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章

……

半个小时后，李霏向罗琳女士道了晚安，拖着沉重的身子走进员工宿舍——被闲置了许久的一方木屋。

她从床底摸出一只沉甸甸的陶罐，把今天的工钱抛了进去，铜子儿碰撞发出脆响，让她内心的疲惫稍稍缓解。

李霏又翻开记事本，记录下今日的收入，以及一些不动声色打听来的、值得记住的情报，比如魔法学院招生日期将至，超凡者晋升序列需要完成特定“仪式”等。

一个月的努力，换来十五枚银币，日均收入约五十枚铜板——再减去必要的开销，比如购买衣物与少量零食后，还剩下十四枚。打开【商城面板】，瞄了眼自己仍然是“0”的财富值，李霏默默关掉了系统面板。

穿越到异世界，语言不通又无亲无故，只能在餐馆里打黑工，每天挂着假笑工作十多个小时，甚至要穿上亲手裁剪的短裙去街上揽客；下班后还得腆着脸请求同事与老板教自己异世界语言，能够改变命运的“系统”毫无用武之地，几乎每一分每一秒，对李霏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隐忍，李霏！现在不是摆烂的时候，只要攒够起步资金，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李霏安慰着自己，从屋外打来一盆井水，仔细清洗着身子。

现在的温度还算宜人，但被井水沾湿的布条在身上擦洗，还是让李霏感受到了凉意，微微打着哆嗦——厨房里的木料可以免费取用，但烧水太费事了，李霏能维持三天一次的热水澡频率，已经是她比较讲卫生的结果。

并不让人舒适的洗漱后，李霏躺在有些硌人的木板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明明已经很疲惫，但她横竖睡不着。

对于未来，李霏已有规划，但蝴蝶破茧而出前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她看着系统面板里那串一成不变的数据，野心与空虚如蚂蚁般撕咬着她的内心。

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恩洛斯大陆上，有骑士与魔法，也有形形色色的传说生物；无尽城邦林立，四海为家的吟游诗人们传唱着英雄的史诗；诸多王国生生灭灭，唯有六大阵营与世长存。

李霏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片风起云涌的世界谱写出自己的故事，将美人与财富……啊不，事业与爱情收入自己囊中，可在攒够钱买下最基本的武装之前，她什么都做不到——李霏推断，自己恐怕要击败或者击杀序列9的敌人，才能获得经验值。

毕竟在恩洛斯大陆，只有跨入序列9，才算得上“作战单位”，但哪怕是最弱小的序列9，对于一个孱弱的少女而言，也是难以战胜的可怕敌人。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某些家喻户晓的故事中，总会出现卑鄙的反派用淬毒弩箭偷袭正派人物的剧情，就算是序列9甚至更高序列的正牌角色被暗算后也会领便当……这给了李霏灵感。

她早就去武器铺打听过弩箭、毒药的价格，以自己当前的收入，需要攒钱一年，就能买下最便宜的弓弩、一瓶毒药。

打工！搞钱！买弩箭！本姑娘就不信，弄死序列9的作战单位，狗系统也不给我经验！有了经验竟能变强，变强就能搞更多钱、更多经验……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当然，李霏还听过另一类剧情，出身贫寒的主角，在没有踏上超凡之路前，就用祖传的破烂装备，凭借过人的智慧、才能或运气，战胜超凡生灵，并在不断的生死磨练中，发掘自身天赋，登上强者之路……

十四枚银币，买弩箭不够，买最便宜的木盾与铁剑倒是相差不多，但李霏绝不会效仿第二种做法。

开玩笑，本姑娘隐忍一年，就能用安全高效的手段轻松收割经验，从此开挂变强，飞黄腾达，为什么要玩儿命？

本姑娘就是打工累死，睡木板床被硌死，也绝不会像个莽夫一样走近战路线的！

胡思乱想了许久，李霏才缓缓合眼。

第二章 天不遂人愿

打工一年，然后开挂。

抱着这般坚定的信念，李霏次日醒来后，强打起精神，一番洗漱，坚持晨跑了半个钟头，才匆匆赶赴店内领了份早餐，准备早些上街揽客。

不得不说，罗琳女士虽然有些贪财，但人还不错，起码没怎么在伙食上克扣，卖给客人的早餐，店内员工也能随意取用——当然，真正随意取用的只是面包而已，若煎蛋香肠牛奶什么的敢领第二份的话，呵呵。

面包掰开丢进牛奶，泡软后用勺子舀着吃，在晨跑后有些饥饿的李霏看来是不逊色于油条豆浆的组合。美中不足的是店里没有酱油，让煎蛋少了些灵魂——如果是淋了酱油的煎蛋，李霏就算冒着被罗琳女士穿小鞋的风险，也要一口气吃三个！

八分饱后，李霏略带遗憾地揉了揉肚子，起身开始忙碌，收拾餐桌，招呼客人进店享用早餐……直到下午。

“东方人，你在这家店里工作？”

店外的街道旁，一个气度不凡、面容英俊的金发青年停下脚步，颇为满意地审视着李霏，出言询问。

“抱歉，我的通用语不是很好，无法听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有兴趣来店里享用美食吗？我们店里的土豆炖牛肉可是广受好评呢……”

李霏脸上维持着得体的营业式笑容，麻木地重复着这句话。

“语言通识。”

金发青年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忽然诵念出一段紧凑而极富韵律的咒语，紧接着湛蓝色光辉开始在李霏身上闪烁。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顺利地交流了。”

金发青年挂着矜持的笑容，询问道：“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来自东方的美丽女士。”

魔法！

原本有些犯困的李霏精神一震，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店员而已，不值得尊贵的法师大人大费周章……”

对通用语只剩说是略懂一二的李霏，竟然能准确、清晰地听懂金发青年所说出的每一个字，自己也能顺利地口吐一连串通用语。

但此刻，不是感叹魔法的伟大之时，因为李霏意识到，陌生的法师毫无征兆地对自己释放魔法，还询问自己的名字，肯定有所图谋！

作为从不缺少追求者的班花，李霏明白，恐怕麻烦要来了。

“微不足道的小法术罢了。”

金发青年用温和的语调打断了李霏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告诉我，你的名字。”

但凡有点脑子都明白，李霏已经表明了态度，转移话题是对他所提请求的婉拒，可显然，金发青年并不打算尊重李霏的意愿。

如果在地球上，李霏绝对丢下一句“关你屁事”就扭头走人，但在恩洛斯大陆，她还真不敢得罪一位看起来就来历不凡的法师老爷。

于是，她低下头，垂下的发丝掩盖了她眼中的不满与无奈，如实回答道：“李霏。”

“肯尼斯·梅蒂斯”

金发青年显然不打算在贫寒的少女身上耽误太多时间：“我想你需要一份更好的工作，比如梅蒂斯家族的高级女仆。”

肯尼斯并非不懂礼仪，而是长期以来的经验让他明白，只有对待具备超凡力量或贵族身份的女性时才需要更多诚意，至于平民女子？

在外偶然遇到感兴趣的目标，亮出梅蒂斯家族身份，再稍稍彰显下财力或者法术就能手到擒来的经历，肯尼斯已经有过太多次，以至于他很难对这些目标抱有足够的耐心。

李霏：？

这就图穷匕见了？恩洛斯的法师都跟撕葱一个尿性吗？以为只要亮出身份就能让别人乖乖就范？

虽然初来乍到的李霏不清楚“梅蒂斯”有多大份量，但从肯尼斯身后的随从、言行举止间流露出的傲慢来看，多半是个大人物……惹不起，暂时。

李霏暗自咬了咬牙，心中怒吼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挤出笑容道：“抱歉，我没有换一份工作的打算……”

“你会需要这份工作的。”

出乎意料的，肯尼斯并未纠缠，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扬长而去。

身后跟着的几名随从里走出一人，将一枚印章递到李霏跟前，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着她，意味深长道：“拿上印章，去梅蒂斯府邸，会有人给你安排好工作的。”

从未被如此轻视的李霏，很想把印章砸在他脸上，但考虑到得罪法师的后果，还是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它。

忍！等本姑娘飞黄腾达，叫你们好看。

那随从很快跟上了队伍，不知道跟自己的同僚嘀咕了些什么，忽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边笑还边回头看着李霏。

“梅蒂斯……”

几人渐行渐远，李霏仍伫立在原地。她的脸上再无法维持笑容，死死攥着那枚印章。

本想放些狠话，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她清楚，对着空气说出毫无份量的威胁，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丢人。

一年还是太久了，我要想办法尽快获得经验……

好一会儿，李霏才沉着脸，想要回到餐馆里，却发现有些腿软。

被不怀好意的、掌握着“魔法”的大人物盯上，没有力量傍身，也不知该向谁求助的少女，在不甘之余，难免心生惶恐。

街道上依旧人来如梭，李霏却莫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

“霏，买新衣裳啦？不错不错，但我觉得还是原来那条裙子好看哦。”

第二天上午，罗琳女士扭着富态毕露的腰身，慢悠悠来到餐馆，李霏一如既往地在门口招呼坑人，往日那赏心悦目的小裙子却不见踪影，脆生生的长腿被一条长裤遮住。

“老板娘早。”

李霏笑了笑，没有多言。

前些时日，李霏通过观察发现自己所处的城堡“洛西布鲁克”有着相当不错的治安水平，街上不断巡视的十字军、精灵弓箭手，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安全感。

那时，在亲眼确认街道上没有什么黑恶势力欺压平民、强抢民女后，李霏也咬咬牙，买了条及膝短裙，露出让女朋友们爱不释手的双腿，这让她街头拉客的成功率得到了立竿见影的进步，唯一令她疑惑的是，店里的客人，尤其是被自己带进来的客人，以女性居多。

尝到了甜头的李霏，甚至把裙边又裁短了些，露出小半截大腿，赚钱的速度也着实更快了。

若这座城市里只有女性的话，李霏恐怕就要泳装拉客了。

直到昨天，肯尼斯的出现让李霏不得不收敛，以免惹来更多麻烦——昨晚她在旁敲侧击后打探到了不少情报，胆敢在洛西布鲁克为所欲为的贵族，尽数被那位流淌着东方血脉的城主养女，号称“四千年一遇天才”的白梦婷给吊死在市政大厅旁的路灯上了，这让她内心稍安。

就算是古老的、祖上出过侯爵的梅蒂斯家族，也不敢公然挑战洛西布鲁克的规矩！毕竟白梦婷吊死的公爵都不止一个了。

这就意味着，那个不可一世的贵族法师肯尼斯·梅蒂斯不敢做得太过火，或许自己还有充足的时间发育……

“你们这汤里怎么有虫子！”

店内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李霏和老板娘赶忙跑进店里，看到一个男人用筷子夹着一条虫子，大声嚷嚷着，展示给店里别的客人，与他同桌的几人也在起哄。

“放屁！”

罗琳气得破口大骂：“老娘每天也在店里吃饭，厨房里还撒了药剂工会的清洁药剂，怎么可能有虫子？”

这并非谎言。

清洁药剂，可不是地球上几块钱一瓶的洗洁精，而是带有神秘性质的产物，只有药剂师们用独特的材料与技巧才能炼制出来，无毒无公害，有杀毒、驱虫等功效。

“那虫子哪儿来的？别抵赖了。”

“我看你根本没用清洁药剂。”

“……”

几名闹事的男子还不罢休，让本打算进店就餐的客人默默转头离去。

“你们等着！”

罗琳咬牙切齿，上街寻来了负责维护治安的精灵士兵，一番盘问后，很快拆穿了谎言，将闹事者拷走。

不大不小的风波平息，可店里也冷清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出去招呼客人啊。”

罗琳还生着闷气，催促手底下员工干活。

“好嘞。”

闲下来的员工们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堆着笑上街吆喝起来。

李霏却隐隐有些不安。

中午。

店里重又恢复了热闹，十几张桌子坐满了客人，人声鼎沸，罗琳在柜台后盘算着今天的营业额，笑得合不拢嘴，腰上的肉一颤一颤。

意外再一次发生。

“哎呦，肚子疼！”

一名客人忽然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我也是！肯定是这菜不干净！”

同桌几人也很快跟着呼喊，嚷嚷着让老板娘给个说法。

隔壁桌的食客见状，顿时觉得嘴里的番茄牛腩不香了，默默放下了餐具，很快，整个餐厅的客人都停止了进食。

……

晚上，一个醉鬼掀翻了桌子，呼喊闹事，又当众呕吐，发出刺鼻的气味。

目睹这一切的李霏，心里彻底没了侥幸的念头，内心一片冰冷。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肯尼斯昨天撂下的话：

“你会需要这份工作的。”

罗琳这一回反而没有动怒了。

她板着脸，找来精灵治安官架走醉鬼，又给干净利落地给客人全部免单，逐一赔了不是后，送客、关门。

“看来……咱们这小店是得罪人了啊。”

见店里只剩下自己人，罗琳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问题。”

李霏没有隐瞒：“我辞职。”

“你们先回去吧。”

罗琳眉头一皱，先是让别的员工离开，才拉着李霏的手腕，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询问道：“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别看我这店小，在洛西布鲁克还是认识些大人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