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316章

“我要的是紫色……”

“紫色是一种神秘学要素，象征腐朽与疾病，而非外观。”

侏儒店长慢悠悠道：“就像数字‘13’意味着不详与灾难，‘6’则是好运的征兆一样，颜色素来是非常关键的神秘学符号，可总有很多年轻人会忽略它们……”

这位店长或许是某位魔法学院的退休教师，一副好为人师的老学究做派，一提到专业知识，话匣子就关不上。

“受教了老先生，您的博学让人景仰，我们这些晚辈应该向您学习。”

李霏先是虚心受教，结结实实拍了马屁后，才询问起价格来：“如果我想得到这枚眼珠的话，我需要为此支付什么样的价格？”

“五万七千学分。”

提起钱，侏儒店长说话马上就利索了。

学分是魔法学院的通用货币，一学分的购买力能媲美两金币。

“老先生，其实……”

李霏羞怯地笑了笑，试图压价。

可她的谈判技巧主要集中在“如何发挥身体优势”上，面对男性时甚至连个媚眼都不愿意抛，十成茶艺发挥不出一成，仅凭魅力带来的视觉冲击，还无法影响到一位实力强大的法师的意志，所以她的小算盘打空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第二个请求：

“那可以用金匠券支付么？”

“当然可以。”

这一回，侏儒店长欣然应允：“十一万九千七百金币。”

“诶？不应该是十一万零四千金币么……”

李霏的笑容僵在脸上。

“市面上用金币收购学分的比例就是2.1：1。”

侏儒店长不疾不徐道：“所以十一万九千七百金币。这是个公道的价格，年轻的女士。”

李霏碰到了和兑换魔女积分时相同的问题。

购买力比例是一回事，实际兑换比例又是另一回事——魔女积分也好、学分也罢，都能相对轻松地拿下到一些非常稀有的东西；这类稀有资源市面上流通量很少，除非人脉过硬或者撞大运，否则用金币的话往往要溢价购买，比如去拍卖会竞拍，或者加价公开寻求买主，甚至有钱都买不到。

因此，想用金币兑换这些货币，就不得不承担额外的代价。

央求无果后，李霏叹了口气准备掏钱结账，毕竟侏儒店长开的价确实公道，起码比用财富值购买划算。

“那个，我有学分，可以借你。”

安妮西亚忽然开口。

李霏动作顿住，眨了眨眼：“这可是五万多学分……”

安妮西亚轻轻点头，将领口的银色胸针递给李霏。

——她晋升序列6也没多久呀，哪儿来这么多学分？本姑娘交流会冠军才五千！

李霏立刻回想起最初得知B-01号折叠空间相关消息的那天，院长阁下亲口说的话。

安妮西亚在C-11号折叠空间里有卓越贡献，才得到了这次争夺圣坛的入场券，并被列为黄金级学员的候选人；但显然，学院对她的奖励恐怕不止如此，还额外发放了高额学分——魔法学院就是这点好，对于优秀学生，总不吝于真金白银的嘉奖，而不是一张奖状糊弄了事。

当然，现在不是猜测白发少女到底做了什么壮举的时候，重点在于是否接受这份好意。

花魁小姐已非吴下阿蒙，刚入行那会儿满脑子都是提成、业绩，以刷光客户的信用卡为己任，便宜是能占就占；可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公关了，在充分享受过【人脉】的价值后，花魁小姐不得不更全面的考虑问题。

比如，尊贵的、有潜力的客人们的“人情”是价值丝毫不逊色于【献祭宝石】的货币，她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举手之劳的一次帮助，都能换来砸重金才能达成的结果，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妮可院长身上，不论是与尤淑拉的交易还是藏在戒指里的黄金级胸针，都对花魁小姐都意义重大，她也正是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才把“客户体验”摆在首位，提成放在后面；又比如，作为声名鹊起的超凡者，李霏要有应有的体面。这就意味着，她收了人家的昂贵馈赠，也要予以不能差太多的回报，哪怕暂时不用还，这笔账也早晚是逃不掉的——花魁小姐至今头疼于生日礼物中的十一件储物装备，收下是容易，可等到那些女士们过生日的时候，回礼就会令花魁小姐痛不欲生。

当然，如果变成一家人就没问题了，知画女士的大量药剂、储物香囊与辛苦筹备的【幸运女神微笑】，花魁小姐当几年女菩萨都还不起，可她心安理得接受了——宠妻子是应该的嘛，嘻嘻。

——所以，这学分借是不借？这么笔巨款，存市政厅还有不少利息呢……

——借了！人情往来有助于增进感情！

李霏眨了眨眼，并趁着眨眼功夫理清思绪，随后甜甜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我会尽快还你的。”

她接过被染上少女体香的胸针，豪横地往柜台上一拍：

“老板，买单。”

……

天色不早了，李霏表示要亲自下厨感谢学姐的慷慨解囊以及老师的招待，白发少女盛情难却，决定先陪她们回一趟教师宿舍，晚餐后再去图书馆寻找心心念念的书籍。

只不过总院安排的教师宿舍过于奢华了，是一栋连着一栋的别墅，外观淡雅又不失精巧，木质栏杆与拱券柱廊散发着古典浪漫的情调，难怪人们总把法师和贵族视作同一类人。

每栋别墅旁都站着美貌的精灵侍从，随时准备替尊贵的法师们效劳，整齐划一的站姿与微笑看起来有些诡异，像是一排会呼吸的雕塑。

“喏，就是这儿。”

梅洛蒂亚正打算带着两位女姛学回屋，邻居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富态的老人推门而出。

他眼窝深陷，泛白的头发有些稀疏，脸颊的肉下垂，松垮垮的肌肤被岁月夺走了弹性；肥滚滚的肚腩撑圆了法袍，走起路来如同企鹅，臃肿身体会小幅度地左右摇晃，憨态可掬。

老法师的个头也很矮，他走到门外一位年轻高挑的女性精灵跟前，身高还不及人家的锁骨，腰围却比精灵粗了两圈，像是把一只土黄色保龄球与洁白颀长的球瓶摆在了一起。

“希莱丽娅呢？”

老法师仰起脸，端详着亭亭玉立、清纯优美的精灵小姐，慢条斯理道。

“母亲被调往别的区域了。”

精灵美人答道。

“那可惜了，你母亲是位优秀的仆从。”

老法师叹了口气，老眼中浮现怀念之色。

显然，这位矮胖老人虽长相丑陋，可谈吐间颇有种慈祥文雅的意味。

“大人谬赞了。”

女精灵低下头。

“那今晚你陪我吧。”

矮胖老人和蔼地吩咐了句，就捧着笨重肚腩回屋了，进门前还彬彬有礼地向梅洛蒂亚点头问候。

李霏头一回在精灵眼中看到了情绪波动。

刚成年的精灵在原地愣了片刻，攥紧指尖，身躯轻颤，澄澈瞳孔里闪过惶恐、迷茫、悲伤……唯独没有愤怒。

她求助似地左右张望，却又用力抿住嘴唇，好像生怕自己说出哀求的话。

短暂挣扎后，稍纵即逝的光芒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散去，年轻精灵变得和其他精灵一样黯淡麻木，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她迈着僵硬且机械的步伐，沉默走进了那间别致木屋。

“这……”

安妮西亚捂住嘴。

她总算明白，方才梅洛蒂亚老师那轻描淡写的一句“如果碰到一些生活问题，这些法师仆从就能派得上用场”究竟意味着什么。

以及“世世代代”这四个字的重量。

安妮西亚想要做点什么，可脚步刚迈出就被身旁两人同时拦住了。

梅洛蒂亚看了李霏一眼，后者会意，把话咽回了肚子。

魔法学院一直灌输着弱肉强食的思想，比如“有利可图的伤害就并非不义之争，无理由的折磨才是”。

但学员多了，总有那么几个秉性天真且善良的，作为老师，梅洛蒂亚有经验也有义务教育他们，掐灭掉他们心中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仁慈，而不是把这项责任推卸给另一位学生。

“你要做什么？”

金发教师板起脸道。

“我想……帮助她。”

白发学生的声音则满是柔弱与迟疑。

“安妮西亚小姐，你的资质非常出色，勤学踏实的态度也很适合当法师，而你拥有的天赋专长和类法术能力更是堪称奇迹，如果把你送去神圣教廷，直接当个圣女都不为过。有这么好的底子，再加上C-11号折叠空间里足以记录在校史上的瞩目贡献，总院是打算把你晋升为黄金级学员的。但我和院长一致决定延后这件事，给了你别的奖励——因为你在拯救本院师生的同时，把敌人也救了！”

梅洛蒂亚严肃批评道：“可现在看来，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反而贸然地妄图去改变一个陌生的、早已注定的命运。我明确告诉你，如果你现在敲门，那位法师会称赞你的善良，并让家里的精灵仆从离开——然后再找另一位精灵，那是总院赋予他的权利，到时候你打算继续向新的精灵提供帮助么？”

“而被你帮助的精灵，除非你用学分把她购买下来，否则她会和她的家人一样，继续待在这片天地，早晚要面对同样的事情。”

“可你就算买下她，她也不过是从公共仆从变成你个人的仆从而已，她根本不会感到什么快乐，因为从小被扭曲的思想就算是高序列秩序系法师也无法扭转。”

“如果你不惜冒犯别的法师并付出大量学分也要得到一个私人玩物的话，那请吧。”

眼见白发少女眼中水汽充盈，梅洛蒂亚眉头皱得更紧：

“我很喜欢洛西布鲁克，但不得不说，洛西布鲁克的法度让很多学生产生了过多的同情与软弱，等我回去后会向院长汇报这件事的。”

“……”

安妮西亚茫然地看了眼老师，又仰起脑袋。

原本瑰美旖旎的紫色天幕在她眼中忽然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安宁祥和的空气中也莫名多了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魔女的本能从灵魂深处苏醒，让她想要破坏，可她甚至不知道该把法杖指向谁。

无力感让白发少女的脑袋重又垂落了下去：

“对不起，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

梅洛蒂亚的声音传来。

“我不该……善良。”

安妮西亚嗫嚅道。

随后，白发少女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脑袋就撞在了极有弹性的温暖东西上。

“善良有什么错？老师和你一样，讨厌这个虚伪冷血的地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洛西布鲁克。”

梅洛蒂亚将学生揽入怀中，语调变得柔和了起来：

“你要明白，善良不是错误，邪恶也不是错误，弱小才是。”

“你的错误在于‘无用的善举’——你无法拯救一具甚至不肯开口求助的行尸走肉，更无法改写创造这种行尸走肉的规则，贸然行动只会得罪别的法师，让你付出本不该承受的代价，甚至殃及到你身边的人。”

“但如果你像白……白梦婷一样强大的话，你就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洛西布鲁克，推行自己内心所钟爱的秩序。”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红着脸的安妮西亚瓮声瓮气道。

说着，她还晃了晃脑袋，似乎给闷得喘不过气来。

——敌人也救了？C-11号折叠空间是不是有个别称叫钢锯岭啊？

——不如莉莉丝。

李霏擦拭眼角硬挤出来的丝丝泪光，仿佛被这感人的一幕打动了。

当然，深渊般的灵魂中是不会有怜悯这种情绪产生的。事实上，她巴不得今晚向每一位竞争对手的住处塞上一百名法师仆从，从而在场外决定【圣坛】归属权。

第二百六十章 莫出声,不要看

李霏讨厌家务，唯独偶尔下厨例外。

她褪下法袍踢掉高跟，还颇有仪式感地系上一条围裙，才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未婚妻知画女士贴心准备好的全套厨具，全神贯注给别的女人做菜。

尽管有一阵子没摸菜刀了，但她的厨艺并未退步，恐怖的动态视觉与神经反射速度反而让她的做菜效率有了匪夷所思的提升。

削了皮的土豆往空中一抛，刀光闪动间就被切成了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儿——提升到Lv6的剑术专精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凌空削土豆皮目前还做不到，那与敏捷值的关系不大，主要是李霏对力量的控制程度不够精细，哪怕有副院长阁下贴身指导，在这方面暂时也无法媲美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天才战士。

客厅里陷入沉默，师生不约而同地托腮，凝视厨房里的女人。

紫色霞光映亮窗户，沐浴在光晕的侧影旖旎夺目，眼眸中有波光流转。

围裙圈出盈盈一握的腰线，人心却婀娜多姿，短发发梢下的耳垂轻轻晃动，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贤良的少妇风韵。

金发女教师的目光有些迷离，她不由自主思绪飘忽，飘到了无限美好的梦境里：厨房里那个忙前忙后的清纯贤惠姑娘是自己的妻子，而梦中的自己轻手轻脚走到妻子身后，拥住她，不顾轻轻落在身上的捶打与柔声细气的抱怨，把晚餐时间延后到明天清晨。

直到饭菜香味飘进鼻孔，金发女教师才如梦初醒地挺直腰身。

半小时功夫，酸辣土豆丝儿、辣椒炒肉、肉末茄子、青椒鸡蛋相继上桌，还搅了几枚鸡蛋煮出一锅热腾腾的番茄蛋汤，四菜一汤并不算多么丰盛，但红红绿绿地看着就能勾起人食欲，香味止不住往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