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348章

她自语着，理清了起伏的思绪。

毫无疑问，哪怕现在立刻捏碎紫色徽章离开，李霏也称得上满载而归，毕竟她收获了取自败北者身体的超凡素材、二十万金币、晨曦级超凡武装、成吨经验值、两座三阶圣坛、一枚现地妻、实战经验与一鳞半爪的神话年代秘辛……甚至在进入折叠空间前，李霏还吃了波魔法学院总院的资源，并享受了梅洛蒂亚老师的悉心指点。

可对于超凡者而言，理性的贪婪素来是种美德，而仅从这一点上来看，李霏称得上道德标兵。

她垂眸，注视着不知何时被托举在左手掌心的玻璃瓶，里面装满浑浊液体。

李霏毫不犹豫地扯下瓶塞，将右手伸进瓶中，捞出一枚湿漉漉的灰色眼珠。

那颗眼球看起来诡异、可怖，散发着枯萎与腐朽的意味，仿佛仅仅是看一眼，就会被诅咒缠身，染上恶疾。

可李霏浑不在意，闭上双眼，好像在聆听冥冥之中鬼魂的哀鸣。

此刻，大慈大悲白火药菩萨的莲台下正压着成千上外的尸骨，冤魂徘徊不散。

是时候祭出至仁至善白仙尊亲自改良的【葬灵养神大阵】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 切 正 常

寂静夜色中，风姿绰约的女人托腮坐在山巅。

她稍稍躬着腰，修长双腿交叠，眼眸半阖，凝视着锈迹斑斑的大剑，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都无法阻隔她的视线，仿佛不可直视的生物只是一场谎言，从未存在过。

雪兰在等待剑锈下一次脱落。

虽然无法得到什么，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甚至对死寂、冰冷的孤独感有些眷恋。

只是今晚的风儿似乎有些喧嚣，以至于雪兰忽然抬手按住高高巫女帽，蹙眉看向身下山脉。

——这座山好像动了一下？

匪夷所思的念头如闪电般从雪兰脑海中闪过，但顷刻间就被压下了。

从她年少时的初遇到一个多世纪来的不断重逢，山峰、骸骨与巨剑始终是这般沉默寡言的模样，仿佛亘古长存于此。

雪兰笃信，等细小剑锈脱落殆尽后，沉睡的大剑才会苏醒，斩碎此方天地，重续断裂在神话年代的征途。

她期待着那场剧变的到来，纵使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可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

隆隆巨响传来，雪兰身姿一歪，差点栽倒。

不是因为她没坐稳，而是身下的峰峦在颤抖，在晃动。

——发生了什么？

在这一瞬间，雪兰的眼神有些迷茫，随后狭长眼线上挑，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浮现出一个笑容。

诚然，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而一个多世纪岁月积淀成的习惯，甚至能让高位生灵怀疑自己出现错觉。

可这么大的动静，无论如何都不能用错觉来欺骗自己了。

雪兰豁然腾空而起，居高临下俯瞰整片岛屿，乌黑秀发与法袍皆在逸散出的狂暴魔力冲刷下猎猎作响。

她看见山峰在坍塌，石块砂砾从四面滚落，像是被烈日灼烤的冰激凌，可巨大裂缝中分明迸射出巨响与火光。

她看见脚踏大地头枕峰顶的巨型骸骨轰然倾覆，滚滚烟尘与火光吞没了祂的头颅，空洞眼眶再无法直视苍穹。

她看见如临大敌的学员们被烫金色咒文所守护，少数人不慎发出动静，于是黑影扑向了他们。虽暂时无恙，可雪兰知道，要是那些大汗淋漓却不敢睁眼的倒霉蛋再不捏碎紫色徽章的话，一旦【神圣庇护】消失，他们就再没机会弃权了。

明明是属于黑暗的时间，却有跃动的焰火映亮夜空。

——是谁干的？

——魔女集会？死灵教派的疯子？还是平等阵线的复仇者？或者反超凡者联盟？

雪兰笑意更甚，可额角分明有青筋在跳动。

本该是按部就班的一场试练，活力四射的小家伙们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在危机四伏的孤岛中释放潜能。

可这一切都被毁了，不光是胜负即将揭晓的试练，就连B-01号折叠空间本身，都注定会受到不可逆损伤，留下满目疮痍。

然而雪兰根本顾不上追寻真凶的踪影，她的当务之急是救人。

能踏足这座岛屿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而在大浪淘沙后，能存活到现在的，更无一不是凤毛麟角、头角峥嵘的少年人，他们象征着魔法学院的未来。

而这批天才法师中最出色且富有勇气的那十几位，此刻被活埋在了数千丈高的山体废墟下，神圣庇护一旦消失……

“sigel”

雪兰高声诵出一个咒文，璀璨浩瀚的魔力裹挟着愤怒席卷而出。

她化作一颗太阳，强行颠倒日夜，让此方天地提前迎来拂晓。

而更为炽盛的魔力则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其中有灿灿神纹交织，代表【失重】、【定位】、【防护】等不同含义。

雪兰试图从正在崩毁的山体内部找出其中所有学员，强行将它们转移出来。

可她失败了，这座山本就神秘非凡，完好状态下都能阻隔高位生灵的视线，哪怕如今支离破碎，也有无形力量搅乱雪兰的感知，她只能感受到熊熊烈火、飞溅的巨石，却无法从模糊混乱的浩劫中精准找出全部学员的坐标。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感知收束起来，凝聚成一条实质化的银龙，在不断闪烁的烟尘里来回扫荡，每找出一名学员，就把人揪出来，丢到传送通道门前。

至于试练？

神秘敌人都潜伏到总院序号为01的机密要地并进行大规模破坏了，此刻当然是救人要紧。

至于事后怎么收场，那是其他同僚该头疼的问题，雪兰只要保护好学员就行。

“所有人，立刻捏碎徽……”

雪兰裙袍狂舞，五指虚握成爪，在竭力救人的同时，魔力将她的声音扩散到岛屿的每处角落，并不断回荡。

“试练继续。”

另一道温和朗丽的女性嗓音盖过了雪兰的话，惶惶不安的学员们彻底凌乱了。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让高悬于天穹的女人心脏一阵颤动，可她顾不得多说什么，急切反驳道：

“都这样了，还不终止本场试练？？”

“经检测，B=01号折叠空间并无外敌潜入，也没有发现违规行为，一切正常，请所有学员继续完成试练。”

唱反调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风轻云淡，不疾不徐。

雪兰被整沉默了。

她望向身下，滚烫浓密的狼烟巨柱冲天而上，其中夹杂火光，形成一个灰黑色的巨大蘑菇。

其中还有地动山摇之声，让整座岛屿为之颤栗。

这叫一切正常？

“妮可！”

她仍维持着愤怒的笑脸，眼角抽动，瓷白纤长的食指恶狠狠戳向事故现场，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粗俗语调不复往日的温雅：“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一切正常？”

“难不成序列6的小法师，能在不使用违禁品的情况下，把这座山给干塌了？！”

慢条斯理的声音单独萦绕于雪兰耳边：

“大概可以这么理解。”

“但有一点需要纠正。”

“造成这一切的并非序列的6的学员，而是序列7。”

雪兰终于睁开眼眸，表情复杂：

“你还是那么喜欢恶作剧，但失去了幽默感。”

回应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辜：

“可你知道我的，我从不欺骗你，雪兰。”

“隐瞒了部分事实的真话与谎言无异！”

雪兰冷笑：

“别忘了，这里不光禁止动用晨曦级以上的超凡武装，就连使用的素材，最高也只是烈阳级，任何胆敢把高位素材拿出空间戒指的学员，一律要被剥夺资格！”

“这些规则的制定，就是为了保护这座天然神嗣，避免失控，造成眼下这种一片狼藉的局面！”

“所以孤陋寡闻的我很想知道，一个低序列的小家伙，在无法布置高位仪式、无法动用烈阳武装的前提下，是怎么弄出那么大动静的。”

面对气愤的雪兰，那道声音仍旧平和：

“眼见为实，不是么？”

“好。”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天穹上的窈窕女巫身影豁然消失，她要亲自探寻真相。

而七零八落的学员们迷茫地仰望晴空。

明明拂晓提前降临，可他们愣注视着皲裂的大地，以及魔云般的烽烟，比置身于黑暗时更强烈的恐惧却从心底油然而生。

……

【葬灵养神大阵】是一门邪恶而禁忌的阵法，要血祭成千上万的生灵方能成型。

每当这场仪式发动，都意味着累累枯骨，流血漂杵。

当然，经白梦婷改良后，阵法虽延续了九种变化，但根据效用不同，用到的素材、阵法成型的难度也大相径庭，让这门血腥阴毒的阵法显得更具性价比且高效了。

像【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柒】，可以开发超凡者潜能，提升资质，甚至让天赋专长晋升，那么用到的素材、需要血祭的生灵数量就非常吓人。

而【葬灵养神大阵·捌】，相比之下则廉价了不少，其作用是驱役恶灵，有点类似死亡系的操控尸体等法术，使用得当的话可左右一场小规模战争的走向。

毫无疑问，后者正是李霏所需要的。

她拉开宫殿大门，却发现门口被泛红的岩石堵得严严实实。

无形力量庇护着宫殿，不让滚烫石砾涌入殿内，一万七千吨地精火药引爆后产生的高温与冲击波也无法撼动皇铁墙壁，可李霏确实被困在了宫殿中。

“嘶……”

李霏用食指轻轻戳了下堵在门前的岩石，随后立刻发出小声痛呼。

她缩回手一看，雪嫩指尖已经泛红了，还好没起泡。

显然，两位魔女已经被活埋在了山体深处的皇铁棺材里。

但问题不大。

李霏二话不说转身回头，抄起皇铁椅，用椅子脚重重砸向滚烫岩石。

她早就试验过，宫殿里屈指可数的家具无法收进空间戒指，也无法带出宫殿超过十米的地方——换句话说，只要在宫殿的方圆十米内，用皇铁椅敲人的脑袋或敲东西，是完全没问题的。

呯呯哐哐火星四溅，李霏很快凿出三尺长、两尺深的缺口，然后将【紫色梦魇眼珠】放了进去。

这是【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捌】的阵眼，而其余阵法素材则在李霏最后一次进山前，已经提前布置好了。

宫殿内外无异于两个世界，李霏担忧神秘学上的关联被切断，所以要把核心素材放在宫殿外，促使仪式完成。

李霏先悄悄回头看了眼安妮西亚，确认她在沉睡后，才深深吸了口气，褪下衣裙，跨了个马步，维持着螃蟹般的姿势，面无表情地左蹦右跳，手舞足蹈。

阵法原型毕竟源于封魔大陆，哪怕被改良过，一些必要的仪式与流程也无法彻底删除。

因此，李霏必须要除去衣衫，并完成一些荒诞怪异，甚至有些滑稽的歌舞，方能达成目的，就如同当初在大宋祖庙替她完成敕圣仪式的那帮守庙人，只不过在“服装”等细节上有所出入。

“齉龘齉齾爩麤龗灪龖厵纞虋……”

花魁小姐像是魔障了一样，哼着荒腔走板的音律，嫩柳般的藕臂甩动，摇头晃脑，蹦蹦跳跳，完成诸多别扭的舞姿。

只是莹白的小脸儿分明有点红润。

无恶不作归无恶不作，面子归面子。

作为水族馆代言人、魔法学院冉冉升起的新星、金橘子酒馆头牌公关、洛西布鲁克荣誉市民、星火基金创始人、优秀青年企业家……花魁小姐素来很注重形象。

——如果被看到的话，人生大概就结束了吧。

李霏这么想着，忽然羡慕起死在自己手上的千年树妖来。

一棵树，当然不用穿衣服。

枝丫乱舞，旁人见了只当是风大。

不像她，一旦被别有用心的坏女人把这一幕拍摄录制下来，那么就算胁迫花魁小姐做一些知画女士不乐意发生的事情，李霏恐怕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不行，回去一定要婷宝把这玩意儿再改改！

——不然以后每次发动阵法，都得这么跳上一段，那还得了？

李霏暗暗下定决心，心情也随着仪式的顺利推进而逐渐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