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雨新
卡特撇嘴道：“因为我对纯白歌姬学姐的话术很有信心。以桃乐丝对纯白歌姬的追捧，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唯一的摇摆点在于你，虽然冥冥中我感觉学姐她不可能失手，但是我对她是如何得手的有点兴趣。”
“哈……这样啊。”阿萨斯叹气道，“她其实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告诉我你也加入了她的计划。于是我就接受了她的邀请，答应今后为你们做音乐方面的幕后工作。”
卡特闻言，不禁觉得奇怪：“你应该是知道的呀，我不是你所在意的人，没必要根据我的去向来选择你的未来。”
“但你是她的影子吧？跟在你身边的话，至少不会被你们拉开脚步。”阿萨斯的回答令卡特意外，却又合乎情理。
“真是质朴又愚蠢的理由啊。竟有些羡慕他了……”
卡特感慨道，却并没有挖苦的意思，倒不如说他有点佩服阿萨斯，竟然能因为如此单纯的目的，就做出极其重大的决定。
不过站在卡特的视角来看，这种决定只会让少年在未来的旋涡中越陷越深，越来越无奈。
毕竟他不会伪装法，又不懂运筹法，注定无法像卡特这样同时保持曼彻斯特和纯白歌姬多边的联系，却又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姿态，简直超然物外。
他有些恍惚，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由异域大陆的过客，变成了触及这片世界核心问题的布局者。
如此巨大的反差令他感到怅然，也陷入了短暂的迷惘：“我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还有啊，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们，我相信像你们这样的天才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你们提出了偶像企划，就肯定别有深意……”
阿萨斯仍然在说话，向卡特解释着他接受纯白歌姬邀请的原因。
但是卡特已经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了。
……
走出空之学院的高塔，外面竟然开始飘起雪花。
银白色的晶粒为全城盖上棉花色的被单，冬天不再掩饰它的寒意，简单又霸道地向人们宣告着它的到来。
“啊，下雪了。”
乔伊抬手，掂起一片雪花，柔和地笑了笑：“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慢呢。”
“是么？我倒是觉得来得太早了些。”罗耶德双手抱头，撅着嘴，步伐轻飘，一副不羁浪子的模样。
阿萨斯则是在回忆了一下后说道：“错觉吧，往年不也是这时候么？最多差个一两星期。”
“在意那些细节干嘛？早了晚了都无所谓吧。”罗耶德悠哉地说道，“反正我们是修行者，这点降温对于我们来说又不算多冷，和当初新星战时南学姐使用的广域冰系魔法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确实。”阿萨斯亦赞同地道，露露比·南的实力是让大部分参与过新星战的学员感到恐惧的。
若非凯特横空出世，她和麦斯特必定能在新星战中夺冠。
不过作为在场武道修为最低的人，乔伊却小声地抗议道：“虽然不如南学姐的冰系魔法，但还是有点冷的。”
“拿着。”阿萨斯突然从空间道具里摸出一块红色的晶石，丢给了乔伊，“如果冷的话，就用这块充满火元素力的魔力水晶取暖吧。”
乔伊手忙脚乱地接过红色晶石，慌张地道：“用魔力水晶取暖？这也太奢侈了吧！”
“奢侈什么，那是加工失败的残次品，价值远不如正牌的魔力水晶高。”阿萨斯大气地说道，“放心用就好，反正也是我送给你的，用不着节省。”
罗耶德也附和道：“真不用和这位大少客气，这玩意儿在他们家里就是用来取暖的。”
经他这么一说，乔伊更不敢用了，她向凯特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发现那位黑发少女似乎心不在焉，她的眼神空洞而散漫，根本没在关注他人。
“凯特姐？”
她出声唤道，这才得到了些许回应。
“嗯？是乔伊啊。”凯特的目光收束，见是小女孩在叫她，便十分粗略地察看了下状况，很快就推理出了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关于那块火属性魔力水晶的事情的话，就别来问我了，你自己看着办就行。那块魔力水晶的价值的确很有限，对于阿萨斯来说，不过是用一块扔一块的杂物。”
乔伊听了凯特的话后，心中稍安，她捂着散发着热量的红色水晶，犹豫地道：“那我就收下了？”
“嗯。”凯特随意地应道，然后抬头，看着深邃的漆黑天空和飘落的洁白雪花，不愉快的回忆悄悄绕上她的心头。
“果然和那时候的景色大不相同啊。”
罗耶德耳尖，听到凯特的轻叹声，他马上就追问道：“怎么了？凯特。是什么景色让你不爽了么？”
“不，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凯特摇摇头，面无表情，语气中却隐含惆怅，“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没过去多久，但是因为身边的一切都变化了，让我产生了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的错觉。”
“那件事是……”
罗耶德还想要再追问，却被阿萨斯拍了拍肩膀，拦住了。
阿萨斯冲他摇头：“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此时的罗耶德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太对，很有默契地停下了，没有多说。
凯特见几人陷入沉默，知道是谁在进行调和，她微笑着对阿萨斯说道：“谢了，阿萨斯。你真的是个好人啊。”
第二十三节 偶像之路（上）
“从初战目前的战况来看，泓蓝并不是唯一摸索出初战门道的参战学区。”
坐在纯白歌姬的面前，卡特在白纸上画下了代表五十个初战空间的示意图，并为其标注上了对应空间的擂主。
“距离开战已经过去一天了，出战频繁的学区只有深红学区和翡翠学区么……那也就是说纯白学区和曜黑学区也找到了初战的攻略之法？”纯白歌姬敲了敲桌子，沉吟道。
“可能是吧。”卡特不动声色地说道，“总会有优秀人才出现的，不可以抱有侥幸心态。就像我们一开始所讨论的那样，尽管这初战存在取巧的方法。但是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个人实力。”
纯白歌姬淡然道：“我知道的，不过我自认为我已经做到了一个领队所能做到的最好。如果有人在你的分析和我的规划下还是无法在初战取得名次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以他的力量是无法走向更高处的了，止步于此也并不可惜。”
“说到名次的话题，你真的不打算去攻克前排的空间吗？”纯白歌姬的话锋突然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卡特身上，“以你的实力，拿下第一应该也不在话下吧？拉维纳斯。”
“呵，这才是你找我来问话的原因吗？”卡特嗤笑了一声，无谓地说道，“我其实对这排名没什么兴趣，也没有暴露底牌的习惯。再说了，排名更高的学分奖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还是把机会让给其他人吧。”
“真是平和无争的心态呢，这很符合你的个性。”纯白歌姬微笑着说道，她莲步轻移，走到了卡特的身后，然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在我的眼中，你很耀眼，你身边的伙伴们大概也和我一样，能感觉到你的特别。但是你的光芒不应该只能被你身边的人看见，而应该去照亮更多人。”
卡特感受着银发少女的轻抚，倾听着她的建言，心中不由地颤动。
从来没有人向他说过这种话，在欣赏他才能的同时，还告诉他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光芒。
对于一直扮演照顾别人的角色的卡特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可是……
“让光芒照亮更多人什么的，我是做不到那么伟大的事情的。”卡特摇了摇头，苦涩地一笑，眼神变得落寞，目光亦在闪烁，“我只是用伪装法扮演出来的冒牌货，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没有成为你所描述的那种光芒的立场。你和其他人所看见的「光」，不过是我从真正的凯特身上偷来的罢了。”
“不是的！”纯白歌姬猛地抱住了卡特的头，将他的黑发埋入自己胸中，“我说过吧，你虽然在模仿着凯特，但是你的气质与她不同。所以我选择的共事者是你，而不是她。”
“或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但是你确实在无形中影响了很多人。阿萨斯·布朗、罗耶德·福特、麦斯特·汤姆森、桃乐丝·维达……甚至还有我。所以不用怀疑自己，拉维纳斯——你绝对拥有那份「光芒」。”
纯白歌姬说着，逐渐放开了手，跳舞似的跃到了窗边，用坚定又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卡特那迷茫而发怔的面容。
“凯特和我说过她和曼彻斯特之间的一些事情，其中那位大演讲家所说的有一句话让我很喜欢。”
她一边回忆一边说着，“那人说，「只要愿意去相信，那么一切皆可为真」。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很天真，但却是大道理，道尽了信仰的本质。”
“没必要追求真实，就算是虚假的光，只要能让人看见，那么就是真正存在的光！”
这番话非但没有改变卡特的看法，反而让卡特的苦笑更深了，甚至感到一丝尴尬。
因为这言论正是身为曼彻斯特的他对达克鲁说出的。
如今竟被纯白歌姬反过来用于说服自己，让他感到一种「出口转内销」的荒谬。
然而他其实并不在意真实虚假这类事。
对于信仰或真实的定义，拥有曼彻斯特部分记忆的他比纯白歌姬更加熟悉。
纯白歌姬不明白的是，使卡特迷惘的，不是「光芒」的真假，而是他所处的立场。
正如他对纯白歌姬说的那样，即便他拥有那份才能，也没有成为「光芒」的立场。
现在他身上所承担的命运不止有达克鲁的，更有曼彻斯特的、露娜的、乔伊的。
若是再严格一点，还能算上麦斯特、阿萨斯、芙琳姆、柯西、杰诺等人。
他就像是负债累累的负债者，小心翼翼地不敢再承担更多的债务，不想再让自己的存在影响到他人的命运轨迹，不想让一切变得更加复杂。
毕竟他是异域的过客，总有一日将会离开。届时那些债主们终会察觉到真相，然后他们或许会大呼上当吧。
不过卡特还是希望自己能扮演好旅人的角色，在离去之际不给他们留下麻烦，至少要做到不被怨恨的程度。
只是这事情背后牵扯到太多秘密，他不可能将其中门道告诉纯白歌姬，所以无奈，唯有沉默以对。
见卡特一直不说话，纯白歌姬便意识到了他或许有其他担忧，于是她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成为偶像的吧？”
看着她那漂亮且极具魅力的眼眸，卡特叹道：“我是说过，可是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会在舞台上和你搭档，成为偶像团体，却并不是说我会对你唯命是从。”
“才不是要你对我唯命是从呢！”歌莱蒂斯听卡特承认了要和自己一起组成偶像团体，不禁绽放笑颜，“拉维纳斯，你知道吗？所谓的偶像啊，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都要足够耀眼才行。”
她稍作停顿，然后莞尔道：“嗯，还不止是要耀眼，还要保持神秘感。很巧的是，拉维纳斯你在这两个方面都很有天赋，简直是天然的偶像。”
“所以你希望我能像一名偶像一样站出来，即便在舞台之下也要成为焦点？”
“我会和你一起。”纯白歌姬微微点头，用充满鼓励意味的眼神地看着卡特。
“怀特学姐，我最后还想问一个问题。”
卡特的苦笑不改，但是他看向纯白歌姬的目光比起之前笔直了许多，不再遮遮掩掩。
“学姐，你觉得对于万众瞩目的偶像来说，台下的观众们是什么？”
第二十四节 偶像之路（中）
台下的观众们，即粉丝们，他们乃追捧偶像之人，亦是受偶像影响而改变了原来的命运轨迹之人。
卡特向纯白歌姬发问，不仅仅在问是偶像与粉丝之间的关系，更是在问他应该如何看待那些因他而变化了人生的人们。
被卡特如此认真地问道，纯白歌姬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知道这个问题必定隐藏深意，所以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漫长的沉思当中。
“舞台下的观众们对于偶像来说是什么呢……这真的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啊。”
许久后，银发的少女长出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解出算术题的学生一样，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们是「力量」——听到你的问题时，我最初是这样想的。但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也明白这大概不是我所追求的答案。”
“所以我很努力地去思考了，从偶像的目的出发，到偶像的意义为止，很认真地思考了你提出的问题，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却发现这个问题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她笑着，接着说道：“如果偶像是一种信仰，那么他们便是被那信仰感化的信徒；如果偶像是一名大将，那么他们便是大将麾下的士兵；
如果偶像是一束光芒，那他们便是随光而动的向日葵……你看，是不是一点也不复杂？”
“你的意思是，观众们是偶像的下属？”卡特问道。
纯白歌姬恨铁不成钢地猛摇头：“明明你很有悟性的，但怎么一涉及自己的事情就笨成一头猪呢？”
她轻叹，说出了她想到的答案：“偶像的观众，或者说粉丝们对于偶像的意义，取决于偶像怎么看待自己。”
“看待自己？”卡特意外地瞪大了眼，手掌忍不住紧握成拳，他隐约猜到纯白歌姬的用意了。
“没错，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歌莱蒂斯见卡特似乎有受到触动，便继续说道，“我原本在想，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他人的想法而陷入迷惘。不过仔细想来，或许你是在寻找着自己的「道路」吧？”
卡特沉默了一瞬，然后苦笑着赞同道：“真是厉害啊，怀特学姐。你猜的很接近了。”
吸收了曼彻斯特的部分记忆之后，他的眼界已然超乎常人。
在其他人仍在全力提升修行的等级时，卡特的目光却达到了等同神明的境界，他知道等级并不决定强弱，也知道在成神之前选择正确道路的重要性，所以才显得畏首畏尾。
卡特了解曼彻斯特的成神道路，也从柯西老师那儿听说过老人曾走过的失败道路，只是他越了解「道路」的重要性，就越踌躇，越难以抉择。
他不愿走那些前人探索过的道路，而想要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只是开创道路的过程注定艰难，哪怕卡特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无法很好地描绘出理想中的未来之路。
但是卡特能肯定的是，他所要走的道路，一定笔直且通畅，是一条符合骑士风度的康庄大道。
纯白歌姬应该也有和他类似的想法——两人都属于年青一代中的翘楚，掌握着远超同辈人的知识，思想境界亦很高深，因此才能够互相理解。
“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原来我也在寻找前进的「道路」。如果不是学姐你点破了我的心思，恐怕我还得浑浑噩噩好久才能发觉这个问题。”
卡特想通了令自己感到迷惘的原因后，不禁叹道，“我大概是在害怕吧，害怕走上一条与我理念相悖的道路。”
自从帮助曼彻斯特以来，他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尤其是亲身参与了演讲的神迹之后，他产生了一种用自己的手改变世界的不真实感；
而当身边人都开始议论起那场演讲时，他却又感到一种背负众生命运的责任感。
这份责任感过于沉重，以至于卡特必须将其深深埋藏于自己的心底，不敢去正视它。
尤其是他知道那场演讲的目的是引爆一场变革，知道会有许多人将因他这一举动而丧生，所以他更感内疚。
然而这是卡特与曼彻斯特的约定，也是解放这片世界的捷径，是曼彻斯特选择的「道路」。
尽管这条路很残酷，却又是目前为止人类所能看到的最为现实可行的「道路」。
对于当时的卡特来说，曼彻斯特的「道路」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