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飞的渡渡鸟
不！不！别！
老林注意到索菲娅的目光渐渐从迷茫转为坚定，最后对着他点了点头，攥着拳头走向那片地狱。
黎凡此刻刚找到罗斯的尸体，从他身上搜出来一个翻盖手机与一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晶莹吊坠，他取出纸巾将吊坠擦干净，然后翻开手机，浏览着各种联络记录，很快找到有用的几部分，设了置顶。
身旁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对比他略矮一头的金发女孩露出笑容。
女孩身体在发抖，脸颊惨白，瞳孔受惊般收缩着，对于生活在和平中的她而言，遍地的残肢，浓郁的鲜血，子弹的火药味与烧黑躯体的焦臭味，都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可怕的场景。
但她还是走了过来，抱着对不解，跨过尸骸踩过鲜血，来到了这个柔顺又恐怖的男生面前。
“为什么？”她努力着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真么做，罗斯先生他们明明都是，好人......”她说话时牙齿在战栗，但坚持着一字一顿，清晰地问了出来。
老林此时已经恢复了身体控制，领着队员来到了的路边，但不敢再靠近了，他听女孩真的问了出来，心脏恐慌的近乎停止跳动。
那少年一点也不恼的样子，轻轻笑了笑，甚至俯下了些身体，与女孩视线保持同一高度，眼睛对着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黎凡问。
“......索菲娅。”女孩颤抖着回答。
“索菲娅，是个好听的名字，像个公主一样。”黎凡笑，“知道吗，我们看似站在同一片大地，眺望同一处天空，感受同一颗太阳，但我们实际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索菲娅，我很憧憬你的世界，这是实话。”
“你善良，勇敢，关键是足够天真，这意味着你的世界是个美丽的童话世界，里面有着勇敢的士兵，可爱的人民，还有所向披靡，能将所有巫师强盗等坏人制伏的王子，这是个有一些困难但最终所有人都能欢笑的世界，生活再这样世界里的你，想必一定也充满幸福与快乐。”
“我也想永远生活在幸福与快乐中，但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索菲娅，你现在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选择是否继续留在童话世界，留下的话你或许会难过一阵，但最终会走出悲伤，往后的日子再次充满欢声笑语，而离开的话，你将到达一个黑暗残酷令人讨厌的世界，那之后，你可能再也没法像过去那样，幸福又快乐。”
黎凡向索菲娅摊开了双手，在他的左手上，是沾满了鲜血的黑色翻盖手机，在他的右手上，是纸巾垫着的干净漂亮晶莹吊坠。
索菲娅认得这两个，黑色翻盖手机是罗斯先生的，只是每当她靠近，罗斯先生会立刻将翻盖手机收起来，而晶莹吊坠，由海兰玉雕刻，这种于深海之下散发光芒的稀缺矿石寓意着希望，在黑暗之中也不放弃光明，是她特地为这次救援行动选的纪念品，亲手为一名年龄同样大的女孩戴上。
索菲娅犹豫了好久，最终她坚定了眼神，将手伸向了沾满鲜血的黑色翻盖手机，血液弄脏了她白净的手，带有温度黏糊糊的触感令她感到恶心，但她还是将手机拿了起来，翻开，浏览着里面的内容。
那是关于如何欺骗会员，如何二次贩卖奴隶，如何通过虐待让会员捐赠医疗费等各种行动的通知。
“这......这......”索菲娅瞳孔收缩成针，不愿相信地看向黎凡，她本想说这不可能，但在黎凡微笑的注视下，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洁白的长裙被红色的鲜血浸透。
这时有人上来，将失神落魄的女孩抱了起来，是老林，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女孩交给身后的队员，示意他们回去，而他则要留下，与黎凡稍微聊一会儿。
“来一根？”他打开烟盒，敲出一根香烟。
“我不抽烟。”黎凡礼貌摆手拒绝。
老林就自己点燃，抽了一口，对黎凡敬畏、无奈又苦涩的笑笑：“给孩子的世界多留点幻想与美好啊。”
“但总要有人告诉他们，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黎凡也笑笑。
两人谁也没再说完，老林抽完一支烟后，恭敬向黎凡道了声谢，命令着队员将流浪者用来挡路的车给移开，乘坐着自己的车辆，带着索菲娅在内的男生女生，向着高墙方向离开了。
黎凡双手插兜在原地站了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直躲起来的钱蝶出来了，她对着黎凡讨好笑笑，刚想说些什么，被打断了。
“你去检查下卡车里的人有没有受伤，受伤就包扎下，这附近医疗用品很足，之后再检查下卡车的情况与油量，看够不够去骷髅镇。”
钱蝶赶紧去做，而黎凡随手捡了把手枪，看了下子弹，来到了卡车车灯照亮的前方。
刚刚到达，有漆黑生物从他拉长的影子中钻出。
“风头都被你给出了。”笑面拿着手枪对准他，语气很不愉快，“这一点也.....”
砰！
黎凡根本没去听笑面在说什么，抬手就是一枪，螺旋的子弹正中惨白面具的中央，响起清脆的咔嚓声。
“不好玩......”话语伴随着漆黑的身体，破碎的白色面具，一同消散在了空中。
黎凡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他忽然笑了，最开始是小幅度的微笑，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他眼中充满了奇异的色彩。
在昨天的模拟中，他遇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自己上传的模拟为“笑面控制罗斯，辅助黎凡劫车”，但他却可以凭借主观意志将这，另一个自己已经上传确定了的未来，给改变。
在今天的现实中，他遇到了笑面，按照逻辑关系，笑面的背后同样存在着另一个自己，但这另一个自己却只能按照，他上传确定过的未来进行，尽管施加了干涉，过程略显不同，但几个节点，整体的发展，还是没有变化。
他没有经历过的未来不能注定，他已经经历过的过去不能改变。
模拟将时间线盘绕成麻花，让过去的他、未来的他、现在的他碰在一起，但管它什么逻辑因果矛盾冲突等乱七八糟的，反正现在的自己就是为名黎凡的“存在”里唯一的真实！
“有点绕，但并不难理解。”黎凡轻声笑了笑，“我就是独特的，哪怕是与“我们”相比，我也是里面独特的。”
他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看了眼模拟界面。
“下一站，骷髅镇！”
第六十五章 骷髅镇
现在的时间为凌晨一点，是石化森林特别模拟结束的三十三小时后。
也是交互区域骷髅镇特别模拟结束的十八小时前。
黎凡盘腿坐在卡车驾驶室后排的卧榻上，在前方，驾驶座上正握着方向盘的是位沉闷中年男性，而副驾驶座上则是个十三四岁大，皮肤黝黑的毛躁小孩。
在石化森林事件结束，黎凡跟着钱蝶去到了她家，虽然确实是阿方家族，但那只属于家族里的一个分族，生活的地方也只是一个小营地，而真正的骷髅镇，远在三千多公里外。
荒野上的三千公里，按照黎凡的认知，在倒计时结束前绝不可能赶过去，但钱蝶却说可以，因为这些年荒野中间修建了条大公路，只要没发生什么意外，比如大帮派火拼将路炸了之类，就能在要求时间内赶过去。
黎凡对车并不熟练，对新建的公路与相应的规则都不熟悉，因此想在营地里拉一个懂得一同上路，但遭到了分族长的百般阻挠，分族长是想将卡车上的人留下一半，遭到拒绝后，看出他赶时间，就各种拖延。
墨迹了快一个小时，直到他提着两把匕首找到正在床上和几位美妇比试的分族长，友好地交流一番，分族长立刻就安排了一位正要去往骷髅镇的司机父子，驾驶着卡车载着他连夜赶路。
如今已经以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大公路上连续疾驰三十二个小时。
看着窗外转瞬变化的景象，黎凡心中有些感触，这段路在过去他走了整整三年，现如今一天多的时间就能抵达。
不管是环境还是他，变化都实在太大了。
“快到了。”
司机的声音将黎凡拉回现实，他感受到什么，侧过头，发现副驾驶座上的毛躁小子一直气呼呼盯着他，于是礼貌露出微笑，用眼神询问。
“喂，你去骷髅镇干嘛？”毛躁小子毫不客气。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黎凡淡淡说，“下次再这么没素质，我就揍你了哦。”
“谁让你名字那么难记，叫你喂怎么了？”
砰！
“你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咚！
“啊啊啊啊！”
驾驶室空间算得上狭小，但这并不妨碍黎凡将毛躁小子踩在脚下，伴随着毛躁小子大骂着抽出腰间短刀，他也用上了另一只脚，踩着小子拿到的右手腕，缓缓用力，压得骨头咯吱响，痛的小子嚎叫起来。
“阿爸！阿爸你眼瞎了吗！赶紧过来跟我一起把这混蛋给弄......”话没说完，随着踩在手腕上的脚再用力，小子又嚎叫起来，刀也握不住了。
开车的司机没什么反应，仿佛早就熟悉了小子被揍，他辨别下方向开始减速，从大公路上驶下，进入了尘土飞扬的荒野之上。
“阿黎凡，你是从外面回来的，有文化，你给小娃取个名字吧，他一直嫌我取的不好听。”中年男人说，“简单点就行，太难了我们记不住。”
“简单点的名字吗？”黎凡想了下，“阿牛马怎样？”
“牛的力量很大，马的速度很快，牛马加起来就是又有力量又有速度，很适合荒野。”
中年男人见识过荒野上的牛与马，这些体型庞大的生物能轻易推翻载满人的轿车，是很强大的存在。
“阿牛马......”中年男人读了一遍，感觉很上口，而且简单容易记，满意地点头，“好！好！小娃，以后你就叫阿牛马！”
“我才不要他取的名字！”被踩在地上的小娃倔强。
“我不叫他。”黎凡说。
阿牛马感觉脑袋要被压爆了，赶忙投降：“黎凡！你叫黎凡！快松开我要死了！”
“这不能记住嘛。”黎凡轻笑的同时将脚收起来。
阿牛马捂着脑袋和手腕坐了起来，眼神凶狠，但他不敢去看黎凡，转而对中年男人发起脾气，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帮忙，然后糟了中年男人狠狠大嘴巴子，捂着脸只敢小声骂骂咧咧。
果然在荒野上，能动手就别想着动嘴，黎凡想，你动手对方好歹知道疼，动嘴的话对方大多数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卡车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目的地到了，骷髅镇。
这是座用岩石堆砌的城墙围着，面积很大的小镇，背靠着寸草不生的黑色山脉，只有正面一条路，镇子的入口是与墙壁连接的钢铁城门，城门上方是阿方家族巨大的图像标志，用铜打造的，瞎了一只眼睛的可怕骷髅。
此刻正值深夜，本应是万籁俱寂之时，但骷髅镇却异常地热闹。
钢铁城门大开着，聚焦着数不过来的人，他们纷纷举着火把，红色的火光几乎将天空照亮，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纷纷望向这边，神情各异，有的好奇、有的兴奋、有的愤怒、有的仇恨......很多人甚至握着刀柄，或拿着手枪，看向卡车时眼睛里的火焰比手中的火把还要剧烈。
在所有人的前面，站着一壮一老两个男性。
壮年的男性黑色毛刺短发，裸着上半身，肌肉饱满，枪伤、刀伤、烧伤......布满了各种伤口，而除了这些密集的伤口，最令人瞩目的便是遍布前胸后背乃至脸颊的青色纹身，这些线条状的纹身看似杂乱又相互连接，构成令人不懂的图案。
老年的男性头发胡须皆白，蓬松仿佛遮住半张脸，他穿着层层叠叠的长袍，长袍之上用金丝红线绘制着精美的图案，内容仿佛为上古神明的祭祀，老人的眼睛眯着，像是疲惫只剩一条缝，眼神浑浊，但那浑浊并不给人迟缓或愚钝，而更像老谋深算的狐狸，在关键时刻能瞬间迸发锐利的光。
这两个人，壮年虽面相凶狠，但眼神较为柔和，老人虽然看上去无力，但浑浊的视线深处似乎蕴含着不详。
“阿爸，快看，镇子里的人都在迎接我们！”阿牛马兴奋地大喊，推开车门刚准备下去，就被开车中年人一把抓了回去。
开车中年人对黎凡客气作了个请。
黎凡无奈点下头，第一个下了车，伴随着他出现，所有聚集的人都发出了呼声，只是这呼声中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里面甚至夹杂着手枪上膛，利刃出鞘的声音。
“虽然很多年没回来了，但大家也不至于这么热情吧。”他对着众人笑。
第六十六章 冲突、紧张与意外之人
“诶呀，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竟然还记得我。”黎凡笑容灿烂，手掌比划了个高度，“我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大概也就这么高，我自认为变化还是蛮大的。”
“你对行程没有丝毫隐瞒。”老人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在一天前，你已经通过分族发来信息，说要回来，提前通知过，怎么可能认错？”
“而且，”穿着层层叠叠精致长袍的老人发出沙哑的笑声，“就算你的变化再大，化成灰，我们也能将你认出来。”
黎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回来过一次还如此深得族长惦记，真是愧疚，愧疚。”
他又看向浑身伤痕与青色纹身的壮年，笑：“阿罗哥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这外来流浪者都能和族长站一条线了，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族里发生了很大变化嘛。”
“阿黎凡，我们是好久不见，我现在还记得当初和你在矿坑中，你给我讲孙猴子大闹天宫的场景。”名为阿罗的中年笑了笑，充斥纹身凶狠的面庞竟露出几分柔和，他接着说，“还有，别再提什么外来流浪者了，现在阿方家族已经没有这个说法，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这就是你为家族带来的新鲜血液吗？”阿罗望向卡车，在看到黎凡点头后，挥了挥手，人群中走出几个年轻人，检查下卡车里的少年少女后，指挥着司机中年人将卡车驶进骷髅镇。
卡车经过，聚集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路，阿罗趁此机会握着黎凡的手：“好兄弟，我们先进镇子里，你连夜回来肯定累着了，我已经为你准备了房间，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聊。”
说着，他拉着黎凡，跟着卡车进了城。
在他转身的同时，人群中自觉走出来几个同样赤着身体，遍布青色纹身的青年壮年，他们均手持着弯刀，腰间别着手枪，跟在阿罗与黎凡的四周，眼神半是警戒，半是警示。
更多握有武器的人见状，都将目光放向了几乎被无视掉的族长。族长浑浊的眼睛盯着黎凡的背影，半响后，沉默轻轻摇头，见此，无数眼含愤怒与仇恨的人只能咬牙将武器收起，看着漂亮的黑发少年笑着走进镇子里。
黎凡与阿罗亲切说笑的同时，隐秘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骷髅镇，对阿方家族的现况有了大致的判断。
骷髅镇很大，呈圆形分布，最中央是代表骷髅镇的巨大树屋，那是与一颗庞大的古树几乎融合在一起的古宅，也是阿罗和族长居住的地方。
而招待黎凡的房间，也安排在其中。
前往巨大树屋的过程中，黎凡察觉到，在两侧的小巷子里，在紧闭的门窗之后，埋伏着武装的族民，他们的杀意都很明显，仿佛只需要一个契机，比如落地石子发出的砰的一声，都能激起他们发起疯狂的进攻。
但他同样察觉到，在房屋之上，墙壁之后，同样埋伏有另一批人，他们正提防着那些危险的族民，像是在保护他的安全似的，在对方发动进攻的同时，立刻展开反击。
“阿黎凡，”阿罗轻声说，他面带欢喜的笑容，像是在装给别人看，只有声音充满严肃，“听哥哥的话，千万不要挑动什么，现在的骷髅镇就像一个炸药桶，而你的突然到来简直在这个炸药桶上点着了火。”
“算哥哥求你，请一定要忍耐些，我们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还不能让冲突在今晚爆发。”
“放心，我可老实啦。”黎凡轻声说。
气氛剑拔弩张，但最终还是安全抵达了巨大树屋，进了屋内，关上大门，隔绝了外面的杀意，氛围顿时轻松起来。
黎凡看向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的阿罗，正想说些什么，视线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个意外的熟悉身影。
他抬起头，向正站在二楼走廊上，两个小臂压在护栏，自上而下俯视他的乐怜雪惊讶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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