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雨新
“信仰之战？”琳达咀嚼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没有彻底理解其含义。
而卡特则是很耐心地解释道：“曼彻斯特的演讲将会开启新的时代。而像纯白歌姬学姐这样具有先见之明的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信仰」作为一种有限的资源，很可能会引发争夺、甚至是战争。学姐为了在次时代中抢到先机，所以才拟定下了「偶像」的企划。”
虽然卡特的介绍比较简洁，但琳达大抵上是听懂了。
于是她问道：“这样说来，纯白歌姬前辈是想要藉由「偶像企划」，成为未来可能到来的战争中的一方豪强？”
“半对半错吧。”卡特淡淡地说道。
琳达不解道：“半对半错？”
“嗯，你说对了做法，但是却搞错了学姐的目的。”卡特很认真地道，“学姐她从来没有打算成为「豪强」，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在混乱的斗争漩涡中，开辟出一座供人停留的避风港。”
“避风港……呵呵，真有她的。纯白歌姬她是想要成为信仰之争中的「自由城邦」吗？”琳达咧了咧嘴。
她的领悟力极强，卡特只是提出了概念，她便明白了其表达的深意。
“自由城邦？十分形象的比喻。”卡特很喜欢这个说法，“的确。正像是不属于任何国家，始终保持中立的自由城邦「空之都市」一样，纯白歌姬学姐她是打算让「偶像」这个概念在信仰这方面，成为类似「空都」一般的存在。”
琳达叹道：“那可真是个相当宏伟的目标呢。”
“既然了解了学姐的目的，你也该给出你的决定了。”卡特看着绿发马尾辫少女，冷静地说道，向她索要她的回答。
琳达莞尔一笑，没来由地说道：“克里斯蒂安，你知道吗？刚才的留音魔法里面演奏的曲子名为《绿荫》，它是一首属于森林的狂想曲。而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我七岁的时候。”
“我出生在普洛斯迪恩第三森林中的一个小村庄，那里偏僻又贫穷，每天的生活也都很单调，几乎都是在家里帮着做点家务，或是和同村的同龄人一起玩玩游戏。”
“直到一位吟游诗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个一成不变的生活圈。那个人从多姿多彩的外面过来，知道许多新奇有趣的事情。
她为我们带来了精彩动人的故事，告诉村子里的人什么是战技、什么是魔法，也让雏鸟一般的我们见识到了山外山、天外天。”
“在她留在村子的一年里，她除了处理一些村子事务以外，还另外开设了课程。不过她教授的课程却不是魔法或者武道，而是音乐。
用她的话来说，万物都是修行，音乐也能修成大道。而且据她所说，音乐其实才是她的强项。
如果想要让她教授别的本领的话，至少也得把音乐这门课学到家。否则她可不敢认那些学艺不精的庸才是她的学生。”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她要教音乐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过因为她帮村子做了很多事，村子里没有人敢冒犯她的威信，也管不了她，就任她施为了。”
“只是尽管大家很喜欢她讲的故事，喜欢她带来的外界知识，却没几个真的对她的音乐课感兴趣的，结果真正去上音乐课的人只有六个。而跟她学到最后的、能称得上是学生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我。”
“我跟着她，认真学习了一年的音乐，从乐理学起，然后学谱，学乐器。她对我说，这世上许多东西万变不离其宗，音乐也是这样，只要掌握了最基础的知识，再去学习原理相近的东西就会变得很容易。
所以她教我乐器的时候，最初是用了村子里猎人们人手一个的哨子，教我如何用「最简陋的乐器」来流畅地吹出一首完整的歌曲。”
“《绿荫》便是我从她那里学到的第一首曲子。”
“当我完全掌握了《绿荫》之后，她又教了我好几十首曲子，让我练习，不过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乐曲再难，核心依旧归于乐理。所以很快我就学会了那些曲子，能用哨子随心演奏。”
“然后她说，哨子的吹奏技法在乐器中属于简单类型的，接着她从她的收藏品里面拿出一支风笛，示意我可以开始学习更复杂一些的乐器。”
“风笛的吹奏技法比哨子复杂，但是当时的我学得乐在其中，经常一天到晚拿着那风笛研究和练习。
后来她见我拿着风笛吹得那么起劲，便笑着跟我说。要是我能够通过她的期末考核，她就干脆送我一支风笛。”
“我问她，期末考核是什么。她说，只要我能用风笛完美演绎《绿荫》就行。但是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能用风笛把《绿荫》给流畅地吹出来了，所以我心想那不是稳了？这风笛我势在必得。”
“可是我没能从她那里拿到风笛。因为在我得意洋洋地向她炫耀完我的《绿荫》之后，她拿起我用过的风笛，同样吹了一遍《绿荫》。
然后我就明白了，同样的《绿荫》，亦有差距。我只是在循规蹈矩地吹响了音符，她却是在用旋律演绎故事。”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我没能通过她的考核。”
“再后来，她终于是在我们村子呆够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在离开之前，她对我说：「从你的音乐里，我能够听出来，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如果你哪一天你打算走向外面的世界的话，我建议你去空之学院。」”
“几年之后，空之学院翡翠学区来到普洛斯迪恩第三森林郊外的一座小城招生，我知道这件事后，从生养了我的小村庄里溜了出来，参加了那次招生，然后被选中。”
“再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我。”
第四十六节 无回异常（上）
听完琳达的故事之后，卡特心中对绿发少女的老师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也大约明白了纯白歌姬为什么会让自己来招揽她。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呢？琳达·兰卡。那位既然有意将风笛赠与你，也就是说她已经认同了你……只是，你要怎样回应呢？”
琳达眨了眨眼睛，道：“这就理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吗？你的领悟力真是让人惊叹啊，克里斯蒂安。既然你都看穿了，不妨再猜猜我会怎样做吧。”
“我建议你接受这份邀请。”卡特没有去猜测，而是直接给出了建议，“你应该也知道，风笛的修行远不是音乐之路的尽头。你那老师送来风笛的本意不止是想告诉你，你通过了她的风笛考核，更是在示意你是时候该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了。”
“你好懂啊，克里斯蒂安。”琳达轻撩头发，微笑着道，“不过也是，要不然你也不会被纯白歌姬选中。她和老师一样，都不是会在音乐一道上妥协的人呢。”
卡特撇了撇嘴，对此言论持保留意见。
他心知肚明自己原本在音乐方面真是半桶水级别，纯白歌姬选择自己除了那份或许真实存在的天赋以外，更多的还是想要借助「凯特·克里斯蒂安」的外表，为她后续的某些计划埋下伏笔。
不过卡特对纯白歌姬的小算盘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见证一切，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寻找回到故土的契机罢了。
在卡特暗自吐槽之时，琳达·兰卡正说道：“在老师离开之后，我没有停止音乐练习。这一点，哪怕是在我进入翡翠学区之后也是一样的，音乐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你却把那部分掩藏得很好。”卡特的话语总是能直戳绿发少女的软肋，令她惭愧得无言以对，“从你的打扮、还有战技的形式可以看出，你有意识地用「野性」的表现隐藏住「感性」的内在。所以我猜测，你其实是想要逃避那份经历的吧？”
“这猜测可真是不讲道理啊，为什么你不能认为「野性」也是一种「感性」呢？”
琳达苦笑一声，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心底或许确实存在那样的想法，渴望从老师的影响中解脱出来。”
“离开了老师之后，我的生活忽然变得无趣了起来，不对，应该说重新回归了平淡。”
琳达继续讲述道，“就像是童话中的灰姑娘失去了水晶鞋、拄拐的盲人丢掉了拐杖，没有了老师的我，看不见未来在何方，只能守着老师留下的「音乐」知识，练习练习吹哨子，算作活着。”
“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翡翠学区招生信息的出现才终于结束，因为我终于又有了目标！”
说着说着，少女突然嗤笑了一声，“哈！仔细想想，就连这目标，实际也是老师给我安排的。”
“我明白了。”卡特没有等琳达把故事的后半段说全。
因为他已经完全猜得出她想要说什么了，“你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任别人摆布，又觉得那位会成为你的枷锁。所以你打算与她分道扬镳，走上不同的路？”
“恰恰相反。”见卡特没有说中自己真正的想法，琳达莞尔一笑道，“我从来没有把老师的教导视为枷锁。毕竟她可是把我从名为「无趣」的深渊最底层给捞了出来啊。所以，当我意识到她早就为我指引了一切道路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感激。”
“而今天你拿出风笛，播放《绿荫》之后，我就沉浸在了旧日的回忆和有机会重归曾经生活的喜悦当中。”
琳达闭着双眼，昂起手来伸了个懒腰。
仿佛一根紧绷的弓弦终于放松了一般，“她们肯定是知道的，老师的学生，拒绝不了这样子的邀请。”
前提是，身为她的学生么……
算了，这里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
如此简单地想着，卡特点了点头，对琳达伸出手，真切地说道：“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我代表纯白歌姬，欢迎你的加入。”
“谢谢。”琳达与卡特握手，两人如今站在了同一阵营。
……
“哎……”
普鲁西斯孤独地守在空之学院本部高塔的门口，发愁地望着逐渐变得灰暗的天空，喃喃道：“要下雨了么。”
避雨的意识令少年下意识地往高塔内走去，此时他才注意到一件原本应该显得很奇怪的事：
“为什么克里斯蒂安要待在门外？她是在等人吗？但是也不太像啊。”
空之学院的门禁并不阻拦分学区的学员。
于是普鲁西斯很顺利地通过正门走进了本部。
可是紧接着，他便感觉到本部之内的不对劲，战神血脉的直觉在狂敲警钟，一股诡异得令人窒息的精神力波动让普鲁西斯心惊胆战，几乎要夺门而逃。
此时的他终于明白克里斯蒂安为什么只是守在本部的门外，却不进门了。
以她的洞察力，想必是早就感知到这种异常气息了。然而普鲁西斯明白得还是太迟了，当他踏入高塔内部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无法回头。
“呜哇！！”
强大的精神力激荡，形成漩涡，将少年的思绪吸入。一阵天昏地暗之后，少年眼前竟然呈现出一副熟悉的景象——
广阔的天空，无垠的大地，以及浮在天地之间，容纳着额外空间的五十个标号气泡。
“这里是……初战空间？！可是为什么会是初战空间？”
尽管普鲁西斯仍然没有搞清楚状况，无法理解为什么会突然进入到明星战的精神空间。
不过很显然，这场明星战肯定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而且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妙，之前他是依靠李伯雷学院长分发的身份卡片才能连结到这个精神空间，也是依托那张卡片得以离开。
然而这次他进入初战空间，却是由于被那股精神力风暴裹挟，无法利用卡片离开。
如果把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比作岛屿的话，依靠身份卡片的进入方法相当于在两座岛屿之间搭了一座桥，能让人过去之后也可以通过桥梁原路返回；
而因精神力风暴进入精神世界则是相当于顺着洋流从飘到了另一座岛上，能去不能回。
第四十七节 无回异常（中）
能够借助身份卡片与现实世界的联系离开这里吗？
普鲁西斯尝试了一下，但果然是徒劳，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精神体。
除了自己的精神力与意志以外一无所有，自然无法联系到现实中携带在身上的身份卡片。
非常规地进入初战空间，也就无法使用常规方法返回。
“踏入学院本部就会引发这样的混乱，学院就没人注意到吗？”普鲁西斯不禁怀疑道，“还是说，设计这场意外的本就是学院高层的人？”
反正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已经入局，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破局的办法。
不过当普鲁西斯环顾四周时，意外地发现停留在这个空间的人不止有自己，还有着其他留在学院本部的人。所有人都以精神体的形式存在，漂浮在这片无规则的世界中。
“是泰诺·史蒂芬学长！”在那群精神体中，普鲁西斯找到了认识的深红学区学长，向他挥手打招呼。
“哦，是阿瑞斯啊，你也被卷进来了吗？欸，不对。我记得你不是和洛伦那个家伙一起回据点休息去了吗？”
名为泰诺·史蒂芬的棕发青年见普鲁西斯到来，先是随意地应道。但马上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进而追问道。
普鲁西斯亦是匆忙地道：“本部外面有突发状况，我本来是想着来本部求援的，结果才刚踏入本部的门，就被精神风暴袭击，最后来到了这里。学长，本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一群人本来只是在明星战会场休息，调整状态准备冲击初战名次，可是突然眼前一黑，再次醒来时就发现已经进到了初战空间中。”
泰诺·史蒂芬说道，“最初我还以为是我意外激活了身份卡片，误入了初战空间，可是后来发现其他同学也在，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那其他人呢？”普鲁西斯问道，虽然视野中还有许多人影，但是他并没有在当中找到同学区的伙伴们，遂觉得奇怪。
“大家都找出路去了。”泰诺回答道，“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之后，很快我们就发现不能用身份卡片回到现实。于是弗洛里安首席和泓蓝学区的首席纯白歌姬各自率领一批学员，探索这精神空间去了，只留下少数人守在这附近。”
普鲁西斯闻言，惊讶道：“纯白歌姬她也被卷入这场异变了吗？”
“是啊，为什么这么吃惊？她当时正拿下初战第一的排名，被会场内的大家敌视着呢。”
泰诺有些不解地说道，“那位称号持有者的确是有点能力。不过即便是她，遇上了这种怪事，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聚集众人的力量，企图找到破开这精神世界的方法。”
“也对哈。”普鲁西斯讪笑了几声，心中却是思考不断。
他本来还以为这场异变是由纯白歌姬和克里斯蒂安引发的，可是按照泰诺的描述和他的所见来看，似乎并不是那样。
可是假如不是她们，那么又是谁引发了一切变故呢？
普鲁西斯已经彻底搞不清楚了。
这时，他遥望见远方行来的重重人影，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身边的泰诺亦看见此景，激动地道：“说来就来，瞧见了么，那些人回来了。”
纯白歌姬、瑞德拉斯赫然走在所有人的最前列，尽显首席风范。
不过普鲁西斯视那两人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估计当下的状况不容乐观。
果然，纯白歌姬和深红首席召集了所有游荡在附近的学员，向众人公布了先锋们探查的结果。
“根据目前的探测来看，这片精神空间和初战空间是完全一致的。但是由于我们进入的方法有异，所以情况和正常进入时不太一样。”
深红首席瑞德拉斯朗声地说道，“大家应该都发现了，现在的我们不能通过身份卡离开这里，而且周围的空间也限制了我们的活动范围。
我们探索了围绕着这五十个序号气泡方圆五公里，然后就遇到了障壁，可以说那就是我们所能抵达的极限。”
纯白歌姬在他说完之后，补充道：“之所以说那是我们活动范围的极限，而不是这精神空间的极限，是因为那层障壁之外，隐约能看见藏着门户一样的存在。
但是无形的墙壁阻止了我们继续探索，无奈之下我们只能作罢，回来再次商讨对策。”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瑞德拉斯耸了耸肩，然后目光投向留守在气泡附近的学员们，“你们这边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有的！”深红首席发问之后，泰诺立马举起了手。
瑞德拉斯看了过来：“嗯？史蒂芬你有什么事情要报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