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38章

若是那清流之臣，给皇帝送点土特产倒也无妨。

可李霏是什么人？

尽管相处时日不长，聂云一也发现了李霏颇为善于钻营，不声不响弄来御医之位不说，在相府里和赵昺会晤那晚，她所表现出的溜须拍马功夫，连奸臣见了都要汗颜。

如今带着怎么看都不值钱的事物给皇帝贺寿，与她的行事作风不符。

“山人自有妙计。”

李霏卖了个关子，狡黠一笑。

“反正待会儿自见分晓。”

聂云一耸肩，背倚城墙，举起酒葫芦抿了口，静候群臣依次步入金銮殿。

李霏则把两只小妖精揽进怀里当抱枕，闭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宦官尖利嘹亮的声音才把李霏唤醒：

“传——御医李霏觐见。”

李霏睁开眼，发现殿前已是空荡一片，只余扶刀禁卫镇守巡逻。

显然，给皇帝贺寿是按照官位大小依次进殿的，御医的官职本不足以和衮衮诸公为伍，李霏是特例，但终究排在了最后。

“合该我压轴。”

李霏浅笑一声，迤迤然拾级而上，夏娃、萨莎各双手托着被黄色绸布盖住的事物，蝶翼摆动，跟在她身后。

至于聂云一，作为镇妖司前任指挥使，大宋顶梁柱，朝廷最后的风骨，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之权，他背负剑匣，闲庭信步间走向令天下臣民魂牵梦萦之地。

两人两妖刚一进殿，数百道视线便齐刷刷汇聚在他们身上。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有资格出现在这儿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朝廷要员，顾盼间自有威势，若心智不坚者，当场就要腿软。

可李霏却浑不在意，在群臣围视下，目光扫过全场，径直向殿堂中央走去。

这方殿宇已经事先布置过，殿内张灯结彩，有熏香、乐师，在气派堂皇之余，多出几分祥和喜气；群臣乃至搬山宗真人皆尽落座，只是在最后一人献礼完毕前，没人动筷子。

当然，与那些身着朝服或道袍，正襟危坐的大臣、真人相比，李霏一行人与此地显得格格不入。

聂云一就不说了，一股子江湖草莽之气；李霏一袭白色留仙裙，黑发如瀑，莲步生香，左手更是不知何时带上了金灿灿的手套；夏娃和萨莎，妥妥的异族。

“大胆！”

还不等李霏走到皇帝跟前，就有黑脸汉子拍桌发难，指着两个妖精道：“妖魔为祸世间，屠戮百姓不知凡几，尔等却把妖物堂而皇之带入皇城！聂云一，你是何居心？！”

李霏目光幽幽扫去，一眼认出那人是陆千帆义子，排行老八，名为许昱仲。

默默判他死刑后，李霏冷笑一声，毫不示弱道：

“妖物？哪来的妖物！这分明是祥瑞！”

“小小御医，竟如此目无尊卑……”

许昱仲逼视，正要继续施压，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许爱卿，今天是大喜之日，你那急性子还是收收吧。”

“那两个蝶精朕早就见过，确实聪明伶俐，没有丝毫妖气……况且，就算她们真的桀骜难驯，诸公秉文经武，还能让区区两只精怪反了天不成？”

“陛下英明！”

李霏当即朗呼一声，三两步走上前，俯首抱拳道：“微臣拜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卿，你与朕也算是第二回见面了吧，这两日可曾收集到新的名家大作？”

赵昺笑道。

“微臣这几日无暇关心书画，无缘撞见更多传世名篇。”

李霏毕恭毕敬道：“微臣当日有眼无珠，未曾认出真龙，还望陛下恕罪。”

“没认出？看来朕的御医，不光医术无双，还是个装糊涂的天才。”

赵昺笑意更甚，摆手道：“快把贺礼呈上来吧，朕可是期待得很啊。”

“是。”

李霏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端坐在正前方皇帝与皇后。

赵昺龙袍加身，姑且称得上仪表堂堂，有几分天子气度，但和雍容华贵、风华绝代的皇后并列而坐，就相形见绌了，竟有沐猴而冠的滑稽感。

“今日虽是陛下寿宴，可真龙、真凤素来一体同心，共同护佑大宋国运。”

御医小姐冲着端方自矜的皇后娘娘灿烂一笑，眉眼弯成月牙儿：“故，微臣此番带了两件贺礼，一件赠给皇后，一件赠给陛下，愿大宋千秋万代，龙凤呈祥。”

苏雯眼帘颤了颤，捏紧椅子扶手。

“李卿有心了。”

赵昺饶有兴致道：“快让朕见识见识吧。”

李霏挥挥右手，夏娃面带人畜无害的纯真笑容，扇动蝶翼飞上前来。

在万众瞩目下，李霏掀开绸布，露出夏娃双手托举的木盘。

木盘上，赫然是一块貌不惊人的石头。

“这是微臣从仙界带来的仙石，赠予皇后娘娘。”

在全场哗然中，李霏面不改色道指着那块从城外犄角旮旯搬来的石头，一本正经介绍道。

“荒唐！聂云一，这就是你举荐过来的人？”

“仙石？一派胡言！”

“可笑，可笑！”

眼见李霏使出如此昏招，陆千帆一系的臣子顿时坐不住了，对着李霏口诛笔伐。

那偃旗息鼓了片刻的许昱仲声音最大：

“陛下，此女如此戏弄我等，欺君罔上，其心当诛！臣请陛下立刻将这妖言惑众的妖女发配天牢，严刑审问，将其党羽一并拿下！”

不过顷刻之间，李霏就成了众矢之的，被千夫所指，不少官员更是含沙射影，将矛头指向聂云一。

赵昺深深看了李霏一眼，按手示意群臣安静，才沉声道：

“李卿既说这是仙石，想必定有神妙之处？”

“陛下圣明！”

李霏赞叹道：“此石名为美人石，石中有灵，可分善恶美丑。”

“若姿容平平、品行不端的女子触碰它，美人石自是与凡石无异；可若有千里挑一的美人与之接触，微臣再以仙法点化，唤醒石中灵，它就会自行化作雪花白银；当然，要是有那集美貌与德行于一身的女子轻抚仙石……那微臣只消一道仙术，它就会化作十足真金！”

“故弄玄虚。”

许昱仲见多识广，深知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点石成金的术法，便拿出嗤之以鼻的态度，冷笑道：“若这块石头能变成黄金，我就当场把它吃了！”

他仗着陆千帆义子的身份，敢在李霏与皇上对话时插嘴，陆千帆的党羽嚣张到何等程度，可见一斑。

“这话可是你说的。”

李霏似笑非笑撇了他一眼。

“二位卿家莫要争了，是真是假，待会儿自见分晓。”

赵昺并未动怒，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停留在李霏身上。

“不过呢……那般姿容无双、品行高洁的女子万中无一，就算是微臣，也只能让它变成白银罢了……”

李霏略显苦恼地抱怨了句，随即看向皇后，当着皇帝与满朝文武的面，向她伸手，灿灿一笑：“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国色天香，微臣仰慕已久……臣斗胆，请皇后娘娘助我一臂之力，如此一来，想必就不会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了。”

——她怎敢如此大胆？！不怕被杀头么？

苏雯颔首，方寸大乱。

福宁宫里的两回调理按摩早就坏了规矩，苏雯打定主意对宫内之事秘而不宣，只要走出宫门，两人便是普通医患关系。

但不曾想，御医小姐竟敢在皇帝生日当天，在这神圣庄严的金銮殿内，在她有名无实的丈夫面前，向自己告白！

没错，就是告白——旁人听来，一介女流如此恭维皇后并无不妥，可落在苏雯耳中，却轻易领会出了更深层的意味：

明珠暗投，暴殄天物，说得不就是她与赵昺的婚姻么？

这一刻，镜中仙的蛊惑声又在耳边开始萦绕，苏雯垂下脑袋，竭力平复情绪，生怕被群臣看出端倪，害得御医小姐身死当场。

而当苏雯强压心头瀚海狂乱时，李霏狐疑地歪了歪脑袋。

咱不就随口恭维两句么？你咋愣住了？

“皇后，不妨试试？”

赵昺笑道。

皇帝声音入耳，苏雯心头又是一颤，在有丝丝愧疚与紧张的同时，竟有不可言喻的兴奋刺激感在心间油然而生，就和幼时背着长辈悄悄溜到街上一样，哪怕明知不对，也忍不住犯错。

这种感觉，对于循规蹈矩多年、生活与死水无异的苏雯而言，就如同伊甸园里的娇艳禁果，而李霏则是蛊惑她吃下禁果的蛇，令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好在，多年来的观想修行与枯燥深宫生活锻炼出了苏雯的定力，她用几个呼吸功夫压下凌乱思绪，对意识深处镜中邪魔传来的蛊毒声也充耳不闻，幽幽道：

“且让本宫试试吧。”

这位身段傲人的皇后缓缓站起身来，凤冠上垂落的灿灿流苏竟没有晃动分毫，仪态无双，居高临下投落的眸光令群臣呼吸一滞；她裹挟淡雅梅香走向李霏，金红霞帔如婚裙般在身后拖曳，纵使一言不发，也有万般气度。

茶香与梅香交汇，苏雯深深注视李霏，纤纤玉指明明点在石头上，却仿佛戳在御医小姐心窝，一双凤目里有千言万语在交汇，最终化作一句：

何至于此？

李霏温柔而坦然地注视着她。

她之茶艺虽功深造化，但离读心术终究还差了些距离，此刻虽知道皇后有心思，但摸不准具体是什么，干脆拿出了万能的亚撒西。

接着，御医小姐从皇后眼中读出了丝丝悲伤，似乎在说……

我们……不可以。

虽然题目只看懂了一半，但花魁小姐丝毫不慌，给出了公关行业TOP.1的答案。

她同样用似乎饱含了千言万语的眸子，凝视皇后，轻吟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博学耳坠强大的翻译功能，把巫山替换成了骊山，那是南郡的一座名山，有云雾霞蔚之美。

在群臣眼中，这是御医小姐对皇后的赞美，如瀚海般深邃迷人，川流不息的江河难与之媲美；似骊山般旖旎妩媚，令群山失色。

而苏雯分明听出，这是一首情诗。

除你之外，再无人可入我眼。

李霏温柔伸出被金色丝质手套包裹的指尖，点在那块石头上，却又在不经意间与皇后娘娘的指尖连接在了一起。

微不足道的触碰，却让禁忌的刺激感，如浪潮叩击皇后心灵，挽起的乌发旁，缕缕流速分明开始颤动，发出悦耳轻鸣。

只是群臣把灼灼目光聚精会神集中在那块“仙石”上，并未留意到中宫之主那微不可查的羞怯与忐忑。

【点石成金手套】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攻击速度+30％

附魔效果：炼金（Lv10）

炼金（Lv10）：每日自动积蓄一点能量，每点能量可以将重量为275克且抗性不足的目标转化为等重黄金。（当前能量点数51/能量上限9999）

注：可用魔力水晶充能。

仅从属性上来看，这件装备在满月级中是垫底中的垫底，可李霏之所以用两万五金币的高价买下它，是因为这个手套本身就等于一座微型金矿，并且能秒杀大部分序列7的超凡生灵。

一闪而逝的金光掩盖住苏雯有片刻迷离的双眸，当金光散去，那块石头，赫然化作灿灿真金。

“点、点石成金？”

“不可思议。”

“当真是仙家手段”

“……”

群臣哗然，许昱仲更是脸色一白，怒吼谏言道：

“陛下明察，这定是那妖女使得障眼法！”

可他的喊声注定没人理会，此刻殿内不乏高人，李霏断无可能在他们面前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