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33章

苏雯脸红了红，闭上眼来，竭力排除杂念，又调整好坐姿，端坐在镜前，又恢复往日那般沉稳自矜的模样，只是眸中有决然之意。

躲，是躲不开了。

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再次丢人现眼，她决定重拾观想法，修补道心——虽然在李霏面前一触即溃，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多年来的孤苦寂寥岁月，也磨砺了苏雯的内心，让她不会轻易言败。

“金津玉液润重楼，内景自显妙玄通……”

苏雯收心静坐，诵念口诀，心神很快放空，进入冥冥不可知的纬度。

昏沉黑暗中，一点灵光亮起，破碎镜面重又浮现，可苏雯惊愕地发现，本来已经支离破碎的镜面，竟然重又拼合了起来！

只是那镜中人，成了两位……

无暇圆镜被交错裂痕分割，折射出不同的景象，那是自己与李霏或在花前月下言笑晏晏，或在宫阙之内耳鬓厮磨……或甜蜜美好，或叫人面红耳赤的场景，让苏雯多年来古井无波的内心再次漾开涟漪。

怎、怎会如此？

心神摇曳间，上下四方开始晃动，镜面也如水波般摇曳，苏雯险些从观想法的状态中退出。

好在，千锤百炼的习惯让她立刻收敛心绪，将此方内心世界重又稳定下来。

苏雯凝视着镜面，竟发现上面的裂痕正在缓缓愈合……而自己残破的灵魂，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怎会如此？

面对超乎意料的事态，苏雯心中没有半点庆幸，只感到困惑与不安。

忽然，道长那严肃的叮嘱又在耳边浮现：

“切记，观想对象可以是天地万物，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一草一木，借此沟通天地；也可以是受到香火供奉的天尊菩萨，接引仙佛之光，映照自身，汲取信徒虔诚善念。”

苏雯眼帘颤了颤，她悟了。

那倾国倾城的女医，当真是仙！

自己的路，本已走偏，可却在因缘际会之下，观想的事物里多了名真正的仙子……得益于此，原本剑走偏锋、几乎落入邪道的观想法重回正轨；不仅如此，这条路似乎极为契合苏雯，让灵魂受益，在升华蜕变中自行修补残缺。

“唉……”

想通前因后果，苏雯幽幽长叹。

自己误打误撞得了仙缘，不光能顺利修复灵魂损伤，甚至心中有预感，今后的观想修行将会是一番坦途，再无阻碍，能抵达前所未有的境界。

可面对天大造化，苏雯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反而心脏在不断下坠。

伤势好转，意味着空虚的日子将被延长，想死而不能……

而镜中女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碎片里成百上千的李霏齐刷刷抬头，幽深双眸有媚意流淌，风情万种，勾人沉沦。

苏雯沐浴在那一双双灼热、妖娆，又隐隐带着贪婪与邪性的眸光中，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思绪有些恍惚。

这一刻，老道长另一句更为严肃的叮嘱在耳边萦绕：

“但切莫观想鬼祟邪神之流！否则魔念入脑，甚至被邪魔同化，后果不堪设想！”

内心警兆显现，苏雯愕然抬头，注视镜面，却发现刚才那一幕似乎只是错觉，镜中仙子仍在与自己恩爱缠绵，亲密无间。

“才不近仙者不可为医，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

苏雯呢喃着，刚紧绷起来的情绪缓缓松弛下来。

那可是旷古绝今的仙！

她从仙界下凡，行医布道，拯救众生，这是何等慈悲心肠，怎会是邪魔？

况且，作为仙子，她的身份尊贵到整个人间界都难以承受，可面对自己这凡夫俗子时，却仍能放低姿态，如此谦逊的女子，又怎会有坏心思？

更何况相由心生，若真是那等心存不轨、欲要霍乱世间的邪魔，上苍要多么无眼，才会为她精心雕琢出那般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姿容？

思绪涌动间，苏雯一点点卸下心防，逐渐淡忘那一闪而逝的顾虑与担忧。

而镜面修复的速度更快了，镜中仙的笑容也愈发娇俏明媚，眸光若有若无地瞥向镜外，似乎随时可能破镜而出。

忽然，苏雯心有所感，循目向黑暗中望去。

惊鸿一瞥间，她见到了一名女子置身于重重黑雾内，持剑而立。

她白裙胜雪，黑发如瀑，虽看不清面容，却自有风光霁月的气象，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的女仙，古意昂然，风华绝代。

但……侠气、仙气与千金闺秀的古典温婉气度，是如何融合在一个人身上的？

苏雯痴痴远眺那道倩影，头疼病蓦地又发作了。

——是了，堂堂天上仙女，又怎会只有自己一位信徒，虔诚观想？至少那白裙乌发的女子，已经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皇后揉着额头，心中怅然若失。

而那女子也回过头来，似乎瞥见了苏雯，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交汇。

那女子捂住了小腹。

……

天色渐明，白天在宫墙内行医治病，夜间出城降妖除魔的仙子踏着晨光而归。

不过由于皇城外妖魔实在太少了，因此李霏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磨合女鬼上。

照这个进度下去，李霏要不了几天，就能完成【坤】部女鬼的首轮磨合工作——三天让女鬼姐妹们归心，千年树妖做得到么？

李霏哼着小曲儿，还没进相府，就掏出一枚玉片，递到嘴边，向继女小姐提供叫醒服务：

“摩西摩西？起床吃早餐啦。”

随着魔力注入，玉片绽放豪光，而继女小姐枕边的同款玉片也一闪一闪，将李霏的话清晰传递了出来。

昨天从皇宫归来，继女小姐发现了她丝袜上的豁口，当即表示下次要和她一起去给皇后娘娘看病。

美其名曰保护李霏周全，免得被奸人所害，身陷囹圄。

而李霏当场就消耗两千财富值，兑换了两个超凡世界版的对讲机，也就是两枚玉片，只要注入魔力、斗气、真气等能量来激活玉片，持有者就能彼此对话——有效半径三十里。

还有通讯距离更远的，可太贵了，况且在这皇城之内，三十里差不多够用。

忽然，李霏瞥见一名宦官，一大早就守在相府门口，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

“公公早啊，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么？”

李霏笑吟吟上前询问道。

“李姑娘，小人带了陛下的圣旨……接旨吧。”

公公当即摊开圣旨，等李霏跪下。

李霏却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俏生生立在原地，笑容甜美道：

“公公，念吧。”

宦官犹豫片刻，想起陛下的嘱托，干脆也不让这疑似仙子的神医下跪领旨了，直接宣读旨意，将李霏奉为御医。

“谢公公，也谢陛下恩典。”

李霏双手接过升职，同时很上道地顺手塞了块金子过去。

“恭喜李大人。”

宦官将黄金收入袖中，满面堆笑提醒道：“陛下封您为御医，主要是为了方便宫中贵人们寻医问诊……您知道的，三宫六院皆女子，御医出入多有不便……小的多嘴提醒一句，那些贵人的身子都很金贵，还请李大人多多费心才是。”

“嗨呀，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救死扶伤，本就是吾辈天职。”

李霏手捧圣旨，竭力忍住笑，一本正经承诺道：“陛下把贵人们托付给我，可算是找对人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伟大的御医小姐抵达了她忠诚的皇宫

这一天，伟大的御医小姐抵达了她忠诚的皇宫。

苏雯端坐在福宁宫中央，双眸半阖，冷艳面庞上满是寂寥与淡漠之色，再不复往日那般母仪天下的温和模样，仿佛化作一尊高高在上的神邸，见惯了世间喜怒哀乐，万物万物再无法让她侧目。

身上是一袭玉色裙袂，浓淡相宜，连项颈与足面都被严严实实遮盖住，保守矜持，却让身段显得更为婀娜颀长。

“坐吧。”

见到李霏，她眼帘都不曾颤动一下，语调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可她膝上那只白猫，却腾地跳下地，“喵喵”叫个不停，让身后宫女啧啧称奇。

这猫儿以往每天几乎能睡十二个时辰，甚至没见过它吃喝，像是玩偶一样；可今日，不光这猫儿有了动静，就连皇后娘娘，也不再用宽厚仪态掩盖骨子里那份清冷。

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模样，让她战战兢兢，心生惶恐。

难不成……这位新晋御医，昨日调理时得罪了皇后娘娘？

宫女暗暗揣测间，李霏已经搬起椅子，和皇后的座位并在一起，才紧挨着她坐下。

苏雯面不改色，开口问道：

“仙子既是从天上下凡，那想必早晚要回天上的吧？”

“诶？这……”

李霏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皇后一上来就提出这种问题，似乎巴不得自己早些走。

苏雯脸上仍不见表情，孤高淡漠，心湖却无风自动，有波澜浮现。

她也不知道自己渴望什么样的答案。

“皇后娘娘的病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回。”

李霏巧笑嫣然道。

苏雯心脏一跳，可仍冷着脸道：

“仙子大可不必，本宫观想法有了精进，就算没有仙子照看，要不了多久也能痊愈。”

“皇后娘娘，灵魂损伤可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大意。”

李霏语重心长劝说道：“就算病愈了，我也得多多观察才行，以免复发。”

“看来，仙子是不打算回去了么？”

苏雯语调中无喜无悲，内心却有忐忑、期待之意不可抑止地浮现。

“当然得回去。”

李霏如实回答。

苏雯眼帘颤了颤，心脏莫名揪起，淡淡苦涩在口腔弥漫。

这样……也好。

只要在这仙子回上界之前，好生保护她周全，不让她被惠妃带入歧途，自己就算尽了中宫之主的责任了……待她回去，从此仙凡两隔，自己也再不用胡思乱想。

头又开始疼了，苏雯却强行忍住，以免漏出心思。

“不过我随时还能下来，甚至开辟仙凡通道，接引天兵天将，随我降妖除魔。”

李霏话锋一转，笑眯眯安慰道：“光靠医术可救不了大宋。”

“所以还请皇后娘娘放心，今后咱们的时间还很长……甚至若皇后娘娘有意，也能随我去仙界做客，我家还蛮大的……”

温声细语间，苏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割裂成了两半，一边是甜蜜而雀跃的，想要与这仙子长相厮守，另一边却苦恼又无奈，恨不能当场把这仙子逐出宫去，免得自己绮念丛生，愧对皇后之位。

可隐隐作痛的脑袋，却分明变得松快了。

她将万般思绪埋藏于心，平淡无波道：

“那……和本宫说说仙界的事吧。”

“没问题。”

李霏欣然答应：“不过还请皇后娘娘宽衣，咱们边调理边说吧。”

“不必了。”

苏雯不假思索拒绝道。

她本想探听李霏何时回仙界，若期限不长，那自己只要拖延时间，等她回了仙界，便能各自安好。

就算李霏给出的答案令她纠结万分，她也想先拖着，慢慢思考良策。

“那……抱歉，咱得告退了。”

不料，李霏却毫不拖泥带水地站起身，面带歉意道：“方才惠妃娘娘撞见我，说她身体不适，让我替她瞧瞧……我记挂着皇后娘娘的病情，所以先来了福宁宫，既然皇后娘娘不需要治疗，那我只好……当然，我从仙界过来，也带了同伴，若皇后娘娘对仙界感兴趣，明日我让夏娃和您好好聊聊便是。”

“皇后娘娘愿和你聊天，可是莫大荣幸，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