之上他们将穿过两千多里的漫长路途,途经十二个圣教国的附庸邻国,才能最终来到亚斯特拉最核心的启蒙学宫区。

前往启蒙学宫的漫长路途才刚刚开始一天,年轻气盛的西泽尔就叫嚣着要向路德维希学习剑技,路德维希在那个猎杀之夜那轻松写意的猎杀方式确实给少年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撼,如果要说圣级猎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西泽尔自然首先想到要当下一个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看在西泽尔是现在自己老师名义上的“哥哥”的份上,本来也打算不吝赐教,但是既然蓓尔嘉本人不怀好意地主动代劳想要“指教”一下西泽尔,路德维希也乐得清闲,坐一边读书装高深莫测。

西泽尔还以为自己只是在和一个小姑娘对打,却不知道他其实正在接受历史上的第一名猎人毫不藏私的传授。

路德维希顺势又把蓓尔嘉认成自己的“弟子”,也算是为蓓尔嘉那在外人眼中那强到和她的外表年龄绝不匹配的实力做出一个并不过分的解释,什么师徒的名分和礼节,蓓尔嘉本人都不太在乎,路德维希当然不会有意见。毕竟大家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我是觉得,西泽尔他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打败你的这名‘弟子’了,各种意义上的。”肩上扛着一只野兔一只野鹿的罗纳尔憨笑着在路德维希的身旁坐下,身后又跟着另一个同样十分壮硕的年轻人抱着一堆刚砍下的木柴,健壮的年轻人面容略显粗犷,身上一身田间猎户的轻便装备,脑后随意地插着一根白色的鸟羽,背后还背着一把有些发钝的黑铁小手斧。

年轻人肤色呈现一种古铜色,眉眼间倒是和罗纳尔有些迷一般的类似,都看着挺憨厚的。如果说罗纳尔像只大棕熊,那他就是小狗熊,两人脸上都是习惯性地挂着那种让人轻视的傻笑,要是他们对坐在一起大眼对小眼地笑,只怕会有一种独特的喜剧氛围。

“这里的土地不是被神血污染了吗?这里生长的动物还能吃吗?”灰蛇看到罗纳尔背上的野物,有些担忧地问。

“幽邃眷族的血液,只会敌视一切人类和其他神血生物,对于普通的自然生物,幽邃眷族之血会制造更适合它们生长的自然幻境,它们的肉质反而会更加鲜美。”罗纳尔笑眯眯地回答道。

“还有这样一道学问,我学到了,看来以后我是不是要抓一只幽邃大虫人养在地下室,每次需要做菜的时候抽点血泼在食材上面调味?”灰蛇饶有兴趣地问。

“你开心就好。”罗纳尔耸了耸肩,扭头对身后的年轻人闷声闷气地叫道:

“拉顿哈维顿,生火。”接着巨汉又转头看向在营火的另一头正围着一道断裂的木桩你来我往打着温特牌的两个年轻人没好气地叫道:

“乔治,罗伊森,别在这没志气地打牌了!过来剥皮割肉,我们今晚要来一场美味的烧烤!吃饱喝足牌也打得更痛快!”

两个年轻人一个身材瘦小还满脸雀斑,一个略微发胖脸上有些婴儿肥,有些不情愿地收起温特牌小跑着过来,从罗纳尔手中接过兔子和鹿,驾轻就熟地从怀中摸出剔骨刀和小刀开始扒皮割肉。

这三个年轻人虽然都穿着一身便装,可是言行之中还是流露着独属于军人的井然有序和服从态度。

精壮沉默的拉顿哈维顿、矮小还有雀斑的乔治、发胖但是皮糙肉厚的罗伊森,这就是西泽尔·波利齐亚此次前往启蒙学宫所跟随的三位扈从骑士,也正是在那个猎杀夜活下来的三个年轻人。西泽尔一直和他的随身护卫队的十二人私交不错,一个晚上死的只剩下三个人,西泽尔半补偿半打着培育自己班底的意思,便正式承认了这三个历经残酷猎杀存活的年轻骑士成为自己的扈从骑士,在启蒙学宫他们也可以作为伴读在各大学院作为平民学生学习。

这对于出身贫寒的这三人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毕竟他们获得了前往全世界最上乘的学宫进修的机会。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会为这样的“好事”感到开心,因为这样的晋升机会是用自己同伴的生命换来的。

三人能在那样的夜晚把小命保住当然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拉顿哈维顿是真的天生神勇,挥舞手斧劈砍野兽的时候隐然有另一个“泰坦之山”的风范;乔治则是相当机灵,战场之上抢功他是第一,但是逃命他也最快;而说话唯唯诺诺的罗伊森则更简单粗暴,他活下来单纯就是因为他从小到大运气都是最好的。

三人一路上还算识相,路德维希出身落魄贵族,罗纳尔更本来就是生于农家,两名圣级猎人也没有在这三个年轻人面前摆什么强者的架子,而本来就是作为蓓尔嘉的护卫的死士灰蛇先生本身更不可能有什么强者威严,身上带着一点跋扈气息的西泽尔在这两天蓓尔嘉手下毫不留情的凌虐下狼狈之极,根本没有力气让他去摆少爷架子。

这个临时结成的小团体,还算比较融洽,蓓尔嘉暂时也只是把这段路程当成一次旅行,散散心,真正走出那个无处不弥漫着弥赛亚的恶心气息的圣都,蓓尔嘉的心情也愉快了许多,颇有天高任鸟飞之感。

她也算是暂时远离了那个风云诡谲暗潮汹涌的圣都了。

第六十七章 天边将雨

这次轻松愉悦的旅行中唯一的烦恼大概只剩下了威廉。暂住神眼项链的威廉大师一直在挂在她胸前的项链里吵吵嚷嚷喋喋不休,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死了还是不改自己啰嗦话唠的毛病,别人都听不到他说话他只能不停地烦着身为老朋友的蓓尔嘉。

【都是第一猎人了,现在还在这里欺负这么一个小屁孩,你要脸吗?】

你现在住在一个破项链里,你连脸都没有了呢!蓓尔嘉在心中回骂过去的时候,西泽尔在众人的呐喊助威下,又是自下而上一个突刺,蓓尔嘉有些措手不及地向后微微扬起身子任西泽尔的剑尖擦着蓓尔嘉的额头过去,顺势又向后一个轻盈般的后空翻躲过了西泽尔的拦腰一挽。

蓓尔嘉虽然有把握让自己不会伤到西泽尔、而西泽尔也绝对伤不到自己。所以她手中握着的是路德维希那沉重的炼金剑匣之中的巴勒尔刺剑,而西泽尔手中握着的也是路德维希的昭明阔剑。两人手中的武器都是真剑,蓓尔嘉要是真的被西泽尔刺中了,西泽尔的剑虽然仍旧无法穿透她体表的月能防护,但是不破防一样会给队伍里的外人们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哈哈哈,让你玩,差点玩脱了吧?你要是不来这么一个花哨的后空翻,只怕你已经被你的便宜哥哥揽在怀里了!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啊,你现在可不是浑身臭气的糟老头,你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小姑娘啊!】威廉在蓓尔嘉心中像个老流氓一般嘿嘿大笑。

闭嘴!小姑娘也比你这只烂眼睛好!好久没被威廉这么损过了,蓓尔嘉心中还一时有些不习惯,她的回应也相当无力。

蓓尔嘉在终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神色不善地站起,不出所料地在对面双手横握阔剑的西泽尔眼中看到一丝隐藏极好的遗憾。

遗憾什么,遗憾没有占成便宜吗?

“喂,臭小子,我说……”蓓尔嘉冷声说。

“你就算剑术很强,你也不能管自己的哥哥叫臭小子。”西泽尔认真地以一个教育妹妹的哥哥的语气说:“随便管人叫‘喂’同样是失礼的举措。”

“在这荒郊野外的谁管你什么贵族礼节啊,”蓓尔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西泽尔。

“练剑就练剑,你可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啊!”蓓尔嘉话音刚落,就看到眼前的蓓尔嘉突然消失无踪,下一刻她已经一个滑步窜到自己的面前,少女手中的细剑像一只毒蛇一般从各种匪夷所思的刁钻角度刺来!

蓓尔嘉第一次向西泽尔主动攻击,只是剑势一展开,就让西泽尔认识到自己和这个“妹妹”之间那遥远到令人绝望的巨大差距。

西泽尔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上下格挡,他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面前的女孩根本不是在用一把细剑,而是在把这把短小纤瘦的细剑当成某种镰刀一般的长武器挥舞,她并不是以手腕在拧转武器,而是在以手臂和腰肢带动武器进行挥砍。

“我要教你一件事,有时候,武器远远不只是武器,它可以是你身体的延伸,一切武器和杀伐的技艺练到最后都是相通的,”蓓尔嘉在暴风骤雨一般的细剑挥舞中,竟然还大气不喘地向西泽尔作为剑术老师说教起来。

“长武器也可以像短兵器一样撩刺挑拨转,短武器自然也可以如同长武器一般挥砍砸锤撞,一只手指都可以施展出剑术,跳舞也可以杀人,”蓓尔嘉把细剑当成长棍一般自下而上从容一挑,西泽尔那仓促的阔剑格挡就被轻而易举地挑开,少女明明手上丝毫看不出用力的样子,传到西泽尔手上却浑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腕发麻,阔剑剑柄已经无法控制地脱手而出。

但是西泽尔却左手毫不迟疑地向上一探,正好抓住蓓尔嘉握着细剑高高举起本来正要挥下的右手,让蓓尔嘉的细剑僵在半空,入手的那只小手温润细软,让西泽尔心中又是一荡……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握住妹妹的手吧?

“你完了。”路德维希慵懒地抬起头,微微掀起挡在眼前的帽檐,对着西泽尔坏笑着努了努嘴。

罗纳尔也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又低头用手刀把一只小鹿的左腿轻而易举地剁下。

拉顿哈维顿双手踹在兜里咯咯怪笑起来,年轻的罗伊森剥皮时连口袋里他最心爱的黄金温特牌【树阵女巫】滑落到地上都没有注意到,眼神闪烁对这张好牌垂涎已久的小乔治则看似漫不经心地将那张金色的精美纸牌踩在脚下,小心翼翼地将温特牌挪到自己的身下,又偷偷摸摸地弯腰将【树阵女巫】顺手牵羊加入自己的卡组。

灰蛇先生笑眯眯地用长勺舀起一口汤汁尝了尝,滚烫的汤汁把他的舌头烫肿了,他的死鱼眼翻了个滑稽的白眼。

而手被西泽尔握住的蓓尔嘉只是笑得更冷了。

“我们这次算平手,行吗?”西泽尔却像是没有看到蓓尔嘉的脸色一般正经地说:“我看得出来你挥剑的手法虽然高明,但是你使用的明显不是你擅长的武器,而且你在力量上明显不算见长,你更多的只是在用巧劲和我周旋。和一个男孩正面在近身比拼力量,你明显占弱势。”

“哦?是吗?”蓓尔嘉眯起眼睛不置可否,我特意留手模拟出正常少女的臂力和你练习,你得了便宜还给我卖乖?

“我再教你一件事,有的时候,就算你在战斗中被人缴械了,战斗也还远没有结束,”蓓尔嘉淡漠地说,姑且这就算被你缴械了吧。虽然她下一刻有三十二种扭断西泽尔扣住她手腕的左手的方法,还有十二种在一个呼吸之内掰断西泽尔的脖子的技巧。

蓓尔嘉右脚向后一扣,左脚却向前一顶,西泽尔只感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下一刻,蓓尔嘉那精致无瑕的侧脸飞快地靠近,同时靠近的还有蓓尔嘉圆润纤细的右肩肩膀。

蓓尔嘉侧身以肩撞进西泽尔的怀中,横肘顶在西泽尔的小腹上,西泽尔还来不及享受怀中的软玉温香,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他哪里是被一个小姑娘撞进怀里,撞在怀里的分明是一道攻城锤吧!

控制精妙之极的“巧劲”把西泽尔足足撞上天倒飞出三四米,西泽尔狠狠地撞在一棵歪脖子老树的树干上,然后无力地滑落在地,眼冒金星,嗓子有点发甜。

但是非常诡异的,就算是这样夸张的一撞,西泽尔也没有感觉到受伤太重,只是眼前微微一昏,他又恢复了神智,能看清眼前正在缓步走来将刺剑拖在身后的蓓尔嘉。

“你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微的部位都可以是扭转战局的致命武器。如果有必要,你可以用牙齿咬死敌人,你可以假装闲聊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当然,色/诱引人分心也是一个不错的手段,虽然这个手段对于我很恶心。”挂着那种习惯性的微笑的蓓尔嘉站在他的眼前,一身黑色轻便猎人大衣的少女更显得英姿飒爽,她头顶的三角状灰色女性猎人帽改造自圣教国的行军帽,帽檐银色的碎发之下那双带着讥讽的银色眼睛闪着令人心醉的光。

蓓尔嘉的这一身猎人袍是拜托路德维希临时帮忙在圣都的猎人工坊订做的,虽然经过精心裁剪,套在现在的蓓尔嘉身上依旧有些显得宽大,但穿着这身衣服对于蓓尔嘉总比那些华而不实束手束脚的贵族衣裙要痛快。

“可是对于我可爱的妹妹来说,她或有意或无意的色/诱却绝对无法让任何一个男人拒绝呢……”西泽尔知道蓓尔嘉绝对不会真的伤到自己,竟然还有力气油嘴滑舌开玩笑,眯起的黑色眼睛里闪着玩味的光,浑然没有任何被击败的自觉,眼中反而更加斗志昂扬。

可是随后,他就不敢再说出一个词了。

面无表情的蓓尔嘉身后是刺眼的金色阳光,少女沐浴在一身无瑕的金色之中,一脚踩在西泽尔的胸口,而她的刺剑不知道何时已经戳在西泽尔的脖子最软处,只需要再稍微往下刺进去一点,只怕波利齐亚的高贵血液就会喷涌而出变成红色的喷泉。

蓓尔嘉轻笑出声,在微微的晚风之中脑后绑成马尾的银色长发在灰色猎人帽后随风飘摇:

“如果这是真实的战斗的话,仅仅刚刚这两个呼吸,你已经死了十五次了。”

只是威廉下一刻在蓓尔嘉心中传来的波动却真的让蓓尔嘉有把这细剑索性就这样刺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了——

【这小子是真男人,他硬了。】

脚下踩着一个作死小天才,胸前挂着一个作死老顽童,蓓尔嘉当下很忧郁啊……

轰隆轰隆,阴沉的雷声突然在天空响起,一片片的乌云向圣都的方向流动而去,蓓尔嘉突然发现今夜的乌云在天空都呈现出一片妖异的暗红色。

路德维希放下手中的厚重书籍,抬头看向天边皱起修长的淡金色剑眉,向乌云游走的方向看去,黑色的乌云都在反常地朝一个让路德维希心中极其不安的方向汇聚。

圣都郊区三百里外的精神山。

路德维希低垂的眼睑目光闪烁。

孤儿院出事了?

第六十八章 精神山孤儿院

圣历3652年6月17日深夜时分。

圣都精神山孤儿院中心的黑色尖塔最高层,薇薇安大公那奢华古典的会客厅内。

两个全圣都最知名或许也是最漂亮的女孩正坐在一张会客桌的两端借着头顶的水晶挂灯好奇又忌惮地打量着对方,窗外天地一片阴沉、浓云翻滚,长夜之中正淅淅沥沥地下着朦胧的小雨,灰色的雾气在薄纱般的雨幕中升腾。

“葛温德林?他在那个残酷的晚上之后,被路德维希派罗纳尔送入我的孤儿院内了,他很听话乖巧,嘴巴也很甜,是个很好管的善良孩子,更何况还长得这么可爱,仅仅只用两三天。就和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一起打成一片了。”薇薇安掀开手中小瓷杯的杯盖,轻轻抿了一口刚刚泡好的红茶,平静地说着。

“看你似乎很注意他,那你有发现他的身上有什么异常吗?”薇薇安大公的办公桌的另一头,希瑞拉眨巴着她那双让人想到祖母绿宝石的漂亮眼睛,她和猎杀场上黑色乌鸦一般的鸟嘴制服不同,她现在一身白色的轻便剑士装,背后背着圣剑【吉薇艾尔】,她胸前的衬衣似乎因为嫌太热,还随意地解开三枚纽扣,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下意识地看向她胸前露出小半的诱人风光而忽略她那双无时无刻不在打量揣摩着你的淡绿色眼睛。

她戴着皮革手套的双手时而抱在胸前,时而又不安分地上下摆弄着薇薇安办公桌上那只小鸡大小的幼龙标本的骨骼翅膀。

希瑞拉身上的美丽既空灵又透露着一抹见而难忘的邪性,她看似心不在焉,可没人知道她那双令人不安的绿色眼睛之下究竟涌动的是什么念头。

最年轻的异端审判长的目光正令人不适地游走在薇薇安那丰满又优美的身体之上,简直让薇薇安觉得坐在对面的是个饥渴的贵族少爷。薇薇安今天还是一身她标志性的火一般的夺目长裙,虽然不像她在晚宴上所穿的那件那样镶嵌宝石上百颗、缝制丝线上万条,可是仍旧极尽奢华之能事。

这希瑞拉这审视的目光明显让薇薇安相当不适,但是薇薇安更担心的是希瑞拉这次造访精神山孤儿院的真实用意。

“异常吗?其实我并不算太清楚,你最好去问照顾葛温德林的修女们,毕竟孤儿院的孩子那么多,我虽然喜欢孩子,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特意留心的。不过真要说异常的话,他漂亮的有些过头了算不算?明明是个小男孩,可是漂亮得却有些让我都妒忌啊……”薇薇安笑嘻嘻地开了个玩笑调节一下室内这诡异的气氛。

“您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异常的。”希瑞拉漫不经心地打断了薇薇安岔开话题的尝试,把话点明了:“属于异端的那种异常。”

薇薇安的笑容立刻变得有些生硬,她暗红色的瑰丽大眼睛转了转,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随后她坦然地说道:“您是不是有些过分地疑神疑鬼了?他当初可是亲身经历过你们异端审判庭的抽血检验,毫无疑问他是百分之百的人类我才让他进入孤儿院的,难道您现在要亲自推翻异端审判庭的鉴定结果?”

“鉴定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人就会犯错,是人就会露马脚。我怀疑我们犯了个错,因为我现在抓住了某些人的马脚。”希瑞拉别有用心地说。

“哦?您抓住了什么马脚?”薇薇安面不改色地笑问。

“这是我们异端审判庭的内部机密之一,很抱歉我不方便在此公开,我们这场对话就到此为止吧。”希瑞拉淡漠地站起身来。

“需要我送您一程吗?我还可以带领您去参观一番我们诺顿家族美到处处足够入画的诺顿庄园呢。”薇薇安跟着站起身,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似乎要跟上去送客。

希瑞拉却从腰间抽出一张卷轴对着薇薇安展开,上面是一串优美流畅的兰帝文公文书写,最后还盖着独属于波利齐亚一世的圣教国公章,希瑞拉转身对薇薇安亮出这张不算长的卷轴,平静地说:

“您认识这张卷轴吧?”

“圣教国教皇圣座亲自签发的授权令,您获得临时的权力有资格调查圣都之内任何‘官方’机构并获得相应的协助。”薇薇安咬重了“官方”两个字,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改变:“您对我亮出这张授权令,不知道您是想要做什么?”

“把葛温德林交出来,我要请他去‘鹰巢’来一次难忘的旅游。”希瑞拉的目光不再像刚刚那样不正经,而是一下子变得如出鞘利刃一般锋利。

“很抱歉呢,您现在正站在诺顿家族的私人领地之上。我们可是三大神圣家族之一,弥赛亚教廷并没有任何权力对我们发号施令,我并没有义务强制服从您的授权令,因为我并不是你们治下的‘官方机构’成员。”薇薇安不卑不亢地拒绝希瑞拉的命令。

“你是要违逆圣座的意志吗?”希瑞拉声音更加冷厉了。

“请您不要上纲上线,我只是维护诺顿家族的合法自治权利罢了,我相当尊重和敬佩圣座,可是您仅仅握着一张授权令绝对无法代表圣座本人。”薇薇安还是笑得彬彬有礼。

“为了这么一个平民小男孩,你竟然要得罪我们异端审判庭?还是说你本来就和这个小恶魔是同伙?”希瑞拉背后的吉薇艾尔之剑竟然如同活物一般自然鸣颤起来,证明希瑞拉心中已经动了杀机。

“就我个人层面来说,我和葛温德林并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只是他正好被我开设的孤儿院收养了,我就有保护他不受某些远超他的年龄所能承受的暴力的伤害,我仅仅是出于人道的角度考虑的。众所周知,只要进了你们异端审判庭的‘鹰巢’,不论男女老少就没有几个人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就这样把一个天使般的孩子送进那样的地狱,我做不到。”薇薇安却并没有被希瑞拉的精灵遗物圣剑吓到,据说她曾经直面过巨龙都面不改色,希瑞拉当然吓不到她。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帮助什么东西为虎作伥!”希瑞拉气冲冲地转身坐下,一拳重重地砸在薇薇安那满是繁密雕花的会客桌上,竟然把薇薇安那坚固的会客桌都砸裂了,她绿色的眼睛中表露出毫不掩饰的愤怒。

“请控制您的情绪,这张桌子的价格也不低。我不知道您对葛温德林这孩子究竟有什么误解,但是如果您没有拿出他是异端的确切证据,我是绝对不会把他拱手交出的。这么多年了,你们异端审判庭因为一时的偏见和狂热闹出的冤案错案罪案还少了吗?”薇薇安讥讽地笑道:“全圣都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名在燃烧的十字架前怒吼的老猎人啊。”

“盖尔曼的那件事早就是陈年旧账了,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和我无关,但是现在经过我手的,我会确保没有一桩案子出现错漏,”希瑞拉平静地回应,可是她纤细的手已经攥成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