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茶L
没有人知道我叫什么，只知道有一个被俘虏的下阶天使，魔王给了她一个魅魔的名字，而她究竟叫什么，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她是个被俘虏的天使。
我总是在意着门口，因为我有点想哭，因为我太恐惧了，我害怕菲妮塞丽会死，那样一来就不再有人体谅和了解我了，所以我不想让她死，在意着门口是因为我怕哭的时候有人进来，尤其是混蛋魔王，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脆弱，更不想让她看见我对恶魔的怜悯。
可怜的菲妮塞丽，你死后不会有人在乎你，戈洛伊不会，狄帕洛娜不会，没有谁会。
可是我会，你会被一个天使所铭记，你让这个天使知道了恶魔不仅是恶魔。
所以，你千万不要死……如果你真的还在乎这个天使的话，她会被其他家伙嘲笑的，为什么连恶魔都不在乎的家伙，一个天使却要去在乎呢，其他恶魔会一边搂紧身边的魅魔，而那些被搂着的魅魔也会跟着笑，一边拍着桌子，桌子会吱吱作响，到最后，这个天使会觉得受到了侮辱，所以她也会忘记你，甚至憎恨你，因为你害的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开始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菲妮塞丽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你，她也是被逼无奈，所以才勉强待在你的身边。
“菲妮塞丽”这个名字开始有了一种意义，它成为了一种精神标志，寄托着我的某种怜悯，那是对恶魔和自己的怜悯，也是在地狱中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精神寄托。
我觉得脸颊有些发凉，那是因为温热的泪水淌过后，一切又会回归于沉默与冰冷，在这个被用残骸堆积起来的世界，我的仁慈和怜悯是多么软弱无力，甚至会被嘲笑讽刺。
菲妮塞丽，你可别误会，我只是个下阶天使，我哭是因为我太过于软弱，我敬仰伟大的米迦勒和加百列，我也想那样强大，那样的话事情就全都是其本来该是的模样了。若我真是那样强大，也不会有谁再在乎和记得你了，你也大概就可以安心地消散了，你软弱，我也软弱，彼此都成了彼此的累赘，正因为软弱，才会放不下对方，才得彼此相依相扶，若我真是那样强大，你也不会替我受伤了。
菲妮塞丽，我……
门开了，那家伙还是进来了。
我因为一直警觉着，所以并没有完全放开自己的心情，门开后我立刻转过了身去，让背影显露出一种疲惫和烦躁，但并不难过的样子。
那家伙但凡有点廉耻，今天就不该再来找我。
“天使大人怎么样了，心情可好？”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龌龊。
我没有应声，开口便是带着颤音和刚退下去的哭腔，这些是我不能够让谁看见的。
我注意着那双不知道用什么生物的皮做成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的清脆的踏地声，戈洛伊的双腿笔直，迈的步子也很大，响了没几声就停在了床边和我的侧后。
“嗯，恢复的不错，小家伙大概死不了了。”
我还没有回应。
“这些魅魔就跟蟑螂似的，怎么弄都弄不死，繁殖速度还快，哦，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蟑螂，就是那种臭虫。”
我知道什么是蟑螂，就是你，一只又大又烦人的臭虫。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菲妮塞丽给你吗，因为这孩子不愿意跟我交配。”
谁愿意跟一只臭虫交配呢，去找你的同类去吧，这里没有。
“我很奇怪，为什么菲妮塞丽不愿意跟我交配。”
你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那你还是去死一死吧，跟你准备送走的那些炮灰一起，做堆成地狱的新的骸骨砖吧。
“后来我明白了，如果我是个雌性的话，也就是说，如果我是只母蟑螂的话，这孩子就愿意任我摆布了。”
我总是在怀疑，戈洛伊是不是用了什么能洞悉人心思的魔法，总之装作漫不经心，又总是在漫不经心的状态下说出些不那么烦人的话。
“可惜了，小家伙看着挺清纯的，唉，你可别说我以貌取人，有些家伙人模狗样的，就是欠死的货色。”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比如说我，如果我是别人的话，看见了我自己，也会有一种反感，更别说你了，天使。”
……
我看不见戈洛伊的动作模样，也懒得那余光去偷瞄，只是听着声想象着他那欠千刀万剐的样子，又突然，他的口音又变了，变得轻柔了起来。“诶，你猜猜我的初夜，就是初次交配是和谁？”
我现在其实可以跟他说话，但是我不想，因为我烦他，我怪他破坏了这屋子里原本的气氛，这个不知趣的混蛋。
“不猜吗，还是不知道，还是烦我，嗯，我也烦我自己，这屋子里的气氛怪好的，也闷闷的，天国可不是这种气氛吧。”
那烦人的身影最后还是猛追猛打冲到了我的视线当中，低着头看着他那双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的皮子做的皮靴，抬头看着不知道他那张用什么东西缝起来的脸，我觉得被用来做靴子的那家伙都比他要有点自尊心。
混蛋魔王身子站的笔挺挺的，我虽然很想抱怨他几句，可他现在的样子比我要强得多，我有自尊和脸面，所以这一次的结局又是回归于沉默。
“怎么，还生我气呢。”
“没。”我轻声回了一句。
“这么小声，怕不是刚才哭过了吧。”
“没。”
“诶，你听过那个东西吗，就是那个玩意。”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在我面前如跳舞似的比划着。“咣！一声，就没了。”
“你说什么呢。”他搞得我的心里乱糟糟的，我不耐烦地抬头看着他。
“就是我那个……炮啊，大魔炮，你别看它现在用不了，但我还有其他的宝贝呢，也都是炮，有的一个管子有的一对管子，那炮弹和我差不多高，一发出去，咻——”戈洛伊的嘴模仿着炮弹划过天际与空气摩擦时的声音，胳膊模仿着炮弹的弧度。“咣！”他又躲了一下叫。“甭管是谁站在那，立刻，没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觉得这样的死法挺优雅的。”
虽然我是个下阶天使，但我并不是那些送死的炮灰，人类在追求优雅，我们在追求优雅，恶魔也在追求优雅，一种带有美感的死亡方式也是一种极致的追求，但我第一次听说被恶魔的炮炸成灰是一种优雅的死法。
“还有，你看过杀肖克的场景吗，肖克就是一种……动物吧，地狱特有的东西，没啥攻击性，肉的味道还挺不错，平时见人也不跑，提醒倒是不小，和我那炮弹差不多大，给它一脚，它就一边哼哼一边跑几步，然后又停下来站在那里，再给它一脚又来。”
我听着他的胡言乱语，毫不吝啬地投过了我鄙夷的目光。
“但！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它怕死！”戈洛伊突然指着我喊了起来。“这家伙能感觉到死亡，只要你起了杀意，它就开始挣扎，所以杀它都是先给它捆起来，然后一刀把它的头剁下来，这还不算完吶，好家伙，脑袋没了身子倒逞上能了，挣扎啊，跑啊，一边跑一边淌血，就有一次，我在街上散步，就看见一个黑洞洞，一边流着血一边跑，后面跟了一群蠢蛋。”
戈洛伊又开始自说自话地笑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吗，那些炮灰和肖克，伟大，真是伟大，死的干净利落，不给任何人添累赘。”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觉得要死不死的，反正也没人替自己报仇，与其惹得我们的天使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不如干脆自尽了，干嘛还留口气啊。”
“你！”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心中无处发泄的自怜和悲伤以愤怒的方式喷了出来。
“天使大人，我说错话了吗。”他摆着一副无辜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恶魔……”
“错了！不是恶魔，是堕天使。”说着，他指了指那边躺着的菲妮塞丽。“那才是恶魔呢。”
我和戈洛伊对峙了起来，没有呼吸也没有眨眼，谁有能被察觉到的动作谁就算输。
“我给了你机会了，天使。”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被自己的妹妹弄得狼狈不堪的吗。”
“是啊，可我乐意，如果我不乐意，我早就把阿迦蒂娜的头拧下来当球踢了。”他摸着下巴盯着我。“可天使，你这么不乐意，还什么都不做，是我搞不懂你，还是连你的同胞都搞不懂你。”
“你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带兵出征吗。”
“是。”他脱口而出。“没错，就是这样，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把，这菲妮塞丽挺烦人的，她的主人又不会帮她报仇，又不会怎么样的，就会抹眼泪，那还不如干脆点死了，谁都省心了。”
戈洛伊的脸红了，又是我造成的，那声音非常的清脆，就和炮弹炸开差不多，啪，一下就没了。
“解恨了吗。”他苦笑着问道。
第四次，结局是回归于沉默。
“我错了，我不该救菲妮塞丽的，抱歉，给你添累赘了。”说完，他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我愤怒不已，我想让他死，让戈洛伊被碎尸万段，我攥着拳头咬着牙，忍不住的时候就在半空中挥舞着拳头，就一直这样持续了一会，直到我把自己气累了。
戈洛伊刚才的话和他说过的许多话一样，都是些没用的废话，他要是再敢带上那笑嘻嘻的表情，我说什么也要和他同归于尽，我的灵魂很坚强，但刚才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他话里的那个字眼触碰到了我的灵魂，碎了，碎成了片。
我想起了我的同胞，那些和我一样的下阶天使，还有我的前辈，我曾为了他们而战斗过，虽然他们比我要强大的多。
我走到了菲妮塞丽的床边，去他的结界吧。我想拉起她的手，但是站着拉她的手实在是太别扭了，所以我还是选择了静静地看着她。
是什么磨灭了我的斗志，与恶魔战斗的斗志。
什么都没有。
第43章.那天体
我大概忘了恶魔是生于又得死于黑暗才能获得只属于其的安宁和平，黑暗中不再有光明对肮脏的心的鞭挞和拷问，因此最恶劣的罪恶通常也都是生于黑暗。
别指望恶魔会在夜里把魔王宫照的灯火通明，那些心理头长着角的家伙巴不得有个借口能熄灭了这些亮光，而到现在我也才发觉到，夜里，地狱上空的那颗巨大的天体也会随之暗淡，天空将变得更加猩红，它们来了，那些罪人，是人类的灵魂，等待着的那些恶魔的狂欢节尽此未完，天使也都看得出这才刚开始，以前从未发觉到的原因是没有哪个安详于光明的人会望着天空打趣自己。
戈洛伊几乎与魔王宫同化了，这里不难看出他的品位与喜好，也得佩服这些恶魔的手艺，灯火下的魔王宫金碧辉煌，哪都透着亮堂，可只要灭了一盏灯，黑暗便如期而至。一旦光遇上了暗，只有逃命的份。
也是黑暗告诉我该做点什么决定了，一直陪着菲妮塞丽到某个即将炸裂的节点，没有风去撩起那不知为了飘荡着的幕帘，骷髅和受到审判而下地狱的灵魂共舞着，它们不会被任何谁庇护，它们会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向伟大的造物主赎罪。
在花园中，戈洛伊那难听的嗓音哼着更难听的歌，自己倒是唱的美滋滋的，没谁敢抱怨一句，估计听见这歌的家伙都得卯着劲咒骂他。
等我到了花园的时候，他正在那好死不死地面朝着那颗天体哼着曲，右手没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他这样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可我不是，我自命比恶魔的下贱命要高贵的多，但这不是我做的决定，而是由造物主所决议的。
“你觉得这地方没被炸成过灰吗。”他抬高了嗓门对着那颗天体吼了一嗓子。
“炸了，刚炸的。”我在他身后正好一米的地方说道。
“是我炸的。”他又抻着脖子吼了一嗓子。“我让我的兵，看准咯，那个尖尖的头，就看准那，给我往死里炸！造的这么大个的宫殿，挨炸活该！”
他说的八成是他与前任魔王作战时的事情。
“有人告诉我将来我要住这，我说这没说错，可那时候我还不住这呢，既然不是我的，那就跟我没太大关系了。”
“所以你就开炮了。”
“是啊，我跟我的人说，我说这里有财宝和女人，是地狱的耶路撒冷，可再耶路撒冷，不夺过来跟咱们也没什么意义，我不要耶路撒冷，那玩意我享受不着，我只享受我能得到的。”
“然后呢。”
“没了呀。”他总算是回过了头。
我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他疯起来是这样的，认真起来也是这样的，一会一换心情。
见我没有作声，他便又继续说道：“打下来这撒旦城后，来到了魔王宫，虽然有些东西毁了，可大体还是好的，这得亏我那个将军瞄的准。”
“后来呢。”我机械般地问道。
“后来我把他撤职了，罚他扫了一个月的地。”
“为何？”
戈洛伊抬起一只手朝着那个天体，五指张开，似乎是想要够到那儿一样，但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件事情在过了很久以后的一次无聊的对话中，他才告诉我，他把那个瞄的准的将军撤职是因为炮不行，没有把魔王宫毁掉，这和地狱大地融为一体的化石都炸不烂，那还能炸烂什么？我说，那应该是研发炮的人的责任，他没有回答，只冲我笑了笑。
“我不会战斗，我也不会打仗，没有人会服我，让我带兵，你的炮灰们可能会造反。”
戈洛伊突然像猴子一样蹦了起来，两步跑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攥住了我的手，吓得我直愣地看着他。
“别这样说啊。”他为难地说道。“你是不会打仗，也不会战斗，可你不怕死啊，我们这和你们那不一样，我们都怕死，我们这和那一样。”说着，他指了指那颗天体。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和我交配，我么能生出最完美的生命……或者说你能生出来。”
我试图甩开他的手，而且我成功了。
“狄帕洛娜现在应该已经出兵了，就在今夜，天体黯淡无光，唯一的光明归于黑暗时。”
“你怎么知道狄帕洛娜会在今夜出兵？”
“她得出兵了，阿迦蒂娜横扫了我大半的领土，她再不出兵，我就得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了。”
他的态度明显没有他话的内容那样消极，反倒是像在调侃自己。
“阿迦蒂娜是不傻，可她现在就偏偏啥了，光看见我和狄帕洛娜好的时候，不和魅魔族搞好关系，哪有办法和魔王开战，凭着拉斯特和普瑞德边界的那点炮灰，还不够狄帕洛娜塞牙缝的，我就是放开了让她打，她也不过横扫了我半个领土罢了，这点东西我还输得起。”一边说着，他一边悄悄拉住了我的手。
我紧闭着嘴，用鼻子舒了口气，接着说道：“你真的要我去领兵作战吗。”
“别问我啊，看你自己想不想了，再好的结果，违背了自己的意愿那也是错的，我真恨没把这里炸烂。”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纠结，这种行为究竟是不是叛神，和恶魔去对抗恶魔，在我们眼中恶魔就是恶魔，是不应该有区别的，这是地狱，只有该下地狱的家伙才会下地狱……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为什么不能是你其他的将领。”
“因为你是天使的代表。”他扭扭捏捏地说道。“你合作的对像是我，你得表明这一点……对吧，天使大人。”
戈洛伊简直就是个无赖，他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我都懒得问他是怎么知道狄帕洛娜会在今夜出兵的了，我只祈祷这是他的一种变态的直觉，而不是他和狄帕洛娜有过联系。
可更令我费解的是他的态度，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之前只有苦闷和无奈，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信心，是这个作战吗，这个由和恶魔对立的天使、他最讨厌的魅魔女王、爱他爱到发疯的妹妹组成的作战会给他这么大的信心吗。
说再多都是徒劳，他想让我出征，我不想出征，可如果我不出征那现在目前做的这一切就都是白费了，迷茫时我再也不能询问那些伟大者了，只能够扪心自问，我这样做，到底是不是一个天使的做法。
“行了，走吧，我给你介绍介绍你之后要合作的家伙，再给你这配点东西。”
“配什么。”
“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还当什么魔王，当仆人去算了。”
第44章.被调来的拉塞维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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