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339章

安妮西亚看出了李霏的困惑，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具怪物的尸体。

显然，这是李霏在外环击杀了不少的A-012号实验物的尸体，只是它已经被解剖过，黑色表皮裂开，露出大片柔软的、布满粘液的粉色肌肉组织。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有点恶心，李霏一下子没了胃口，不动声色放下独角兽奶，好奇道：

“这是……学姐击杀的？”

见白发少女轻轻点头，她更费解了。

不应该呀！

自己在和娜奥米合作前，都被这些怪物追得到处跑，身娇体软的法娘怎么击杀怪物还安然脱身的？

难道安妮西亚也会武功？!

“我观测发现，这些怪物虽然强大，但毕竟是序列7的生灵，如果数量很少的话，还是可以击败的。所以，它们最恐怖的地方在于数量，以及无处不在的特性……只要发出一点动静，引来一只怪物，后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怪物出现。”

安妮西亚盯着解剖素材，轻声解释着自己的思路，又咬了一小口面包。

花魁小姐闻言也连连点头，并对学姐的胃口叹为观止。

少数几只怪物，她一个人都能挑了，但战斗时发出的动静会引来更多怪物，才把她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这些怪物同样有致命缺陷——不会在天亮时出现。所以……”

安妮西亚如是道：

“只要算准时间，在拂晓前的最后一秒引出几只怪物，再强行控制住一只……那么一秒钟后，除了被控制的怪物外，别的怪物都会退去，也不会有新的怪物出现。”

嘶……还能这么卡BUG？

刁钻思路让李霏叹为观止。

就算是外环的个别佼佼者，都能凭借召唤生物或者地形反杀少量怪物了，对于内环的中序列天才法师而言，只要解决数量问题，单个怪物还是能摆平的。

但，这和进入山体有什么关系？

在李霏疑惑的目光中，安妮西亚小口啃着面包，平静注视着令人作呕的血肉组织，弱声弱气道：

“被我控制的那头怪物暴露在阳光中后，看起来……虚弱且极度痛苦。”

“所以，我进行了解剖与研究。”

“先用卡罗尔鉴定法初步甄别血脉，再用灰藤萃取剂……”

安妮西亚阐述着大致的思路与结论，时不时勾勒出魔力符文：“看，嘉尔姆符文变色了，说明这种怪物有地狱犬血统，并且浓度颇高，可以归类到死亡阵营……唔，还有一定的精灵与人类血统……”

——知道这些有啥意义？

李霏不懂，也不敢问，只是露出疲惫的笑容，像是个绝望的文盲。

“初步分离出五十七种血统，但条件与时间有限，还剩下1.7％的杂质。”

安妮西亚不疾不徐道：“那五十七种血统，放置在阳光下都没有反应，可就是剩下1.7％的杂质，在阳光下有剧烈反应，包括色泽变深、温度升高、产生淡黄色气体……”

“我提取更多杂质充当素材后，确定了这种混血怪物昼伏夜出的原因。”

“难道是……”

李霏装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嗯。”

安妮西亚点头，望向没有太阳却澄澈明媚的天穹：“我们沐浴的不是阳光，而是以特定法术模型或魔力回路产生的圣光。”

魔法学院总院连人造月亮都能搞出来，用圣光照耀岛屿倒也不算太离谱……

李霏眼帘轻颤。

“那么，只要调节自身的圣光……”

安妮西亚说着，周身绽放出圣洁光芒，不是常见的乳白色，而是几乎透明，与这片环境融为一体，但亮度更高一些。

怪物的尸体同时被安妮西亚与天穹投落的圣光所笼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随后，白发少女取出一个小巧的透明器皿，里面有偏向粉色的血液，量很少。

那些血液刚一出现在双重圣光下，立刻就沸腾了，“嗤嗤”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红色，并有淡黄烟雾升腾——显然，这就是怪物血脉内那1.7％杂质了。

这让李霏明白了安妮西亚分离血统的意义。

若非事先将杂质样本提炼出来，提供直观、清晰的参照，而是直接取用怪物血液当试验素材的话，恐怕调节圣光也会麻烦很多。

而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法术盲”李霏，也弄清状况了。

法术百科小姐盯着缩水了一半的杂质样本，沉默片刻，嗓音有些干涩：

“所以，现在的学姐就是一个移动的‘太阳’，圣光照耀之处，永无黑夜降临。”

“这个方法并不完美，一直维持圣光会对魔力产生很大的负荷。”

安妮西亚轻轻点头，又摇头，语气中不无遗憾之意：“如果是伊……的话，或许能彻底看穿那1.7％的奥秘，并找出更好的应对方式吧。”

不知为何，嗅着茶香的白发少女，没能将伊蕾娜的名字完整说出口，嗓音有些发颤。

这让安妮西亚感到莫名心虚与愧疚，埋头啃了好几口面包。

只是，这位看起来清纯弱气、楚楚动人的小淑女，周身散发着圣洁光芒，却在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怪物尸体旁安静用餐，场景怎么看都显得诡异且病态，就像是午夜时分坐在停尸房里不声不响吃着刺身便当的可爱护士，让人不寒而栗。

“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哦。”

李霏鼓励着安妮西亚，并感到心累。

她又一次体会到了世界的参差，以及为何恩洛斯大陆的战士们不论在单挑胜率还是数量层面都胜过法师，可法师的地位却隐隐凌驾于莽夫之上的理由。

某些事情，战士再能打都做不到……哪怕是能肩山抗岳、翻江倒海的强大蛮子，他的亲朋好友伤了、病了，也得老老实实向法爷求助。

——我和近战莽夫有啥区别？

——得尽快提升资质！只会甩技能的炮台和真正优秀的法师差距太大了。

——嘛，在我拥有理想的资质前，可以使唤出类拔萃的法娘……

李霏无声叹息，又立刻调节好情绪，双掌合十，甜甜笑道：

“那就要沾你的光啦，安妮西亚学姐。”

“啊，没关系。”

安妮西亚羞怯地吃掉了最后一口面包。

……

【低头看脚下】

【千万不要让视线接触到黑暗，哪怕用余光也不可以】

虽然已经千叮万嘱过，可真正迈入漆黑山洞抵达山脉内部后，安妮西亚还是忍不住用指腹在李霏手心写下两行字。

李霏握了握学姐的手，示意自己收到提醒。

安妮西亚以自身为光源，驱散黑暗，创造一方晴空，可圣光毕竟是要消耗魔力来维持的，范围越大耗蓝越多，因此圣光只能笼罩出一个圆，直径七尺。

七尺内，圣光灿烂，七尺外，无尽黑暗。

莫说踏足黑暗，哪怕仅仅是窥视黑暗，就有莫大凶险。

事实上，李霏特意从空间戒指里翻出一顶大檐遮阳帽，用来阻隔视线，以免不经意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好像，人情欠得有点大……

出于职业素养，花魁小姐的思维开始活跃。

她不懂学术，但她很聪明，所以发现了安妮西亚刻意隐瞒着的信息：

身旁学姐方才只提及了她的实验与结论，却对其中最大的风险避而不谈——她拿来充当试验素材的，仅仅是视力退化、听觉敏锐的怪物！

可内环存在更可怕的生灵，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看到就会陷入疯癫。

而安妮西亚仅以前者充当样本、素材调试出来的圣光，未必对后者有用……

因此，安妮西亚初次进入山体内部时，是以自身为“试验品”，验证圣光能否规避来自不可直视的生灵的威胁！

这就意味着，李霏沾的光，不仅仅迸发于智慧，更是安妮西亚冒险得来的。

再算上之前借用了人家的大笔学分……

这笔债，恐怕只能用知画女士不乐意看到方式来偿还了。

思绪起伏间，李霏还不忘在安妮西亚掌心写字。

【山体内部还有别的学员吗】

【有】

安妮西亚顿了顿，做出补充：

【很少】

李霏轻轻颔首。

如果仅仅是不发出动静躲避A-012号实验物的话，掌握潜行的学员都不难做到。

可黑暗中不能睁眼，这导致潜行难度倍增，稍微磕磕碰碰，人基本就没了。

李霏不再多言，一手挽着安妮西亚，一手摁住帽檐，垂眸潜行，视线停留在足尖附近。

虽然在圣光里，A-012号实验物进不来，可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李霏还是与安妮西亚做出约定，尽量写字交流，如无必要就不开口。

甚至，她们都没穿鞋，一脚深一脚浅踩在崎岖不平的洞窟里。

李霏穿着三层黑丝，所以耐脏，可安妮西亚扯掉长靴后，里面确是纯白的长筒丝袜，弹力十足，紧紧收束着颀长匀称的双腿，赏心悦目，而现在却脏兮兮的，布满泥污……更加赏心悦目了。

当然，李霏从不在有危险时胡思乱想，所以她此刻心无杂念，而是默默记住走过的路，尝试在脑海中构筑山体内部的结构图。

不多时，她就意识到，连绵山脉中，起码有一半是中空的……每走一段路，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溶洞，构成非常复杂的三维迷宫。

在视线受制的情况下，想要破解这个迷宫会很困难，好在安妮西亚提前探了路，甚至已经确定【生命祭坛】、【死亡祭坛】的方位，并排除很多区域，只要跟着她走，还是有希望在第七个拂晓降临前……

呼——

李霏忽然感到身后有凉意袭来。

她毫不犹豫揽住安妮西亚，往左一跃。

一枚尖锐冰柱从低垂的视线中一闪而过，堪堪擦破李霏胳膊。

被偷袭了！

李霏面色阴沉，尽管她已经竭力控制力量了，可在仓促闪避下，两人落地时仍不免发出脚步声。

顿时，几条漆黑猿臂伸进安妮西亚创造的“光球”内，那是被惊动的怪物在袭击。

肌肉虬结的狰狞手臂还来不及碰到她们，就像被烈焰灼烤般缩了回去，看来安妮西亚的圣光效果拔群。

心知已经被怪物包围，李霏二话不说，朝着冰柱袭来的方向轰然砸了几道火球过去，作为回应。

热浪与光焰在四通八达的溶洞内荡开，李霏直接开口问道：

“学姐，你知道是谁么？”

“嗯，一个水元素法师。”

安妮西亚点头：“他能化作一滩透明液体流动前行，无声无息；向四面八方蔓延的水流就是他的躯体，所以就算自我屏蔽视觉，也能触摸到一切，并在黑暗中如履平地。”

——册那！血统挂！

——俺、俺们尊贵的魔女才不羡慕区区元素生命呢。

李霏鼓了鼓脸，暗自记下这笔账，暂且打消了报复的念头，毕竟这种环境对他而言太有利了。

短暂交流后，两人默契地哑口不言，并保持警惕，躯体紧绷。

凭借超凡者的敏锐感知，李霏能感受到，张牙舞爪的怪物们围着笼罩二人的光球徘徊片刻，可终究不敢踏入圣光中，相继退去了。

水元素法师也没有继续偷袭，看来只是随手阴了她们一下，一击未果便远遁而去。

危机暂时化解，李霏重又被安妮西亚牵着前行。

她瞄了眼胳膊上的血痕，仍心有余悸。

目前来看，有圣光护身，A-012号实验物构不成威胁了。

可要是被刚才那下冰柱命中……李霏有可能被撞飞，重心失衡；或因冷不丁负伤造成的疼痛而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到黑暗中的东西！那乐子可就大了。

来不及多想，李霏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新的发现上。

——嗯？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