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藩镇,但是在西欧 第174章

作者:阿斯顿发

阴暗的天光下,火炕中隐隐的红光照亮了在场每一位部落首领的脸,除了主持大局的主将弗拉迪斯拉夫,还有另外两个大部族的首领,以及七八个小部族的首领。

他们目前的兵力共有八千人,就驻扎在摩拉瓦河畔。

“我听说那些探子说,这些赛里斯人似乎在向上游调兵?想从上游突破。”

“谁说的,他们明明在增兵。”

“不,我的部落民今天早上才发现他们正在河岸制造木筏。”

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口水都快要飞到弗拉迪斯拉夫的脸上了。

“弗拉迪斯拉夫阁下。”一名大部落的首领凑到弗拉迪斯拉夫身边,“我们是不是该把防御法兰克那边的轻骑调回来,或者请求阿瓦尔人的援助?如今那些赛里斯人既可以从上游渡河,又可以强攻,我们就跟瞎子一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一个首领立刻大声反驳道:“不行,那些骑兵都是索布人,虽然他们与咱们亲近,可其中不少人的家眷已经变成了赛里斯人的八旗,让他们来,不怕他们倒是临场叛变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现在摩拉瓦河快要冬季枯水了,到时候他们就能强攻,我们逃跑都来不及。”

“可那些索布人难道就可信吗?要知道,他们中的不少还在和家乡的亲眷写信呢,瓦西尔大人还是太仁慈了,要是我,我早就把那些索布人都杀了。”

“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把索布人叫过来搏一搏呢?我看你是因为之前欺负过那些逃难的索布人,害怕他们报复……”

“好了。”弗拉迪斯拉夫不耐烦地大喝一声,“再这么吵有用吗?”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给这场争论下了最终判定:“在座的各位都是诸神的子孙,都是享受佩龙的庇护,索布人是我们的同族,同族就应该站在同族这边,这便是血缘!

况且他们和赛里斯人还有仇恨,在诸神的注视下,他们是不敢反叛的,立刻写信,调集一千索布骑兵前来援助,就这么定了。”

“可是……”

“我说过了,就这么定了。”瞪着牛眼,扫视一圈,虽然还是有部落首领翘着胡子不满意,但在弗拉迪斯拉夫的个人威望下,还是同意了这一举措。

等了三日索布骑兵便到了,如弗拉迪斯拉夫预料一般,他们果然尽职尽责地与赛里斯骑兵搏杀,这也让弗拉迪斯拉夫大大涨了脸,但也使冯森这边的斥候活动困难了不少。

甚至一些从附近临时征召的义从都开始抱怨起来。

淅淅沥沥的阴雨之下,在摩拉瓦河右岸的一处山坡之上,三五个身穿各色兽皮呢绒麻布衣服的斥候,手脚麻利地在倒地摩拉维亚探子身上剥下战利品。

“老爹,到底还进不进攻啊?”西莫维特遥遥地望着远处摩拉维亚的大营,手中的马鞭不耐烦地挥舞,驱逐牛虻和蝇虫。

雨水落在皮雅斯特的短披风上,发出了噼啪的声音,他面色冷峻:“问过了,再等等。”

西莫维特低着头嘟囔:“再等,再等就来不及啦,咱们的粮食越来越少,出来这么长的时间,一点财货都没有抢到,再这样下去,就要亏本了。”

皮雅斯特眉毛一蹙:“我说了,再等等。”

望着怨声载道策马向前,和几个同伴一起去收拾摩拉维亚轻骑战利品的儿子,皮雅斯特轻叹了一声。

或许,这次出来是一个错误?

皮雅斯特本来居住在吉奇,后来搬迁到了格涅兹诺,并且在部落冲突和狩猎中,逐渐成了当地一个颇有名望的人,甚至成为了当地仓库的保管人。

但这却遭到了西波里安和戈普兰两个部落的君主泼皮埃尔王子的嫉妒,处处针对他们。

于是,感受到君主恶意的皮雅斯特一家,见机加入了萨克森公爵冯森的义从军中,以寻求帮助和庇护。

可自从加入以来,萨克森的军队就没有进行多少进攻,反而是隔着河相互对峙。

但之前那段时间可是势如破竹,难道之前都是巧合,那些铁甲兵只是样子货,或者这名将军是一个胆小鬼或者蠢货?

但那可是覆灭了欧波里特、索布、波西米亚三国的法兰克名将啊,肯定不会是胆小鬼,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动进攻呢?难不成真要等到枯水期吗?

“老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终止了皮雅斯特的思考。

“怎么了?”

西莫维特顾不上擦脸上的雨水,只是兴奋地指着河边:“老爹,你看那边,打起来了,萨克森人发动进攻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七百对八千

阴暗的天光下,微凉的雨水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寒意。

趴在一个潮湿的水坑中,皮雅斯特朝山坡下张望,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计算,但从皮雅斯特的经验来看,在那里的,大约是五百到八百萨克森士兵,大多都是穿黑衣的,但也有一些穿绿衣的。

而此时,营帐边的岗哨已经吹起号角。

“疯了?”西莫维特下意识地说道。

萨克森人疯了,这就是西莫维特的第一想法,这怎么可能呢?用五百到八百名士兵,去冲击一个八千人的大寨子?

西莫维特宁愿相信他家的狗能尿出猫屎咖啡,都不信还能有这样的奇迹,哪怕这些人看起来都穿了甲。

就算按最高级的来计算,八百人,八千人是他们的十倍,相当于每个萨克森士兵要击败十个摩拉维亚人,这太离谱了。

“老爹,你怎么看?我觉得这是要输了。”

“别废话,继续看。”虽然看上去萨克森人必败无疑,但多年的直觉还是没让皮雅斯特轻佻地下出定论,他总觉得萨克森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

肯定是有什么巧计,否则区区八百人怎么可能打败足足八千人的大军?

他们能够从河岸边摸到营帐旁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要是不靠着取巧是根本打不败这些摩拉维亚人的。

“输了!”张世成喝道。

朦胧雨水之中,身上的铁甲几如冰块一般寒冷,木着脸,张世成任由雨水稀拉哗啦地打在脸上,流入脖颈。

“输了!从我们上岸以来,他们便已经输了。”张世成的眼神冰寒,杀气四溢,“如今天晚雨深,更是有薄雾,下了雨,摩拉瓦河河水汹涌,敌军定当想不到我要在此时渡河进攻。

诸君都是精锐,战锋中的战锋,节帅选出我等,便是要他们看看,我等汉人与八旗,便是天生地养的战士,富贵便在前方,欲取者,便随我自取之!”

“万胜!”低沉的怒吼在雨水中化成了一团龙卷风,连周遭树上的树叶都震颤起来。

“两位不用随我们冲击。”交代完了士兵,张世成的身体又转向那两名索布人骑兵首领,“二位能帮助我们渡河,便已是大功一件,我们冲锋自有规程,你们随同反而不方便。”

“原为大萨克森公国效劳!”一名索布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换一个听不懂斯拉夫语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忠诚的战士呢。

“继续前进。”

在逐渐嘈杂的摩拉维亚人的大营中,整齐的脚步声和凌乱的马蹄声都是如此地清晰,不仅仅引得雨声更大,连摩拉维亚人大营中的嘈杂声都大了几分。、

不得不说,虽然这些摩拉维亚人都是部落体制,但多年的部落冲突和狩猎生活,确实给他们增添不少蛮勇,很快,整整两千人的摩拉维亚战士便冒了出来。

他们摩擦斧头,对着萨克森军队这边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但在雨水中回应他们的,却只有一声声不间断的富有韵律的脚步声。

“万胜——”

一声整齐到彷如一个巨人在张嘴怒吼的声音,瞬间便将摩拉维亚人的战吼给堵了回去,雨水让一切更加模糊。

摩拉维亚的勇士们还没有站稳就已经有丢盔卸甲的趋势了,一朵乌云散开,这才露出了一点莹白的天光,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己方的栅栏全部被拆除,连一些壕沟都被填平了。

“谁?这是谁干的?”

“铁甲骑兵!你们看,是传说中的铁塔骑兵吗?”

“这些马蹄印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那些索布人。”

“枉我们收留他们。”

“别吵了,敌军都快要到眼前了。”

这样的雨水下,张世成自然没有和之前一样使用弓箭,他拉下了面甲,手中的红缨马槊,在雨水下,简直要将马槊的槊杆也给染成红色。

“万胜!”

在怒吼与号角声中,二百名铁骑踏着雨水,不顾雨天冲锋和打滑的危险直愣愣地冲入了摩拉维亚人的阵列之中。

不得不说,张世成不愧是在藩镇打老了仗的,不论是战机的把握还是战局的理解,都远超常人。

这个时候,由于事起突然,很多摩拉维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摩拉维亚的队伍都是几个下级的部落首领带起来的,此刻,依然有不少慌慌张张,甚至没穿衣服跑来列阵的摩拉维亚士兵。

此刻的摩拉维亚军阵,看似人多,但实则就像一颗熟透了的西瓜,手中马槊轻轻一劈,不需用力,他们便会自然散成两半。

而现实也正是如此,二百名铁骑竖起了长枪,排成了三角阵型,瞬间便扎入了敌军之中,薄薄的阵型根本无法挡住冲击的靖难玄甲骑。

冲在最前面,张世成的手中的马槊左右挥舞,往往是一个人影闪过,身后便有两人捂着胸口或脖子倒下。

原先还算带着泥土腥味的空气,瞬间便被血腥味填满,惨叫,哀嚎,狂怒,恐惧,一切情绪最终变成了失控,想前进的,想后退的,整个军阵瞬间乱了起来。

随后四百名步军士卒排成了一条纵阵长龙,带着冲天的怒吼声,从那骑兵打开的缺口处冲了进去。

重刃之下,没有哪一件锁子甲或扎甲能阻挡,摩拉维亚战士手中的短矛和斧子甚至没法触碰到萨克森步卒的身体,在冲击的长枪之下,一朵朵血花绽放。

泥泞的地面上,黑色的长龙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每一次都是近百名摩拉维亚战士倒下。

“万胜!”

震天的锣鼓声,狂吼声,夹杂了兵器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前面的人想逃跑,后面的人想上前,拥挤的摩拉维亚战士像旋涡一样转动,但不变的是漩涡正在被鲜血染红。

摩拉维亚大营陷入混乱,喝过了酒,脑子还晕乎乎的弗拉迪斯拉夫跌跌撞撞地穿上了精良的锁子甲,在几个侍卫的拱卫下,向大营门前进发,但没走几步便停下了。

一个相熟的大头领正慌忙地走过来,他一边骑着马一边向后猛冲,弗拉迪斯拉夫哪怕醉酒依旧身手矫捷,一边叫人拦路,一边便趁马速变慢,拽住了那头领的衣服。

“怎么回事?前面怎么了?”

“弗拉迪斯拉夫阁下,快跑了,索布人叛变,萨克森人两万大军杀过来了。”

“两万?!”弗拉迪斯拉夫的酒瞬间醒了,他仔细听了听那边的喊杀声,又询问了几个逃跑的士卒,分别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五万敌军打过来了”“十万敌军打过来了”“雷神佩龙打过来了”等消息。

“怎么办?”一个侍从慌乱地问道。

“什么怎么办?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弗拉迪斯拉夫瞪了他一眼,“还不把我的马牵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鲜血染红了地面上的水坑,又被乌龙靴踩入,飞溅出猩红色的血水。

在鏖战了半晌,发现己方将军已经逃跑后,摩拉维亚人绝望地交出武器,选择了投降。

站在那一具具的尸体边,西莫维特半张着的嘴,到现在都没有合上,七百人,他们仅仅只有七百人,甚至还有一百人的预备队,从头到尾没上场过。

而他们面对的,可是整整八千人啊。

望着如牛马一般被驱赶的摩拉维亚战俘,西莫维特的嘴终于合上了:“多么强大!”

“与其在这里感叹,不如多想想以后该如何。”皮雅斯特虽然尽力地装出平淡的样子,但他内心的澎湃可不比西莫维特小。

这八百人一共斩首一千二百级,杀得这些摩拉维亚战俘一看见黑色的头盔都浑身发抖。

这样的力量,假如能成为这样强大存在的一部分,是不是就能够将那可厌的泼皮埃尔王子从王位上赶下来呢,他的暴政,几乎是所有西波里安人都无法承受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哼,想逃?

粼粼的银光在水波上荡漾,苍白的岩石破开水面,将水流划分成一绺绺白浪,白桦树与水杉树斜着腰,在寒风中摇摆身体。

远处的黑绿色的群森,枝丫上偶尔还有寒鸦鸣啼。

脱下了皮手套,史敬奉捧起冰冷的河水泼在了脸上,登时间便清醒了几分,他甩了甩手,将微微发红的双手藏到手套之中。

他转过身,在他身后,这片位于河畔的空地上,是数百名轻骑和数以千计的牛羊马匹,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财货,偶尔有银币从士卒们的腰间落下,那心大的甚至懒得去捡。

从冯森下令,史敬奉出发以来,已经过去了十五日的时间,待突破了摩拉瓦河防线后,摩拉维亚的战局中便只剩下了摩拉维亚人的大本营,同样以此命名河流和山谷的摩拉瓦城。

但在大军出发前,冯森突然叫来了史敬奉,要知道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校,顶多管个百五十人就顶天了。

但这一次,冯森调拨给了他五百轻骑,既有八旗旗丁也有义从,要么就是曾经的老斥候,要么就是在之前的摩拉瓦河对峙中大放异彩的义从骑兵。

八旗的代表就是布厄,而府兵的代表就是冯友德,至于义从的代表便是皮雅斯特父子,整整五百轻骑的精兵,就这样交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疆年轻小卒手中。

史敬奉居然第一次有了些韩信遇萧何的感觉。

只不过,史敬奉不是没有文化的人,他到底在戏台上看过韩信的下场,像这样的错误,他可是不会再犯了。

此次出击,史敬奉按每队五十人分头出动,放大寨打小村,常常各不相知数日,然后才到一个固定的地方会合。

谁能想到,这冯森的军队还被堵在摩拉瓦城门口,而史敬奉就已经从小路绕了进来,几乎所有人都没有防备,轻轻松松就让史敬奉在短短几天内,将携带的牛羊财货数量上升到了一个大幅拖慢行军速度的程度。

但摩拉维亚人不是傻子,史敬奉连着好几日都能感觉到有人正在追踪,而昨夜史敬奉便派出了两伙人去截杀那些追踪者。

等到了早饭结束,这事才终于有了结果。

“史校尉。”冯友德的红色抹额上沾染了一片暗红的血迹,“东边的那三个摩拉维亚骑兵已然授首,无一人逃脱。”

另一边的皮雅斯特则惭愧地说道:“报史校尉,我等截杀了他们三人,没想到他们还有三人,虽然拼死追击,但还是让他们跑了一个。”

“不打紧,只是快慢的问题,咱们动静这么大,杀一个能来两个。”史敬奉掏出酒壶递给了两人,“冬夜寒冷,让兄弟们喝两口去去寒,这可是上好的黄酒。”

“那既然我们被追踪,要不,舍弃一部分辎重和牛羊,不然他们就要追上来了。”冯友德没有喝酒,而是皱着眉头说道,“我杀的那个摩拉维亚骑兵说,他们派出了七千人的大军。”

“还七千人。”史敬奉嗤之以鼻,“七千人在摩拉瓦城还差不多,他能动员出来三千人都算我夸张了,他们想要追,就让他们追。”

史敬奉的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们大多是步兵,我还怕他们跑得慢了,追不上来呢。”

这一日天空虽然没有放晴,但却也是个阴天,天光虽然暗淡,但却比前几日的小雨连绵要好得多。

尽管如此,这幽深的林间道路上,没七八个人就举起了一个火把,在湿气之下,火把散发出阵阵灰烟,呛得人咳嗽不已。

可即便如此,莫伦却依旧不肯放弃火把,而是越发小心,以他的预想,这段路程是最容易受人偷袭的,尤其是对方是骑兵,己方是步兵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