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373章

“等等，我有事要和你说。”

秦知画温声细语道。

正所谓先礼后兵，尽管已经决定了稍事惩戒，但在此之前，应当先说清楚正事。

比如自己前两天晋升序列4、战争学院A-01号折叠空间里的魔女、还有学伴……

可少夫人却是不依，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盯着她。

人家都小别胜新婚。

你竟然要和我谈正事？

是你秦知画飘了还是我少夫人不够妖了？

李霏轻咬下唇，露出小动物受了伤般的委屈表情，眼中更是蒙上一层水雾，弦然欲泣，我见犹怜。

秦知画：“……”

她注视着耍起小性子且丝毫不讲道理的贴贴精，轻叹一声，暂且把诸事抛之脑后。

随后让少夫人领教了一下什么叫高门大阀的千金，什么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叫力透纸背笔走龙蛇入木三分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以及什么叫爱之深，恨之切。

秦先生物我两忘，一手拨弄琴弦，一手横竖撇捺，纤纤指尖弹奏得是抑扬顿挫的十面埋伏，灵巧笔锋画得是妍茂秀劲的千秋绝艳图。

作为同道知音的格蕾丝与苏玲儿自是在一旁托腮听曲儿。

她们很快就沉浸其间，因为这一曲堪称旷古绝响，激起千重浪，直教两位知音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檀口微张，面露高山仰止之色，对秦大家的技艺惊为天人，连浪花溅到脸上都浑然不知。

……

安妮夫人倚在窗边，身披素色睡裙，看起来端庄又清纯，只是那双碧色眼眸中有化不开的苦恼之意，散发出柔弱憔悴的人妻气质。

家里没开灯，皎白月光与黑暗房间将她切割成两半，一半柔和恬静，一半愁苦阴沉。

心事重重的人妻将细细女士烟卷递到唇边，自打母女关系僵化以来，她吸烟愈发频繁了。

好在恩洛斯的烟草并不伤身，用昂贵超凡素材制作出的烟草甚至对身体有益，安妮夫人才不担心伤害到腹中骨血。

窗外凉风习习，可夜风只能吹散烟雾，却带不走她的心事。

安妮夫人沉默着颔首，视线垂落在尚无端倪的腹部，她能感受到新生命的孕育。

二女儿的出现，总能缓解大女儿与自己疏远所带来的烦恼，但也仅仅是缓解。

这么些年来与自己相依为命且无话不谈的莉莉丝，近来总刻意避开自己，让母女关系每况愈下；人际关系愈发混乱，自己和女儿的学妹成了忘年交；还有突兀涌现的魔力……

显然，这位单身母亲的生活正逐渐脱离原本轨道，像是一辆失控的列车，驶向深深迷雾。

但就算能重来，这位坚贞不屈的清纯人妻也会擦掉眼泪，背叛曾许下白头偕老诺言的妻子。

因为迷雾里盛开着一朵自由无拘、放肆生长的花儿，她无论如何都要摘下她，哪怕要为此放下一位单身母亲的矜持与颜面，做一些厚颜无耻之事……

可为什么，戒指下的压痕更烫了呢？

安妮夫人抬手拭去不知何时浮现的浅浅泪痕，萦绕在指尖的魔力化作一支蝴蝶，振翅消失在夜幕中。

她不知道的是，隔壁女儿的卧室同样没开灯，金发少女静坐在黑暗中，用力捂着肚子，似能感受到骨血的律动。

而在遥远星空彼端，还有三位贵人漫步于殿宇阊阖间，掌心贴着小腹的动作如出一辙。

贵人偶尔会长叹，眸光怅然，可思念未必总能得到回应，尤其是女儿的另一位母亲毫无责任感可言时。

知画女士的至尊冠冕上镶着两千多枚珍珠。

可她们缝制在翡翠头饰上的点点繁星里，秦小姐又何尝不是其中一颗呢？

……

漫漫长夜，辗转难眠。

李霏梦见了光怪陆离的景象。

镜中仙子娇笑呓语，戒指下的压痕灼灼发光，更有一尊泥人莺歌燕舞，一朵妖花怒放在心头……

“唔——”

少夫人醒来，惨白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眸光更是一片空洞，万念俱灰。

她体会到了出身名门的秦大家的含金量。

可为什么啊？

我不都序列6了吗？

巨龙之力也不中用啊！

李霏想不通，但越想越气，干脆一把擦掉眼角泪花，气呼呼坐起身，鼓了鼓脸，对那个貌若天仙但实则辣手摧花的毒妇怒目而视。

非要我哭出来才罢手是吧？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

“醒了么？”

秦知画回眸而笑。

李霏光速切换成小鸟依人的贤良笑容，声音有点沙哑，但格外乖巧：

“知画姐早安。”

秦知画将青丝挽起，木簪斜插着，一袭白裙胜雪，身姿娉婷，像是位名门正派的女侠，风光霁月，古意昂然。

当然，这位女侠已嫁做人妇，眼眸里自有似水柔情，仪态也显得更为温婉。

“给你煮了馄饨，待会儿记得吃。”

秦知画叮嘱了几句，便出门上班去了。

“哼。”

秦知画一走，李霏的脸色便立刻晴转多云，向格蕾丝小姐端起架子来。

面对花魁小姐的求救，她非但不施以援手，还为虎作伥，给知画女士送助攻！

“喏，张嘴。”

格蕾丝的短发有些蓬乱，那张晶莹剔透的厌世脸上带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感。

可她分明坐在床头，手中端着碗加了很多蛇女鳞片的馄饨，勺子舀起后还吹凉了才喂给李霏，面无表情地做着非常贤惠的事情。

“我才不吃嗟来之食。”

李霏脑袋一偏，拒绝了格蕾丝的好意。

格蕾丝小姐并未多劝，直接把勺里的那颗馄饨送进了自己嘴里。

第二勺，第三勺……

李霏坐不住了。

昨晚没好好吃饭，之后又十几个小时粒米未进，加上水分与体能的大量流失……饥饿感如疾病般蔓延。

——这馄饨咋恁香……

她忍不住嫖了眼馄饨，汤是乳白色的，还冒着腾腾热气，仅凭嗅觉就能感受到汤底的鲜美，很明显是鱼汤煮出来的馄饨，上面还飘着零星黑胡椒。

毫无疑问，对饥肠辘辘的魔女小姐而言，热乎乎还撒了黑胡椒的鱼汤馄饨是能够媲美鸡汤泡饭的珍宝。

“哼！”

李霏咽了口口水，又重重发出鼻音。

再哄我一次，我就赏你个面子乖乖吃饭了！

原谅你的过错也不是不行。

——越活越回去了……

格蕾丝小姐闷不作声，又舀起一勺馄饨，送进自己口中。

几分钟后，李霏软语央求道：

“分我一口嘛……都快被你吃完了……”

事实上只从大海碗里慢悠悠捞了六颗馄饨的格蕾丝小姐并未和少夫人计较数学层面的问题，舀起将馄饨喂到她嘴边。

“啊唔。”

李霏毫不犹豫一口吞下。

馄饨上挂满了鱼汤汤汁，温度是恰到好处的微微烫口；馅料是搅碎并腌制调味过的菜与肉，和鱼汤组合成鲜咸醇香的滋味，还有丝丝回甜；些许黑胡椒更是点睛之笔，让这口馄饨变得更为惊艳了。

李霏露出幸福的表情，咀嚼着馄饨，还嘟囔道：

“多整点黑胡椒……”

格蕾丝依言照办，一勺一勺给少夫人喂食，耐心且专注。

取悦李霏和欺负李霏都是能让人感到发自心底满足的事情，格蕾丝能感受到心脏里有暖流在涌动，她享受于这样的时光。

当然，这种事本该是知画女士来做的。

但当家主母自有格局在，知画女士昨晚收拾过了头，有多吃多占之嫌，于是在清晨给两人留下了独处时光作为补偿，为家庭和睦默默控分。

至于苏玲儿……

只能说，凡人卷入超凡者的战斗中，昏迷到中午是对超凡者最起码的尊重。

一大碗馄饨很快见底，李霏又接过碗，将鱼汤一饮而尽，才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茶香随之弥漫开来。

这就是中序列超凡者的好处了，内循环模式改变，用餐后只会散发体香，哪怕吃撑了也最多出点汗，再也不用上厕所——这也是通透与轻盈感的由来。

原本花魁小姐虽然貌若天仙，肌肤无垢无暇，甚至得益于超高魅力带来的体质变化，她就算在夏天穿着长靴出一身汗，也不会有刺鼻味道，只有恰到好处的细微汗味……但如果解剖开来的话，恐怕魅力值会大打折扣。

但如今，花魁小姐是由内到外的美丽，就连五脏六腑都晶莹粉嫩，像是半透明的血色琉璃，美轮美奂；随着杂质蒸发，体重也顺势降低了几斤，用封魔大陆的话来说，这叫先天之体。

显然，这是非常方便省事的体质，下次去水族馆近距离接触章鱼娘前不用事先清洁了。

“去上学吗？”

格蕾丝询问道。

“当然要去……”

李霏语调有些慵懒，但很快又冷了下来：“你先走吧，我自己过去。”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被格蕾丝小姐拿捏了！

竟然用食物胁迫自己，令人不齿！

还有，她明知道知画女士晋升了序列4，竟然不事先提醒自己！

李霏鼓了鼓脸，随后把脑袋埋进被窝里，打算和格蕾丝先绝交两个钟头，让她好好反省一下，想清楚该如何珍惜漂亮的女朋友。

“我在想，放学后要不要去安妮夫人家里做客……你觉得呢？”

格蕾丝幽幽道。

“请务必一起去。”

李霏立刻掀开被子，双手捧住格蕾丝小姐的手，恳切邀请道。

格蕾丝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把李霏牵到落地镜前，替她梳头发，穿衣服，像是在熟练地打扮一只洋娃娃。

而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拿捏的李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次或许是巧合，连续两次，那必然是摸透了花魁小姐心思与弱点。

当初多好的姑娘啊。

单纯，善良，面冷心热。

会因为伤害了自己而愧疚心疼到泣不成声。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腹黑了呢？

总不会是近墨者黑吧……

李霏凝视着镜中那个淡漠又贤惠的扑克脸少女，不禁陷入深深思考。

虽然当初没少PUA人家，但、但……但谁叫格蕾丝小姐哭起来那么好看且让人悸动嘛……

除此之外，无非就促使她参加了几次团建活动而已。

抛开这些不谈，格蕾丝小姐黑化至此，就算魔女小姐有99％的错，难道就没有她自己1％的责任吗？

一念及此，李霏轻轻点头，很快把责任推卸到了格蕾丝小姐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