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18章

“这……”

在莉莉丝惊愕的视线中，一根笔直翠绿的花茎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接着抽出片片枝叶，点缀着二十几只不断膨胀的花骨朵；又过了几息，大部分花骨朵直接枯萎，坠落入泥泞，剩下七、八朵花盛开又凋零，最后结出五枚白色果实。

那果实仅婴儿拳头大小，看起来貌不惊人，身为超凡者的两人，却能感受到其中蓬勃纯粹的生命力。

“还不错。”

李霏晃了晃手中瓶子，里面的【自然泉水】还剩下接近七成。

这就意味着，只要保留根须，她就还能再催熟两次【寿果】。

“生命之水？月亮泉水？不，都不对……”

莉莉丝思忖片刻，却认不出这东西的来历。

“别愣着呀。”

李霏信手摘下一颗寿果嗅了嗅，淡雅清香钻入鼻腔，有提神醒脑之效，却不似薄荷那般刺激。

她直接将果实抛给莉莉丝，笑眯眯道：“尝尝？”

“才不要呢。”

莉莉丝果断摇头。

她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把资源砸在寿命上纯属浪费，把寿果卖了多换两件装备都比直接吃了强。

“那……”

李霏抽出黯夜，斩下寿果根茎，提议道：“这些果子归你，根须归我，如何？”

正所谓亲母女明算账，李霏给出了公道的价格，打算用五枚寿果换来根茎——虽然根须能源源不断结出果实，但任何还有上升潜力的超凡者，都是宁愿杀鸡取卵也不会留着老母鸡慢慢下蛋的主儿，毕竟选择前一种做法能第一时间买来更锋利的刀，再把别人的老母鸡抢来。

因此，五枚寿果的价值绝不逊色于这段根须。

“我只要一枚就够了。”

莉莉丝摇头，金灿灿的双马尾在脑后晃动。

尽管镇妖司的拼死反扑给她造成了极大损耗，不光装备破损，还用掉了许多宝贵的消耗品，可那尸王的藏物价值也不是树妖能企及的，毕竟它不像树妖那般宅了大半辈子，更不用掏空家底布置葬灵养神大阵。因此，莉莉丝去了趟尸王老巢就赚得盆满钵满，更不用说还有猫妖王晶核、镇妖司成员的遗物——魔法学院会不定期邀请盗贼公会的专家前来讲座，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如何高效且全面地搜集战利品”，哪怕是奶妈，摸尸也很熟练。

事实上，莉莉丝的空间戒指几乎塞满了，不得不舍弃部分廉价战利品。

“好呀。”

李霏闻言眉开眼笑，当着莉莉丝的面，摘下另四枚果子，如数家珍般分配起寿果去向：“这是巧儿妹妹的，这是雨彤姐姐的，这是……”

“……”

莉莉丝的脸色沉了下来。

眼见继女小姐摆出格蕾丝同款司马脸，李霏才噗哧一笑，在寿果上留下唇印，又递给她：

“喏，收好。”

“不要留下口水啊，好恶。”

莉莉丝满脸嫌弃，目光却在被李霏吻过的果实上逗留片刻，深深记住其外观形状。

“咦，这个怎么还留着呢？”

谈完正事，李霏从戒指里取出以自己为主角的橘子画本，满脸单纯道：“莉莉丝很喜欢嘛？”

“不用你管。”

莉莉丝红着脸别过脑袋。

显然，同样的把柄第二次再用，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那……”

李霏慢条斯理取出莉莉丝亲手创作的画稿，本该是带有浓浓母牛意味的橘子小妈题材，却硬是给继女小姐画出了纯爱的味道。

年轻美貌的继母将图片捧在胸前，摆出和图册里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表情，粉润唇瓣凑到继女耳边，用温吞而妩媚的气音道：

“需要模特么？莉莉丝·老·师?”

湿热鼻息钻入耳孔，小巧白皙的耳朵霎时间染上绯色，莉莉丝慌乱转过头，却对上了继母小姐温热贴烫的目光，彼此的面庞近在咫尺。

凝视着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眸，莉莉丝分明看到了流淌其间的期盼与鼓励之意，本要脱口而出的暴躁之语卡在了嗓子眼。

老师，本该是神圣崇高的称呼。

可对安妮夫人与莉莉丝这母女二人而言，当插足者用变形的嗓音喊出“老师好腻害”，并且叫声从卧室传入继女小姐耳中后，这个词汇就被赋予了别样的、禁忌的含义。

“画我?”

气吐如兰间，年轻美貌的继母一手捧着金发少女的滚烫面颊，另一手轻解罗衫。

砰！

片刻后，房门重重撞击门框发出巨响，被丢出房间的李霏将衣衫抱在胸前，遮住呼之欲出的人心，脸上写满委屈。

“呜——”

隔着薄薄一扇门，莉莉丝掩面喘息，发出压抑悲鸣，背部紧贴房门一点点向下滑落。

这十年来，妈妈勉强挤出笑却难以掩饰的悲伤，以及这些日子洋溢在她脸上的幸福甜蜜笑容，不可抑止地浮现在莉莉丝脑海中。

这让她怎么能做出让相依为命的母亲痛心之事呢？

当莉莉丝再睁开那双水蓝眼瞳时，眼角已经浮现了泪光。

别人都可以。

但我不可以。

“妈妈，我绝不会……”

莉莉丝低语着，可方才有幸被继母小姐选中的白色果实，却不知怎么的出现在手中。

她缓缓将果实托起，小巧的果子在她掌心却好似山岳般沉重，让莉莉丝的动作无比艰难。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莉莉丝凝视着有些模糊的唇印，两瓣颤抖的唇与之越贴越近，最后重叠在一起。

灵魂上悄然脱落的细小碎片，也随着眼角两行清泪，消融在黑暗中。

……

“辛苦了。”

天色将亮未亮，城门口却响起轱轱车轮声。

一列车队迎着昏沉日光前行，与鹿原县渐行渐远。

“她们……真的走了吗？”

过了盏茶功夫，城主才出现在城楼上，不停擦着汗，垫脚眺望远方。

“大人，他们走了。”

师爷谦卑道。

“那就好，那就好……”

城主松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嚎了起来：“快，快给我传医师来！”

他的声音李霏是注定听不到了，她正骑着骷髅鬼马，独自给车队开路，见到妖魔便赏一发火球术。

按照最初的打算，李霏打算在走前将那城主狗头剁了，将城主府洗劫一空再走的。

可那城主不光乖乖缴足了每天千两黄金的“安保费”，在听闻李霏要动身后，还额外送了份饯别礼物聊表心意，前前后后孝敬来的黄金足有五千两，这几日来也没有丝毫异动。

如此识大体且好拿捏的废柴属实罕见，留他一命或许今后还能用得上。

于是李霏改了主意，非但没杀他，还消耗10点财富值，真的给了他一份能中和慢性毒素的解药。

忽然，有几名女鬼追上队伍，手中提着包裹，里面散发出恶臭之气。

“辛苦了，姐妹们。”

李霏接过包裹，轻拍鬼葫芦，将她们收进去，接着又一缕白烟冒出，化作一名面容成熟的女鬼，赫然是在鹿原县外新收编的女鬼黄珍珍。

她五官端正柔美，只是脸上浸染着化不开的戾气，破坏了本该有的贤淑气质，让她看起来显得刻薄阴沉。

“珍珍姐，可是他害了你？”

李霏笑着，随手将包裹往地上一甩，摊开的麻布里掉出一颗黑漆漆的人头，在地面上滚动。

那颗人头已经面目全非了，皮肤脱落，布满发黑的创口，可黄珍珍却愣愣看着人头。

饱含怨毒意味的戾气逸散而出，如开水般沸腾，黄珍珍那张漂亮的鹅蛋脸扭曲了起来，变得无比狰狞。

“没错，就是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森寒嗓音仿佛来自九幽，带有无边恨意，黄珍珍在不知不觉间，双目变得猩红，有血泪流淌：“吕正淳……”

“很抱歉，没让你亲手杀了他。”

李霏垂眸，语调真挚。

“啊——”

黄珍珍发出如泣如诉的低嚎，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颗头颅，用长长指甲将其寸寸撕碎。

李霏静静静等待她宣泄仇恨。

吕正淳那厮在临死前，还祸害一家平民百姓——他看上了一个民妇，见后者不肯乖乖听话，就随意编造了个“勾结妖魔”的由头，将那民妇的丈夫、儿子一并抓进地牢，拷打折磨。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得逞，就在王员外府上被李霏一剑枭首，可地牢里的一家三口，终究是出不来了。

无辜父子在绝望与痛苦中流干了血，而家破人亡的民妇也一头撞死，三口人被草席卷着丢弃到城外。

再后来，民妇的尸体中爬出一个厉鬼，裹挟满腔怨恨与煞气，她叫黄珍珍。

李霏获悉此事后，立刻派遣女鬼去寻找曾被当作投名状的吕正淳头颅，送到黄珍珍跟前。

嘎吱、嘎吱……

黄珍珍一口一口嚼碎了头骨，将其吞入腹中后，楞楞盯着沾满发黑血迹的手，眼中血光一点点消散。

恨之入骨的仇人，就这么没了？

支撑自己从地狱里爬回来、就算化作厉鬼也无法舍弃的仇恨与执念如此轻而易举地消失，黄珍珍重又回复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满是茫然。

忽然，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面带悲悯与叹惋之意的李霏。

“咱们女子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我宁愿世上再无女子含恨而死，化作冤魂！”

“……”

李霏曾对女鬼们说过的话，重又在耳边回响。

重又有了鬼生目标的黄珍珍，一步步走向李霏，又面无表情地跪倒在她脚下，重重叩首。

“好姐姐，这是何意？”

李霏翻身下马，匆匆将她托起：“快快起来。”

披头散发的黄珍珍看着李霏，一字一顿道：

“今后妾身这条命，便是你的，刀山油锅也绝不推辞。”

“我岂是那等挟恩图报之人？”

李霏闻言，连连摇头：“女子本该帮助女子，为姐妹们伸张正义，也算我分内之事。”

“你替妾身报了血海深仇，这大恩。”

黄珍珍平静地摇了摇头：“知恩图报这种道理，妾身还是懂的。”

“这，这……唉。”

李霏为难了会儿，最终叹息道：“那等姐姐晋升天境了，替我照看乾部的姐妹们便是，也算为天下间的女子出一份力。”

黄珍珍死时怨恨极深，且估计生前资质不错，因此她以另一种方式新生后，鬼气之浓郁也远非大部分女鬼所能企及，刚化作厉鬼便是地境巅峰，离天境不过一步之遥。

显然，一千个序列8女鬼融合成鬼巨人，和脱胎于一千个序列7女鬼的鬼巨人，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黄珍珍这种优质女鬼当然值得李霏多加留意——而在不经意间替她报了仇，忠诚度想来也有不错的保障。

“妾身明白了。”

黄珍珍点头。

“不要自称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