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小姐是古神 第45章

作者:镜宇

而他的前方则可以看到一张巨大的电子操作台,各种路德维希认不出的复杂仪器和机械闪烁着冰冷的指示灯光,五名治愈教会的修士坐在操作台前专注地忙碌着,有人埋头操作着仪器,有人记录着数据,有人在闭眼喝茶放松,有人在摇头晃脑地抽烟,还有人还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打温特牌。无疑是一副独属于治愈教会这群毫无纪律的散漫学者的工作状态。

隔着这间操作室,是一面巨大的钢化玻璃,玻璃之后则是一片空旷的立方体空间,这片空间全部被厚实的金属和铁皮包裹,冰冷的探照灯从顶部照到空间的最底层,可以看到这间房间里只有一位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干瘦小男孩漫无目的地在这里游荡,小男孩的双目无神,眼眶深陷,明明不过五六岁,却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无二。

“这是什么意思?”路德维希一头雾水地问着身边双手抱在胸前的黑发女孩,从路德维希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兜帽下露出的精巧鼻子,路德维希突然能从她的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味,这股味道熟悉的吓人,但是路德维希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他究竟曾经在何处闻到过这股味道。

“请允许我在实验之前向您做一个简短的介绍。”黑发女孩用手指把玩着脸侧的卷发,站在路德维希的身前翩然行礼。

“站在我身后的,都是治愈教会最优秀的研究人员,接下来我要报告的一切,都是他们呕心沥血得出的研究成果。”黑发女孩笑吟吟地用手指着她身后那群东倒西歪的教会修士,说是修士,从他们的身上哪看得出一丝一毫对于神明和教廷的尊敬。

“我洗耳恭听,”路德维希倒想看看玛利亚究竟如此大费心思地究竟在和他卖什么关子。

“就在一年之前,治愈教会按照惯例在红石城的十二个街区内每个街区都抽取了三十例样本进行验血。想必您也知道的,在亚楠兽化夜之后,定期验血几乎是每座大型城市在每年都必须进行的例行程序,只不过上一年我们采取了一种新的验血方法,对于人类的血液,我们不仅分析表面的密度、含量和血质,我们通过显微镜深入到了血液深处的微观世界,在这一次的验血之中,我们发现了某些令人恐惧的事实。”黑发女孩漫不经心地低头玩着手指。

“微观世界?难道你们也相信神血中那荒诞不经的‘线形虫说’?”路德维希啼笑皆非地说,“线形虫说”是启蒙学宫的学者最新提出的一种生物学假说。学者们认为所有人类体内都存在着无数微小的生物,这些生物被暂时统一命名为“线形虫”。从呼吸、进食、消化到排泄,人类一切日常的生命体征都要依靠这些千奇百怪的线形虫维持。而古神和眷族们体内同样存在这种线形虫,只是属于神明的线形虫更加强大、更加高级,功能和结构都更加复杂。

这种学说当然会被弥赛亚圣火教斥之为最大的异端学说,毕竟如果神明的本质都只是一团线形虫,那么高高在上的弥赛亚冕下又该是什么东西?一只巨大的烤蠕虫?

“关于血液本质的假说我们暂且不论,但是目前我们确实能够确定,人类有不少病症的根源就是人体之内一些病变的‘线形虫’。很不幸,我们在接受验血的三百六十人里竟然发现了5人体内都存在一种相似的特殊线形虫,而且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线形虫。”伴随着黑发女孩的一弹指,“大钟摆”从天花板垂落的探头在半空投影出了一张透明的图像。

那正是对于显微镜所观察到的血液样本进行的快速拍照,虽然目前圣教国内摄像机刚刚开始民用化,但是在治愈教会这样的大型科研机构里,摄影技术、光学技术等科技早已被秘密运用了多年。

路德维希眼睛一缩,他当然能够清楚地辨认出正常的血液样本深处暗藏的那些黑色的异物!那些正常的血液线形虫之中,存在着另一种过去路德维希在研究人类血液时从未见过的畸形线形虫,如果真的要路德维希形容的话……

那是一条条黑色的线状小蛇在猎食着人体之内正常的血液线形虫。

“你的意思是,有一种瘟疫正在红石城内传播?”路德维希惴惴不安地问。

“并不仅仅是瘟疫那么简单,”黑发女孩沉沉地长叹一声:“它更是一种极度难缠的兽化病。我们暂时将之命名为深渊症候群,它的传播缓慢且毫无征兆,我们甚至根本无法总结出它的传播方式,任凭我们用尽一切手段在红石城内遏制兽化病的传播,但是感染这种线形虫的市民们仍然在一天天地缓慢增多。”

“兽化?这不可能!”路德维希倒吸一口凉气,他顿时想到了最初爆发兽化的古都亚楠,同样是流传血疗的城市,同样是庞大的人口,同样是找不出任何来源的兽化迹象,同样是以任何正常手段都无法遏制的疯狂蔓延……

难道红石城将会变成下一个亚楠?

“我们立刻在诺顿家族的帮助下展开了更大规模的验血,发现的深渊症候群患者数量已经庞大到了根本无法遏制的地步。我们只能暗中抓捕部分感染者进行隔离和观察,并尝试开发治疗药剂,但就算以我们的技术实力也没有获得任何成效,那种线形虫似乎能够跟随我们研发的解药不断自行进化出新的抗体。我们目前的发现少的可怜,我们只知道这些沾染上黑蛇线形虫的患者都无一例外地会产生灵视噩梦,他们在灵视之中都看到了另一尊新的神灵,那是一尊我们从未听说过的新神,他们不约而同地如此称呼着那位新神的名字——”黑发女孩那藏在兜帽下的暗红色双眼都闪过迷惘的恐惧。

“幽邃圣者埃尔德里奇。”

“你是说,有一位邪恶的新神,正在以一种你们无法发现的方式传播兽化病,而且已经在红石城内形成相当规模……”路德维希眼中精光爆涨:“为什么呢不点燃黑火召集猎人?我们应该进行又一次的猎杀之夜!”

“猎人们只能应付已经兽化的野兽,面对仅仅只是体内出现兽化线形虫的无辜市民,你们难道能毫无顾忌地挥舞屠刀?这种深渊症候群如果不用特定的手段催生,暂时只会处于潜伏期,感染者可以与任何正常人般毫无差别地生活在市区。根据目前的验血情况看,红石城内至少有五千名感染者,甚至龙之母薇歌蕊特本人的亲生儿子都已经被感染,我们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力和资源将他们全部隔离,如果贸然行动,在市内必将引发巨大的争议和恐慌,甚至会引起诺顿家族的不满……”黑发女孩无奈地苦笑摇头。

“是我太过于草率了,”路德维希深呼吸一口平息内心的震惊:“关于这种即将爆发的兽化病,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情报么?”

每一种新的兽化病的爆发,对于猎人们都是一场无法逃避的残酷战争,在任何战争里,情报无疑都是关乎性命的。

“那正是我们即将展现给您的东西,”黑发女孩转过身对身后那群“闲散人士”拍了拍手高声发号施令:“同志们别闹了,该干活了!例行实验指令,编号137!”

教会的教士立刻同时行动起来,抽烟的丢开烟头,打牌的收起纸牌,闲聊的停下聊天,喝茶的则差点被女孩那一嗓子给噎住,这些看似闲散的学者在一声令下同时展现了非同一般的协调和高效率,但是同时也表现了令人心惊的冷血和对待生命的淡漠态度。

“提高温度!”有人拉下一道扳手,将钢化玻璃之后关押男孩的房间的室温通过制热器提高了五度,男孩却仍然没有丝毫反应地继续在金属房间里游荡。

“调用2型病毒药剂3量杯,加压,雾化。”第二人则操纵着一台更加复杂的机器,随着他的操纵,路德维希可以看到金属房间的天花板上探出了一个喷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路德维希不解地问,他可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机械仪器和操作程序。

“我说过,这种兽化病虽然目前仍然处于潜伏期,但是我们仍然可以通过特定手段将之进行催化,甚至将它提前引爆。比如让患者在高温环境下吸入大量溶解异变线形虫的雾态毒液。”黑发女孩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刚刚没被人喝完的奶茶,毫不顾忌地轻轻抿了一口。

“释放病毒。”最后一位修士毫不犹豫地一掌拍下一个按钮,在路德维希反应过来之前,钢化玻璃之后的金属房间里就被那道喷头喷吐了满屋暗红色的雾状毒液。

枯瘦的小男孩在毒液中先是颤颤巍巍地行走几步,空洞如僵尸的神情里现在只剩下了绝望和恐惧,他突然抱着自己的脖子痛苦之极地跪倒在地,剧烈地朝前咳嗽起来,他对着地面咳出一滩滩活物般游走的黑色脓液,脓液落在金属地板上都发出滋滋的剧烈腐蚀声。

男孩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的空洞眼眸已经完全变成毫无生气的深沉黑暗,眼白、眼珠现在都已经无法辨别,深黑色的血泪从他的七窍流出,男孩扬起头,发出路德维希难以想象的凄厉叫声,那叫声先是孩童的清澈声音,随后扭曲成为另一种独属于野兽的疯狂吼叫,青紫的血管在男孩的脸部凸起,恍如恶鬼。

男孩在短短五秒之内,他的脑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撑大了数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疯狂生长,然后男孩的脑袋就连着他的上半身整个爆炸开来,脑浆、骨渣和血花四溅。

一团恶心的黑色物质将他的半个身体畸形地撑大直直冲上天空,这团黑泥将男孩娇小的的胸腔完全撑爆,先是两只肌肉缠绕着黑色血丝的巨型四指肉爪从男孩的胸腔向左右钻出,每只肉爪大概长达三米,两只尖锐的利爪在金属地板上抓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最后一条足足有五米长的巨大兽首从男孩的背后突兀地钻出,黑色的血液将这只狰狞之极的野兽头颅完全染成一团让人难以看清的墨色,因为这只脑袋太重,兽化者的整个身体都向后仰倒,这只野兽的头颅接近于一条巨蛇,狰狞的蛇头双眼闪烁着没有任何理智的暗红色光芒,黑色的臃肿蛇头对着钢化玻璃之后的众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獠牙,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尖锐嘶吼。

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诞生。

“我们将这种兽化者暂时命名为……”黑发女孩转过头看向路德维希,她的大半张脸都沉在兜帽之下的阴影里:“人之脓。”

第二十八章 血焰与新月之战

蓓尔嘉当然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玛利亚的时候。

那时他还身处魏格纳之城,即将面对幽邃眷族的攻城血战,老猎人盖尔曼指挥着又一场猎杀之夜的进行,城内数百名猎人腰挂锯肉刀背负开花枪,健步穿行在各个藏污纳垢的阴暗角落猎杀兽化者,而所有的正常民众则都将门户紧闭,在门口点上一盏油灯表明这间房屋之内还有活人。

在一间点着油灯,却房门半开的可疑别墅内,盖尔曼第一次见到了玛利亚。

玛利亚衣着华贵的养父母都倒在逃往大门的半路上,神情惊恐,尸骸血肉模糊,他们的身体都被锋利的利刃切碎成无数块,还残存着火焰烧灼留下的焦臭味。

而在那间别墅的最深处,穿着睡裙的玛利亚抱着枕头蜷缩在最黑暗的墙角,她的全身沐浴着不知道是属于她自己还是属于别人的鲜血,从头到脚都布满触目惊心的伤口,玛利亚滴落在地的血液燃烧着微弱的血红色火焰,年仅五岁的玛利亚用天真而迷惘的声音这样问盖尔曼:

“爸爸妈妈说我是怪物,他们要杀了我,可是有一只怪物先杀了他们……善良的猎人,你见到了那只怪物了吗?”

玛利亚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怪物,盖尔曼非常清楚。

盖尔曼当然更清楚世上从未有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怪物,所有的怪物都是由人类的罪孽创造出来的,力量无所谓善恶,只看运用之人的本心。而盖尔曼确信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自行觉醒了该隐血源之力的该隐赫斯特末裔,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把这样宝贵的血脉当成是怪物,玛利亚所能做到的事远远超乎她现在所能够想象的极限。

所以他只是抱住了女孩,这样简单地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她:“怪物已经被我杀死了,你现在很安全。相信我,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这只是一个梦。”

玛利亚扑在盖尔曼的怀中发出痛彻心扉的嚎哭,就像一个倒在父亲怀里的女儿,就是在那个时候,盖尔曼觉得他的内心深处沉睡了很久很久的某些东西突然跳了一下,那是一种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悸动。

曾经判定玛利亚是人类还是怪物都只在盖尔曼的一念之间,盖尔曼那时只要有一念之差,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挥舞着洛阳的血刃玛利亚了。然而这一次玛利亚和蓓尔嘉的重逢,两者的地位却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微妙的转换。

现在竟然轮到玛利亚来判定自己究竟是人还是怪物了,世事离奇至此,蓓尔嘉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然而就算蓓尔嘉自己都不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拥有盖尔曼记忆的她,非常清楚,记忆大概是意识中最不可信的东西,你现在所坚信的真实,很有可能只是另一个巨大的骗局最肤浅的表层。

但是蓓尔嘉却坚信着她还是她,不论古神还是猎人,她的灵魂永远不曾改变。

“这枚银铃是依靠身体之内的血源来判断身份的,人体的血液每过七年就会完全更换一次,更何况我早已舍弃了过去的身体,你觉得我们体内流淌的血液就能代表我们的真实身份吗?”蓓尔嘉勉强地笑道。

“我当然清楚血液同样不可信,但是我已经找不到几样东西真正可信了,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向您举起屠刀的理由而已,而这个理由当然也很简单,您是古神就已经足够。”玛利亚眼中的血芒越来越炽热,她正向蓓尔嘉拖着双刃一步步走来,前进的步伐自有一股独属于猎人的铿锵韵律:“古神和人类没有任何可以共存的余地,如果您还是曾经的那位老猎人,现在您就应该为了人类的未来自裁;如果你已经是邪神本尊,只是攫取了不应该属于你的记忆,想冒充另一个人继续活下去,那我就更应该亲手为你送葬。”

“这不正是你当初所传授给我们的东西吗?身为猎人,整个人类面对超宇宙时最锋利的利刃,我们更应该无怨无悔地为人类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您既然已经死了,就没有再活过来的理由。”玛利亚咬牙切齿地说,上一刻她眉眼之中的狰狞下一刻又变成了凝稠的哀伤:

“老师已经够累了,让他能够彻底地安息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玛利亚已经走到距离蓓尔嘉不过十步的距离,蓓尔嘉和玛利亚的目光同时碰撞在一起,蓓尔嘉不出所料地在玛利亚的双眸中发现了决然的杀意。

蓓尔嘉只能发出一声轻叹,并没有再尝试做任何辩解,本以为到星辰钟塔之上会发生一场感人的师徒重逢,却没有想到她还必须先应付有心结的徒弟,如果现实真的能有玛利亚所想的那样黑白分明就好了。

但是不论如何,现在只能先过招一番再来慢慢讲道理。

玛利亚闭上了双眼,轻轻呼吸一口,再吐出一口浊气。蓓尔嘉知道,玛利亚在战斗中比起运用视觉观察战局,她其实更相信她内心深处无往不利的直觉,玛利亚在真正的战斗中从来不会轻易睁眼,眼前所观察的东西反而会误导她对战局的判断。

玛利亚向前一个轻盈的滑步,洛阳双刃中的返刃剑已经向蓓尔嘉的眉心倒刺而来,当头一剑之后,则是玛利亚右手的短刀戳向蓓尔嘉的心口,两招都是没有任何保留的死手。

蓓尔嘉却将本来搭在白月戒指上的手却悄然松开,她相当托大地选择将双手负在身后。

深黑色的返刃剑直刺蓓尔嘉的眉心,蓓尔嘉的双眸直视当头刺来的利剑剑尖瞳孔微微一缩,蓓尔嘉脚下向左横向踏出一步躲过第一剑,双指则探向胸前,拧住玛利亚紧随其后的短刀将之顺势往身侧一带想偏转玛利亚的重心,玛利亚无往不利的短刀则在蓓尔嘉的两指缝隙之间再也难以前进一寸只能被强行带开,玛利亚没有尝试和蓓尔嘉较劲,反而整个身体随着蓓尔嘉的挪动凭空跳起翩然旋转起来。

玛利亚在半空进行转体的同时左手的返刃剑撩起一团迷离的剑花,蓓尔嘉却只是屈指一弹便弹中玛利亚凌乱剑花之中稍纵即逝的破绽,玛利亚笼罩整个蓓尔嘉上半身的剑势为之一滞,为了不让短剑脱手飞出玛利亚不得不向后撤剑,但是同时短刀也已经从蓓尔嘉的两指之间从容抽出。这时玛利亚和蓓尔嘉的方位已经进行了一次微妙的转换,两人在过招之间脚下的步伐流转已经悄然划出一个流畅的半圆。

玛利亚和蓓尔嘉背对着背,仿佛一场舞蹈跳到中场两位舞者在彬彬有礼地交换位置,但是每一步都密布杀机。

两人也颇为默契地同时转身。玛利亚在一个转身的功夫已经将短刀和刺剑重新在胸前组装成为双刃剑朝蓓尔嘉步步紧逼,双刃剑时而在玛利亚的身侧旋转,时而缠绕着玛利亚的手腕如同跗骨之蛆,时而穿行于玛利亚的身前身后,玛利亚从无数匪夷所思的角度攻向蓓尔嘉。

而蓓尔嘉则在玛利亚的疯狂攻势之中闲庭信步地走走停停如同穿花蝴蝶,面对从死角逼来无处可避的攻击则只是屈指轻弹几下或者随意一掌拍出便化险为夷,玛利亚的所有招式在蓓尔嘉的眼中都被提前预判,以玛利亚圣级猎人的攻伐技巧竟然都没有办法摸到蓓尔嘉的一片衣角。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你要攻击何处,你的眼睛都已经提前告诉了我。”蓓尔嘉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中还尤有余力地轻笑出声,玛利亚在攻击之时她的双目明明都是紧闭的,但是蓓尔嘉依然可以捕捉到她眼皮内肌肉的运转来判断玛利亚的攻势,古神的感知力量防不胜防。

蓓尔嘉顺着玛利亚的攻势的缝隙从容地向前挥出右手,一记手刀砍向玛利亚的右肩,一丝月能在手腕的边缘拧成一条银白细线,玛利亚耳朵一动就捕捉到了令人惊心动魄的破空之声,她不得不强行停下攻势,将洛阳重新收回胸前进行回防。只是“铮”的一声,蓓尔嘉轻描淡写地挥出的一记手刀就将玛利亚强行击退,玛利亚在地上连踏出十余步才卸掉力道。蓓尔嘉看似如白玉般细嫩的小手却能和玛利亚斩铁如泥的洛阳正面硬拼而不落丝毫下风,甚至连一丝伤口都无法留下。

两人刚刚分开十余步的距离,两人身周方圆数十米的大地上顿时生出数十道刀刃痕迹沟壑纵横,周围的所有明树花全部被切成了花泥,苍白的花瓣飘舞满天,玛利亚低头看了看她回护在胸前的洛阳双刃剑剑柄之上一道细微的裂口,只是淡漠地冷哼一声。

不愧是幼年古神,就算是天外陨星锻造的洛阳,都不见得能和她的右手硬拼几下。

“你的招式全部都是我教的,你觉得你能有丝毫胜算吗?”蓓尔嘉仿佛散步一般朝玛利亚漫不经心地负手走来,如果不是蓓尔嘉没有驼下后背,而且她的右脚也没有走几步便因为过去的伤势停顿一下,玛利亚恐怕真的会以为那是她的老师在向她笑眯眯地走来。

玛利亚知道她不能再保持这样错误的战斗节奏了,在近身战斗之时她绝对占不了丝毫上风,到现在蓓尔嘉甚至都没有拔出她的武器,圣级猎人要想战胜幼年古神,必须走一些偏门道路。

玛利亚必须转换战略了。

玛利亚的左手从腰间抽出伊芙琳步枪,同时将双刃剑抛向右手,玛利亚向后急退试图与蓓尔嘉拉开距离,同时左手的步枪向蓓尔嘉不断开枪,她体内的该隐之血不断转化为血质子弹,十几发子弹交织成为一片密集的弹幕,枪枪都朝着蓓尔嘉的致命处袭来。

蓓尔嘉则满不在乎地迎着玛利亚的弹幕冲刺,蓓尔嘉跑过的地方她身侧的花瓣全部被卷起,银色的月能则在她的脑后凝结成为一块块钻石般的结晶体跟随着她的奔跑纷纷显现,十几发月能结晶枪跟随着玛利亚的开枪同时划破空气攒射而出,结晶枪和血质子弹在蓓尔嘉和玛利亚之间的十余步空间里交织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能量轨迹,有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嗤嗤的怪声互相抵消,有的则义无反顾地向各自的目标飞出。

对于蓓尔嘉,这类微不足道的奥术只是念头一动就可以瞬发的月能运用技巧,对于她本体几乎没有任何损耗。

玛利亚朝后时而翻滚时而滑步躲避蓓尔嘉的结晶枪,而穿过重重阻碍来到蓓尔嘉身前的所有的水银子弹则都被无形的月能力场弹开,玛利亚的子弹只能稍微起到延缓蓓尔嘉冲锋趋势的效果,但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还是在这一进一退之间不断拉大。

但是玛利亚终究还是和蓓尔嘉拉开了接近三十步的距离,蓓尔嘉终于有些明白玛利亚想要做什么了。

玛利亚冷笑一声,终于停下脚步止住了后退的趋势,她猛地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她苍白而精致的脸颊两侧泛起一阵病态的红晕。少女猎人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血能轻轻托起,玛利亚将洛阳再次拆开变为双刃,她倒握双刃,毫不犹豫地将双刃狠狠插入自己的胸膛,短剑和利刃从她的后背深深贯穿而出,猩红的血液在她的身边炸裂开来,将她的洛阳双刃都染成令人心悸的深黑色。

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兴奋,玛利亚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呻/吟,她的七窍都不断涌出暗红色的血液,血液在离开她身体的瞬间都因为高温蒸发。

玛利亚全身的衣物已经完全被渗出的血液染成暗红色,她的猩红双眸则燃烧起了火焰一般的明亮光芒,玛利亚舔了舔嘴角的血液,又一次低吼一声,将双刃从胸前的伤口狠狠抽出,玛利亚全身的血液都在不断地流出体外,她体内的血能却没有丝毫消退反而登上另一个足以让任何次神都为之侧目的高峰,血液流出身体的同时都在玛利亚的身边水银般流动着凝聚成一团不断扩大的深红色领域,血液都在玛利亚的身边像火焰一般自行沸腾,让玛利亚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颗闪烁着猩红光辉的火焰灾星。

“你是要玩真的?”蓓尔嘉本来轻松的神情终于多出一分凝重之色,蓓尔嘉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将右手五指张开凭空虚握,光辉一闪,白月戒指顺从着主人的意志自行展开,晶莹剔透的新月镰刀长度超过两米,和娇小的蓓尔嘉形成巨大的视觉反差。

月神少女微微躬身,将新月镰刀慎重地倒背于身后,蓓尔嘉终于决定开始蓄力,星星点点的月能在蓓尔嘉的身周朝着蓓尔嘉的体内不断凝聚,幼年月神在这片月能的光晕之中仿佛变成了一位身体由光芒组成的无瑕精灵,而她背后背负的新月镰刀的刀刃已经完全闪耀成了一轮明亮的弯月。

银发月神背负着一轮冉冉升起的新月。

饶是脾气好如蓓尔嘉,也终于对玛利亚这样近乎无理取闹的一连串出手有些恼怒了,真的有必要对自己的恩师燃烧起该隐之血来全力出手吗?有必要在大敌当前之时自己心里还要闹这样的别扭内耗力量?

玛利亚现在已经漂浮到接近五米的空中,明树花园之上的阳光越来越炽烈,让蓓尔嘉只能看见玛利亚在阳光照耀下显现的模糊血影。玛利亚高举起洛阳双刃,双刃反射出刺目的寒光,火焰般的该隐之血由地面向天空升腾而起,盘旋着化成一道深红色的血焰龙卷将玛利亚的身体一圈圈缠绕。

玛利亚携卷着漫天血焰将双刃朝蓓尔嘉一并劈来,她手中的两把洛阳剑刃都在血能的附魔下变成了两把深红色的猩红血斩,血刃玛利亚跟随着刀势一瞬间穿梭了数十步的距离逼近蓓尔嘉。如果蓓尔嘉不加抵御,玛利亚恐怕会用这一刀将整座星辰钟塔的顶楼连着蓓尔嘉的身体一并劈断,虽然现在这具身体要恢复起来对于蓓尔嘉也是举手之劳,但是没有人会乐意看到自己被拦腰斩为两段。

蓓尔嘉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玛利亚会比从前会稍微成熟一点,没想到玛利亚真的是脾气一上来,连自己的老巢都一样砍,出手根本不会考虑后果。

蓓尔嘉终于蓄势完毕,将背负于身后的新月镰刀绕着她自己的身体由下向上逆旋而起,纯净的月能照耀之下,蓓尔嘉仿佛在跳着一支恬静优美的舞蹈,脑后的银色长发都随着刀舞披散开来映射着煌煌月光,蓓尔嘉并未以身体带动她的新月镰刀,反而任凭新月镰刀带动着她的身体向上飘飞,新月镰刀由下而上斜挥而出,带动出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冷冽清辉,但是蓓尔嘉挥舞新月镰刀的姿态却有些不自然和别扭,因为她在挥舞镰刀的刀背。

玛利亚由天坠地,向人间施加猩红的神罚;蓓尔嘉却由地升天,跳起一支月之精灵的翩然舞蹈。

新月镰刀和洛阳双刃狠狠碰撞在一起,火花、月能和血焰四溅开来,面无表情的蓓尔嘉和双眸深红的玛利亚一瞬间错身而过,半座红石城的人都能听到那道清脆金属鸣颤声骤然响起又不知所终。

天边的洁白云朵被新月镰刀一线斩断,而花园之内的所有花朵则同时在焦灼血焰之中垂首凋零。

尘埃、蒸汽和光粒在天空飘散,两道人影同时落下。

蓓尔嘉从天空翩然坠地,她的右手手臂之上终于浮现一道燃烧着微弱血焰的刀痕,她右手随意一抖,新月镰刀又自行化为光粒消散。

而玛利亚却在她身后断线风筝般摔在地上,刀锋出现裂痕的洛阳双刃都脱手而出,玛利亚捂着自己的胸口向前踉跄迈出几步,她想回头说些什么,可是眼前一黑却先一头颓然地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布满烧干的血液。

蓓尔嘉快步走向失去意识的玛利亚,也不管玛利亚有没有意见,不由分说地将玛利亚扶起,蓓尔嘉的右手按在玛利亚的肩头,往玛利亚的体内极有分寸地灌输了一丝月能加快她的伤口的愈合。

蓓尔嘉对着玛利亚苦笑着摇头,像从前的盖尔曼一般抬起左手亲昵地刮了刮孩子般昏迷的玛利亚的鼻子,自言自语道:

“终究只是个闹别扭的孩子啊。”

第二十九章 大钟摆的闲聊

绿眸女孩儿靠着栏柱双手抱在胸前,读黄书的小胖子坐在花园门前的阶梯上,他们都在静候蓓尔嘉和玛利亚的会面结束。

似乎是觉得这里的空气太沉闷,绿眸女孩儿扯下她的面罩透气,露出那张清丽脸庞,又从治愈教会的宽大长袍之下摸出一杆女式烟枪,只是屈指一弹便生出一撮火星将烟杆点着,绿眸女孩儿深深吮吸一口,再对着身侧还在埋头读书的小胖子吐了口烟圈。

小胖子则对飘到眼前的烟雾无动于衷,他显然还深深沉浸在丹德里恩大师以文字勾勒出的绮丽世界里,观赏着国王和公主之间曲折百转的离奇爱情,神巫和王之间名为兄妹,实为恋人。

“那本书就这么好看吗?我这样一个如假包换的大美人坐在你旁边无所事事,你竟然还能专心致志地看丹德里恩的小黄书……”绿眸女孩撩了撩鬓角灰白的碎发,用幽怨的目光瞟着小胖子脸上的雀斑。

“我现在用甜言蜜语讨好你、陪你聊天、给你做牛做马,你今天晚上就能让我从男孩变成男人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胖子终于开口了,看上去个头不小的他的声线竟然还是没变完声的公鸭嗓子。

“当然可……不行!”绿眸女孩本想随口答应,等她反应过来却差点被一口烟呛住,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胖子脱口就是这么犀利的话:“我虽然在感情方面……比较洒脱,但是你这进展也太快了吧?更何况臭小子你毛都没长齐,怎么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东西?”

“如果不行,我为什么要搭理你,你再漂亮,不过也只是一具虚假的空壳。人如果读的东西多了,了解的东西多了,你总会有一天蠢蠢欲动地想实践一番,毕竟我也饥渴了太久太久了。你又在丹德里恩的书里被描写的那么——楚楚动人,我当然会想试探一下现实中的你是不是也和书中一样明艳可口,”小胖子努了努嘴,轻叹一声:“事实证明,果然那都是艺术家对现实进行的加工创造,我现在只看到了一个行为举止大大咧咧、言谈粗鲁的暴力女。”

绿眸女孩掐断了手里的烟杆,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怒喝:“咱们能换个话题吗?不要再提丹德里恩那个该杀千刀的了!”

绿眸女孩甚至都不在乎自己被称为“暴力女”,但她却一点都不想再听到“丹德里恩”这个优雅的名字,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她为什么要找这个小胖子聊天了。

“丹德里恩先生怎么是烂人了?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道上,他可是一股清流啊,他在他的小说和诗歌里尽情的描摹真实的人性和细腻的情感,历史上发生过的种种动人的故事和传说被他改变改编成一出出跌宕起伏的戏剧,他还能将个性解放和自由意志以汪洋恣肆的笔法尽情歌颂赞扬……”小胖子谈起他的偶像丹德里恩先生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

“丹德里恩大师让文学第一次跳出了古板僵硬的宗教叙事和冰冷无趣的历史传记,让艺术真正有了艺术之名,让……”

“去你的狗屁艺术和故作优雅的漂亮话,丹德里恩就是在诽谤我的名誉,他就是在信口雌黄地胡编乱造,他就是个天下第一号大骗子!今年他要敢来红石城参加圣火节庆典,我就敢让他少一条腿!”绿眸女孩恶狠狠地挥拳说道,她口中的一条腿,当然只会是男人的那条腿。

就在绿眸女孩神色不善地打断了小胖子的自我陶醉,正要当场发作之际。

一声巨响在他们身后响起,那是两把武器的碰撞宏声。

“叮——!”整座星辰钟塔都随着这道声音震颤起来,两人耳中同时响起了一阵久久不绝的尖锐金属鸣颤之声。

星辰钟塔的坚固内壁从天花板朝下不断出现一条条蛛网般的裂痕,灰尘纷纷扬扬地从穹顶洒落将两人淋得灰头土脸,他们再也不复之前白衣教士的一尘不染。

除了面容木讷呆板的小胖子对这阵怪声毫无反应,绿眸女孩和很多钟塔内的修士修女一样不得不捂住耳朵抵御那阵令人不适的震颤声,两人都能感觉到门后进行的战斗究竟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动静。

果然还是打起来了么……绿眸女孩虽然一开始就察觉到情况不对,但是仍然没有料到玛利亚竟会果决任性到这种地步,大敌当前,治愈教会的老巢星辰钟塔里还在闹这种内讧,着实让她对猎人组织难以产生太多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