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鸟印
他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了,班长的脖子微微发红。她的红不是南方池塘里与荷叶相依相伴的满江红,而是寡淡可爱的粉红,从脖子开始,慢慢蔓延到耳根,终于她忍不住了。
“你在看什么?不要……不要这么看我。”语气是强装的强硬,那粉扑扑的脸蛋却让陆离忍不住想笑。这位班长单纯得可爱,看都不让看。或许这就是少女才会有的青涩吧?
这也很正常,川海一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多男少。男子大多不会在川海一中念书,而是早早地前往大学的附属高中了,留在这里的男性多半是家族里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他不无恶趣味地想,班长一定没和男生近距离接触过,要是猛地抓住她的手一定能把她吓坏。
当然他最后没有这么做。
“班长,你会吹笛子吗?”不是笛子也行。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会啊。你不知道吗?”少女的眼神有些疑惑。那场晚会她组织得很成功,她的长笛独奏也很完美,陆离不应该不知道的。除非,陆离那天又半途溜走了。想到这,班长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陆离,今天起进入新学期了。作为你的班长,我不会再像上学期那样放纵你了,我会严格监督你的,你不许再逃课,不许去上网,必须按时交作业……”她脸上的粉红褪去,逐渐有了几分威严。
“不然怎么样?叫家长?”陆离玩世不恭地笑了笑,语气中或许是自嘲,或许是嘲讽,也或许是其他的东西。
班长看着陆离表情,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她想起刚升入高中的时候,她竞选成班长,决定要不辜负老师家长的期望,成为一个称职的班干部。所有学生都有一个体面的家世,都会对她维持表面的尊重,除了陆离。
他明目张胆的逃课,常常去电脑房不知捣鼓什么,听说还和校外人员有不明不白的关系。最开始她当然是生气的,她最初还试图劝说陆离,但换来的只是他的不屑与鄙视,恼羞成怒的她决定搬出班长的大招:请家长。
请家长这种事,老师们是不好做的。因为川海一中的学生背景都不一般,老师们很少会干涉学习以外的事务,一中实行的是学生自治制度,所以班长是有权力请家长的。也就是以此为契机,班长才知道陆离凄惨的身世,逐渐放弃逼迫他的心思,天生的软心肠让她对陆离睁只眼闭只眼。
“高二课程就结束了,高三一年都是备战高考。今年的学习的任务是很重的,你不能再像去年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班长很认真,“你的家庭条件并不好,更应该刻苦认真,努力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陆离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和这位班长关系不好了,因为她总能好不避讳地损伤少年人的自尊。明明和自己一般大,却总能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角度来教导她,用上位者的从容来鞭笞他、激励他,这让陆离想起地里的老黄牛。
此时的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种话语而自惭形秽或羞恼,他只是轻松地说:“那我上大学的学费怎么办?一年十多万的学费,我打暑假工可挣不来啊。反正都上不起大学,干嘛要这么努力。”
班长有些焦急:“你不能这么自暴自弃。你,你没钱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啊,可以,可以去参加定向就业计划。”她的语气越来越弱,因为她知道这两个方法都不现实。助学贷款不是陆离这样没有监护人的孤儿能申请到的,他的行为没有法律上的效力,而定向就业计划……陆离会愿意吗?
所以她只能换一种说法。
“你要是今明两年好好学习,我就让家里替你交了大学四年的学费。妈妈很听我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她的眼睛在发光,似乎真的认为这是一个完美的主意,能够拯救一个迷途的少年对她来说不啻天大的功劳。
陆离不想和她牵扯过深,这姑娘呆,不代表她的家长呆。他和班长非亲非故,自家女儿为什么要为一个穷小子去求他们帮助?或许他的父母是通情达理的大人物,但陆离不是。
“其实我有一个赚足学费的计划,我去年就在忙这件事。”陆离终于露出自己的獠牙,“我在做一款游戏,如果卖得好轻松就能赚到学费。但是我缺一个懂音乐的人,特别是古典乐器的人。”
“……你去年逃课是做这种事?”
“嗯呐。”
“那和校外人员勾勾搭搭呢?”
“那是我联系的同好者,可惜大部分都是只有半桶水的混子,有几个有真本事的却要我付钱雇他们。”陆离苦笑,“我哪里有钱?只能找到班长你,希望能白赚你的音乐才能咯。”
班长的胸膛微微挺起,这姑娘因为陆离的夸赞而有些骄傲,只可惜她的胸膛并不雄壮,这挺胸的动作反而让她显得孩子气十足。和这样的姑娘打交道让陆离感到轻松——和两种人打交道时最好说实话,一种是很纯真的人,一种是很聪明的人。对前者说实话会让人减少很多压力,对后者说实话会让自己多出很多压力。
“那我答应你吧。”她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答应什么?”一个陆离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
安百璃像个幽灵一样从后门进入教室,她今天没有刻意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土齐刘海、麻花辫、黑框眼镜。她那藏在厚厚镜片后面的眸子时不时飘向陆离。上一世安百璃曾说过,她其实不是近视,戴的眼镜也只是故意做厚的平光镜,为的只是少一点麻烦。
至于是哪里的麻烦,陆离就不知道了。川海一中的学生管理还是颇为严格的,很少有学生会在校内发生冲突,安百璃不可能会遇到麻烦。
“同学你好。”班长明显吓了一跳,“你也是分到这个班的学生吗?我叫楚静怡,很高兴认识你。”这姑娘被吓得不轻,说话都在哆嗦,胆子很小。
上一世她飞机失事前肯定被吓傻了吧?一想到那个画面,陆离不禁有些难过。虽然他不喜欢班长,但也不想看到一个单纯的姑娘死在灾难中。
他心中默默把楚静怡三个字念了了几遍,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同学你好,我是陆离。”他伪装得很好,因为他一直是个装蒜的天才。很多时候,人生中遇到的麻烦只需要做到装懂、装傻就能解决。
但安百璃却总能看穿他的伪装。还总骂他是个负心汉。
可惜这一次安百璃没有想到陆离还保留着重生前的记忆,她有些激动地说:“我叫安百璃。很高兴认识你……们。”她掩饰得很好,至少楚静怡没有发现问题。
楚静怡前方还有一个空位置,但安百璃却没有落座,而是定定地看着楚静怡,佯装为难:“静怡姐姐,我,我的肺不太好,能坐在通风一点的位置吗?”这句话让陆离嘴角微微一抽,安百璃啊安百璃,你实际比楚静怡大一岁吧?这声姐姐你怎么喊的出口的?
楚静怡啊了一声,当即想要起身让座,可陆离已经先一步站起来:“既然这样,安百璃同学你就坐我的位置吧。我这里离窗口近,空气好。”
安百璃有些焦急了:“可是又太冷了。”真是个站不住脚的蹩脚理由,只有傻瓜才看不穿她。
楚静怡责怪地看向陆离:“你让她坐那么近,受凉了这么办?要是长期受凉,每次……的时候总是痛的要死,你有没有一点同理心?”
陆离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但也只能顺着楚静怡的话说:“啊,是这样吗?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那要不静怡你坐我的位置,让安百璃同学坐你现在的位置吧,这样你既能稍微挡个风,女孩子家相互间也容易照顾。”
他故意称呼班长为“静怡”,就是为了打击安百璃,让她早点死心。大家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了,就不能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吗?为什么还要像牛皮糖一样粘上来?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却让两个女孩有了不同的反应。
楚静怡的耳朵又变得粉粉的,她觉得陆离的称呼太轻佻了,可又不好意思当着第三人的面纠正她。她的脸皮比想象中要薄,明明当班长的时候挥斥方遒好不潇洒,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而安百璃则有趣得多,她想生气又不敢流露,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嘴唇蠕动不断,硬是把话憋了回去。她的演技很糟糕,也只有她自己和楚静怡不知道了。
陆离提包坐到了楚静怡前面的空位,向身边陌生的女孩点头微笑算是问好了,也没期待对方的回应,他便直直坐下,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安百璃最终也是没能得偿所愿,她愤愤地坐在楚静怡原本的位置上,倒是让班长纳闷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陆离虽然正襟危坐,但心神还是放在身后的两个妹子上。安百璃到底心机稍微深沉了一些,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向楚静怡询问她和陆离约定了什么?
当听到陆离邀请她来负责游戏的音乐制作时,安百璃脸上的笑容再也维系不住。那本应该是她的位置,是她和陆离同甘共苦的记忆之一,这个早在记忆中消失的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二人的出身都挺糟糕,陆离对安百璃有天然的亲近感。在她被排挤被压迫时,是陆离为她挺身而出,带她散步,教她怎么吹树叶做的笛子,告诉她她其实很漂亮。在高三时陆离顶着大雨带她逃出校园,只是为了带她去看一看雨后彩虹的源头。
对安百璃来说,人生的前十六年遍布阴云,世界是灰暗破败的,找不到人生的乐趣,一度萌生过自杀的想法。可自从遇到陆离起,他便成为穿破乌云的一道光,让安百璃像飞蛾一样情不自禁地靠近他。
她知道陆离其实没有那么爱他,她也知道真正的原因——陆离都不知道的深层原因。但她还是忍不住像自我牺牲一样品尝名为陆离的毒药。陆离是她的,只能是她的,她也只能是陆离的,任何人,无论是谁,都不允许插入他们之间。
无论是谁,邹雅梦、陈嘉宁、温琥珀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
在楚静怡看不到的角落,安百璃的眼神变得冰冷又犀利。她从未在陆离面前展现过这一面,直到上一世的最后一分钟。
第五章 邹雅梦的担忧
川海市女子体育运动学校是全国著名的女子体校,人称国家女子队的青训营。与非富即贵的川海一中学子们相比,川体的运动员们则平凡许多。她们很少会谈论奢侈品与汽车品牌,更关心下半年的赛程安排。
今天是九月一日,是川体的开学日。当然,川体的女孩们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开学,毕竟她们一年有两个季节在体育馆集训,剩下两个季节在全国各地参加比赛。
邹雅梦结束了今天的训练,她将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捋向脑后,两脸潮红,香汗淋漓。每当要参加省级联赛时,她便会自觉地翻倍训练量——还有一周她就要以川体代表的身份参加六省联赛。
今年是她留在川体的最后一年,她们这种体育生是没法报考大学的,如果没有在毕业前被被市以上的队伍录取,就只能去应聘县城的体育老师——那她这些年的努力拼搏就显得一文不值了。邹雅梦今年向邻近三省的省队递交了申请书,可没有一支队伍回复她,或许是因为她还是个无名小卒?因为她还没有在省级比赛中拿到过名次?
邹雅梦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口清甜的矿泉水,还想继续训练,却被教练拦下了。
教练是国家队退下来的,在川体工作了二十多年,有一个勤恳的丈夫和听话的女儿。邹雅梦时常羡慕教练,觉得教练已经人生圆满了,拿过奖杯,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总是以教练的生活构建自己的美梦。
“你要注意休息。”从来只会催女孩们训练的教练此时却面露忧色,“你的训练强度太高了,对身体负担大,容易落下隐疾。我听说你昨天训练时脚抽筋了?”
只是抽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邹雅梦心里这么想,而且不拼一把,怎么进省队?这次六省联赛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次大型联赛了,错过这次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她知道梨子想上大学,可是他们没钱,如果加省队,每月的工资都有八千块,比赛奖金有五万块,只要多拿下几场比赛,梨子上大学的学费不就出来了吗?
教练苦口婆心地说了许多,邹雅梦也乖巧地听着,内心的想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年轻,能够经得起高强度的锻炼,至少五年内不会出现问题,不是吗?
体育馆闭馆了,邹雅梦只能背着单肩包,与队友们结伴离场。
女子体校的女孩们比寻常女子高中生更热情、活泼,那裸露在运动短裤外健美的大腿在夕阳下美的耀眼。邹雅梦的好友抱住她的腰肢,哀嚎道:“雅~梦,丹教练不当人~累死我了~你抱抱我,让我补充一下能量好不好?”
几个女孩笑成一团,邹雅梦也笑骂着:“你怎么不去找你男朋友去抱?”
“呜呜~分手了,上个月就分了。”女孩撅着嘴巴,“男人真不是东西,上次我们去金东比赛那次,你们还记得吗?”
金东地处极北,地广人稀,距离川海极远。邹雅梦对那次金东之旅印象深刻,不但路途遥远磨人,还被金东的一支女子校队给虐惨了。回来的路上大家都没精打采失魂落魄的。
“我们去金东不是花了两个月吗?只是两个月不见,那个狗男人就移情别恋了!”女孩露出一副苦瓜脸,“他还说是我没法经常陪他,他感觉不到女朋友的温暖。你们评评理,我每天累死累活地训练还要去参加比赛,哪还有精力去和男朋友约会?”
女孩们总是会在这种事情上结成统一战线,莺莺燕燕们吵闹着批判负心汉。邹雅梦心里却冒出一些不该存在的危机感,她马上也要去参加六省联赛了,为期一个多月,会不会回来的时候梨子就带回一个女朋友了?
她本不会有这样小女人般的忧虑,可最近和陆离相处时,她总是冒出各种不自信的想法。走在街上看到打扮时髦的少女们,她还有自惭形秽的古怪心理。这些细腻的想法是在最近几天冒出来的,天可证明,她对那些腻腻歪歪无病呻吟的小女人一直是持鄙视心理的。
“是啊是啊,男人都是这样,唉,当女人好难。”
“哼,让他们也每个月流几天血就知道了,一群负心汉。”
叽叽喳喳的,邹雅梦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便拿出手机假装看消息。不知谁故作夸张的哇了一声:“雅梦你换手机了?好漂亮的手机啊~嘻嘻,谁送你的?”
邹雅梦心里有些得意,是我可爱的弟弟送我的,可又担心她们追问个不停,便撅撅嘴:“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吗?”你们没有这么懂事亲人的弟弟吧,哼哼,就不告诉你们。
“切~雅梦你平时抠抠搜搜的,怎么会舍得花钱买这么漂亮的手机。”
“一定是男人送的。”
“难怪刚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哦豁,雅梦也有春天了吗?”
邹雅梦脸红了,她们交谈时总是口无遮拦了,继续攀扯下去不知道要说什么胡话,便急忙解释:“是我弟弟送的,他打暑假工赚的钱。”她的心理很矛盾,既想炫耀自己的弟弟,又不想让她们关注他。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这群女人总是没心没肺的,她这是保护陆离免受母豺狼的袭击。
“雅梦你居然有弟弟,为什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我好像见到过,是不是上次那个在学校门口给你送衣服那个?”
邹雅梦没想到她们还记得陆离来送过一次衣服。那天是她出门太急没有带训练服,当她到了学校才发现,正当她焦急时,陆离居然就已经带着衣服来找她了。
“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吗?啊,我有印象。”
“嘻嘻,雅梦你还藏了一个弟弟不告诉我们呀,真是不厚道。快把他的照片和联系方式发过来,让我好好检查一下他发育正不正常~”
她们笑闹成一团,各种颜色笑话层出不穷,邹雅梦脸蛋越来越红,幸好夕阳的余晖掩盖了她的红晕,不然她只怕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其实她平时对队友们的荤言荤语都能免疫的,她知道这群妮子也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真见到好男人一个个躲得老远。可今天听到她们把话题落在陆离身上,却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哎呀,其实弟弟的保质期也只有这几年。”那个被分手的女孩还是苦着脸,“等他稍微大点了,就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慢慢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姐姐了。我有一个笔友的弟弟就是这样,小时候又乖又懂事,老可爱了,后来天天逃课和小女生亲嘴,惹得他姐姐天天被弟弟班主任叫去谈话,说又不听,骂又顶嘴,打就离家出走,唉,真是不省心。”
“是这样吗?”邹雅梦其实也不懂,她觉得陆离应该不会那么叛逆,吧?
“嗯哼,说不定等雅梦你这次联赛回来,就能看到弟妹了。”本是没心没肺的玩笑,却恰好点破了邹雅梦这些日子的担忧。邹雅梦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陆离牵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手,在原本属于她和陆离的房间里拥抱在一起。心脏像是被攥住一样难受,她知道这是自找不痛快,可这种想法一旦冒出就停不下来。
邹雅梦回到廉租房后,冲了个澡便去隔壁陆离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穿了上次那件吊带背心和热裤,露出大片沐浴后粉白诱人的肌肤。往常在陆离家她会很放松惬意,可今天内心却忐忑不安。
她站在陆离屋里的落地镜前,托了托一对木瓜,感觉又比上个月沉甸饱满了许多。她一直觉得这是身为运动员的负担,可此刻抓着那团丰腴的手却在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摩挲起来。忽然手机的闹钟响了,邹雅梦从遐想中惊醒。
六点钟的闹钟,这是她给陆离做晚饭的时间。可是此时陆离还未从学校返回,是被留堂了吗?邹雅梦走进狭窄逼仄的厨房,开始为陆离做饭。半个小时后,她将饭菜端到伸缩小木桌上,可依然没有等到陆离。
又热了一遍饭菜,邹雅梦终于坐不住了,她要回去换身衣服去找陆离。可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锁声,陆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但好歹没有缺胳膊少腿。邹雅梦直接抱住弟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由于童年的经历,她和陆离一样是没有安全感的人。每当陆离回家的时间晚上一点,她便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遇到车祸了,是不是被人打劫了,是不是……她的亲人只剩下陆离了,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不想再失去和她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弟弟。
陆离感受到雅梦姐的关心,心中暖暖的,他也环住姐姐的腰肢,这才发现她衣服的布料比想象得轻薄。少女温软身体紧贴在手臂上,明明没有接触皮肤,却有胜似直接接触的旖旎感。成年人的思想控制不住少年人的身体,他尴尬地推开姐姐,怕她发现自己的窘态。
“我今天刚开学,有点事和班干部交代,回来的晚了一点。”他是和楚静怡介绍自己的游戏制作计划去了,出乎意料,一直是乖乖女的楚静怡居然对恐怖游戏热情高涨,这里那里问个不停,若不是安百璃刻意捣乱,估计还要再解答好奇宝宝的一百万个问题。
邹雅梦迎着陆离的目光,感觉浑身火辣辣的,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穿这么清凉。不对啊,自己以前也在家穿这样,可为什么以前不觉得害臊呢?她怕陆离开口询问,便连忙拉住她落座:“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忽然邹雅梦鼻子动了动,脸上的羞涩褪去,只剩下满面狐疑:“你身上怎么有香水味?”
不是香水味,是楚静怡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味。陆离没想到姐姐鼻子这么灵。楚静怡一定是激动过头了,男女大防都忘了,一个劲地追问恐怖情节,整个就是一狂热粉丝。难怪那天在书店她也要买那本翰墨丁·金的恐怖小说。陆离不想和安百璃、楚静怡这些人扯上太深的关系,他只想把这款游戏做完。因为这是他为了追逐梦想所打下的第一颗钉子。
有前世二十年的从业经验和眼光,他相信自己这第一款游戏一定能爆火。
可爆火与否终究是以后的事,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雅梦姐解释。
“那个班干部是男是女?”陆离觉得今天的雅梦姐有点怪,不像姐姐而像三十岁抓出轨的管家婆。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把实话都交代出来。他不想欺骗雅梦姐。从自己游戏制作的计划,讲到班长楚静怡的音乐才能,再到放学后的促膝长谈,他一五一十地告诉雅梦姐,眼看着姐姐的脸色变得越来也古怪。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脸色,似乎是纠结,又似乎在生气。
最终,邹雅梦只是叹了一声:“吃饭吧。”她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她不会画画不会唱歌,连策划都做不到,对陆离的梦想毫无帮助。心里涌出一股烦躁,这种局外人的无力感让她想哭。弟弟到底是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陆离给姐姐夹了一块牛肉:“姐姐,我也有事要拜托你。如果我的游戏出试玩版本了,能不能请你当试玩员,给我一点建议呢?非专业人员的游玩体验对我来说特别特别特别重要。除了姐姐你,我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邹雅梦看见陆离那温和的笑容,脑海出现一个想法:陆离是不是看出她的伤心,所以才特意这么说的?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温温柔柔地嗯了一声。又听到陆离自言自语道:“等这款游戏大卖后,我一定要让姐姐和我住上大房子,能够每餐都吃上牛肉。这是我努力的目的啊。”
邹雅梦眼眶一红,他彻底明白了陆离是在安慰她。弟弟心思细腻,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在难过?这些话与其说是陆离的劝慰之语,不如说是他的自白。陆离是为了她而努力,她又何尝不是为了陆离在拼搏?这种互相付出的满足感让她心中暖暖的,她偷偷看向陆离,见弟弟乖巧地低头吃饭,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被油渍浸得湿亮的嘴唇上,脑海里闪出一个有悖伦理的念头。
邹雅梦连忙调转目光,好不容易压下那奇怪的想法,心脏却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正不断在犯错的边缘试探,就像种下十多年的种子,从岩层的夹缝中艰难发芽后,便无法抑制地蓬勃生长了。
第六章 了如指掌(上)
清晨。道路两侧树木并立,沥青路面上光影斑驳。路上的车鸣声还很稀疏,人与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薄膜,连声音都变得模糊难辨。
太阳初生后的第一个小时是世界赐予人类的珍宝,宁静、祥和,让陆离能体会到悠然下南山般的闲适。背着书包,陆离莫名想起一首儿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学校就是一座围城,里面的人希望早点出来,外面的人希望能回到里面。很难说陆离现在的心境如何,他只是觉得暂且放下遥远的未来,及时行乐未必是一件坏事。让陆离从这种洒脱心境脱离的是一脸黑色的高级轿车。
这辆黑色轿车在川海并不算名贵,但它的优势便在于中庸又不失档次,是当地政要最喜欢的车型。
这辆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便看到班长楚静怡激动地摆手:“陆离同学,上车吧,正好顺路。”居然是楚静怡家的私车。这姑娘明显不如平时矜持,小脸粉红,急切地催促陆离,似乎生怕他不上车一般。
如果是和楚静怡单独相处,陆离倒不觉得尴尬。但他看到驾驶座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冲他微笑,便下意识觉得胃部抽搐,似乎有隔夜酒水要从耳朵孔里流出来。他摇摇头,确定自己还是个学生而不是去应酬的商人。
那中年男子笑容很是温和,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人是很好说话的印象。
“这是我爸爸。”楚静怡害羞地介绍一句,她很少会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同学,“他顺路送我们去学校。”
“楚叔叔好。”陆离看起来很乖巧。他在楚静怡父亲的示意下坐到了后座,屁股只坐了半截,说明他内心并不平静。
轿车缓缓发动。陆离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由出神。楚静怡这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和陆离说什么,但又顾忌家人在场,那急坏了的小模样再明显不过。
楚叔叔玩味地笑了笑:“陆离同学是吗?我可以直接称呼你小陆吗?”语气亲切,态度平易,根本挑不出毛病。
“小陆你和静怡今年分在一个班吗?呵呵,昨天静怡可一直在夸你,我可是专门走这条路来见见小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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