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3章

“玲儿，东西准备好了吗？”

秦知画站在药铺门前，精心梳洗过的秀发挽成双平簪，被微风拂动的白色长裙上绣着桃花，在夕阳下映出一道欣长优美的倒影，风姿绰约。

“来了来了。”

苏玲儿提着药箱，小跑着奔向秦知画。

昨天，大小姐将她提拔为贴身侍从，苏玲儿换下了那身干练得体的店员制服，穿上一袭嫩黄色留仙裙，每天只要听候秦知画的差遣，吃穿用度却与管事同等，工钱也比整日招呼客人翻了十多倍。

按照秦知画的吩咐，苏玲儿除了每两三天要陪同小姐送一次药外，她把功夫都用在了钻研推拿、庖厨等伺候人的学问上。

心中无甚野心、素来随遇而安的苏玲儿，欣然接受了生活的改变。

“知画，你要去哪儿。”

身着锦绣长裙的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笑吟吟地问道。

“嫂嫂，我去送药。”

秦知画颔首道。

“残次品药剂鉴定？”

妇人笑道：“这门生意倒是挺受客人喜欢呢，我们的小知画今后肯定会成为孔家世子的贤内助。”

秦知画身子一僵。

“对了，我翻看过你签下的法术契约，负责鉴定药剂的人，是叫李霏吧？”

妇人意味深长道：“知画中意的那个红倌人，似乎也叫这个名字呢。”

秦知画眼帘下垂，沉默不语。

“知画，那女校书写的诗词我也看过，颇具诗才，能在风尘之地混出名堂来，想必也有几分姿色，只是没想到还有鉴定药剂的能耐。”

妇人走到秦知画身旁，捧起她的手颇为热切道：“若知画真的相中她了，不妨直接赎买回来给你做个伴，以我们秦家的家底，这么点花销无伤大雅。”

“若她今后能老实本分的话，待你大婚之日，未尝不可随你一并嫁入孔家，当个通房丫鬟。若能侥幸被纳为侧室，一辈子荣华富贵也是少不了的，对那等风尘女子而言，也算是天大的造化了。”

“知画意下如何？”

这番话的敲打之意，秦知画如何听不出？

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道：“不必了……”

“也罢，等你哪天有兴致再说吧。不过送药这等差事，让下人跑腿便好。”

妇人瞥了苏玲儿一眼：“去吧。”

“嗯……”

苏玲儿支吾着，悄悄看了眼大小姐。

纤白素手握紧又松开，秦知画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放声咆哮的念头，可从小就被锁在笼中，被礼教链条套住脖子的金丝雀，又如何能轻易做出忤逆长辈之事。

秦知画垂着头，语气幽深：“玲儿，你先去吧。”

“是。”

苏玲儿应声告辞。

“来，知画，陪嫂嫂喝杯茶聊聊天。”

妇人牵着秦知画的胳膊，轻轻将她拉回了阁楼上。

……

“头大。”

橘红色的夕阳光线透过宽大锃亮的玻璃照射在教室内，台上一名须发皆白的导师洋洋洒洒地讲解着法术原理与施法技巧，李霏揉着太阳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开学第一堂法术课程，讲述的自然是最基本的知识；从其他同学一脸专注认真的表情来看，导师的授课水准也相当不俗。

可资质为0的特招生小姐完全无法理解老师在说什么。

李霏算是明白了，但凡涉及到超凡力量本质的东西，自己来听课纯粹是浪费时间；真正对她有价值的，应该是对各种法术、战技、职阶、超凡物品、超凡生灵、作战技巧的客观性描述。

于是，某位新生代表在开学第二天，心中就有了翘课的打算——只听对自己有用的课程，剩下的时间去学外语、刷经验不香么？

“不过课表是学院早就安排好的，有用的课程和没用的课程穿插，我得先去妮可妈妈那儿，求她把课表改一改，把对我有用的课程集中在上午……”

心中做好打算后，李霏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尝试理解老师的授课内容，可直到今天的最后一堂课结束，她仍一无所获。

“你看起来情绪不佳呢。”

伊蕾娜转过头来，颇为关切道。

不等李霏说什么，她就主动安慰起了李霏：“这些内容对你而言确实简单了些，没什么上课的必要，不过老师还得考虑到别的同学，只能循序渐进。”

“唉，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资质太高的苦恼。”

李霏自然地摆出一副“高处不胜寒”的落寂表情，把脑袋搭在伊蕾娜的肩头：“你以前也有这样的困扰吧？怎么处理的。”

“自学，碰到不会的再单独请教妈妈或者老师。”

伊蕾娜嘴角噙着笑，意有所指道：“作为姐姐，我很乐意单独给妹妹提供指点哦。”

闻言，李霏稍稍有些意动，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婉拒道：“我先自学吧，有搞不明白的问题再问你。”

——开玩笑，单独授课，本姑娘资质为零的事岂不是分分钟露馅。

李霏并没有意识到，台上那名白发苍苍的导师正打量着她，微微皱起眉，沧桑而深邃的眼中略带疑惑之色。

新生中两名特招生皆具备宗师之资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大半个学院，这位序列3的老法师也有所耳闻。

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四面八方都充斥着光怪陆离的线条、图案与符号，那是法则存在的痕迹——而学生们熠熠生辉的灵魂，正在不断容纳这些法则，速度或快或慢。

最让他瞩目的，却是后排靠窗并肩而作的两名绝色少女，她们言笑晏晏，连一缕灰色的发梢与黑色长发悄悄纠缠在了一起都没有察觉。

让老法师费解的当然不是“她们什么时候结婚”，而是他看到的异象：

灰发少女像是一个汹涌狂暴的漩涡，源源不绝地吞噬着法则碎片，这是年轻时同样具备“宗师之资”名号的老法师，都望尘莫及的资质；

黑发少女则与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就是一个绝缘体，一团美艳而虚幻的空气，密集交织的法则要么绕开她，要么穿透她，义无反顾地融入了灰发少女的灵魂中。

这是法则亲和度为0的表现——某种程度上来说，资质糟糕到这种程度也挺罕见的，毕竟街上随便挑个人，资质差归差，离入学门槛“青铜级”都差得远，但很难碰见废物到这么彻底、连一丝一毫资质都不具备的。

如果在大街上遇到这样的倒霉蛋，老法师最多会看上两眼，可这种现象出现在风头正盛的特招生身上，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看来，这孩子的资质过于妖孽，院长阁下不仅封存了她的档案，还给她准备了能够隔绝窥探的超凡物品，以免惹人忌惮……或许她的资质比伊蕾娜还高？后生可畏啊……”

短暂的疑惑后，老法师很快就做出了合理的推断，深深看了李霏一眼，才转身离开教室。

……

院长办公室前，李霏深深吸了口气，面露悲壮之色，如同为守护身后城堡而向黑龙发起冲锋的冠军骑士，欲要慷慨就义。

毕竟花魁小姐很清楚，如果不好好“尽孝”的话，妮可恐怕不会答应自己修改课表的要求。

还没等李霏做好准备，门就自己打开了。

妮可坐在办公桌后，桌上已经沏好两杯热腾腾的红茶。那双湛蓝的眸子正对着李霏，笑容知性温婉，又带着丝丝俏皮，与伊蕾娜如出一辙：

“茶都泡好了，还不快进来？”

李霏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锁上门，挤出笑容道：

“那个，我有一事相求。”

“哦？”

妮可眨了眨眼。

……

半小时后，李霏瘫坐在沙发上，肌肤泛红，浑身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还有浓郁的红茶馨香。

“以后你只要上午来听课就可以了。”

妮可用纸巾擦拭嘴角，慢条斯理道。

“谢谢妈妈，我先告辞了。”

李霏吃力地站起身，双腿隐隐在打颤。

“别急。”

妮可询问道：“你随时可以晋升序列9了吧，打算选择什么职阶？”

“还没想好，不过我打算兼修混乱系魔法。”

李霏重又坐下：“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比较稳妥的路线是序列9选择‘德鲁伊’，序列8选择‘占火者’。”

妮可很快给出了几条提议：“这两大职阶都有值得深入开发的潜力……萨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霏仔细听着，逐一记下。

“总之，你要好好考虑，决定了再告诉我，我会带你去领取相应的秘药和仪式知识。”

妮可叮嘱道：“如果还有值得信赖的超凡者，你也可以咨询下，毕竟总有一些稀少而强大的职阶，是连我也不清楚的。”

懂了，待会儿就给好闺蜜发消息。

李霏点头，起身告辞：

“好的妈妈，明天见。”

……

安妮·特蕾莎心不在焉地削着苹果，时不时侧头打量一眼时钟。

“嘶。”

她忽然吃痛地惊呼一声，水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细嫩的食指上多了一条细细的伤口。

“没事吧？”

听到响动的莉莉丝穿着拖鞋，匆匆赶到厨房。

“没事。”

安妮夫人强笑道。

“还好有我在。”

莉莉丝嘟囔着，捧起母亲的手，接着一团圣洁的白光亮起，安妮夫人手上的伤口不翼而飞。

“我们家莉莉丝的法术水平越来越厉害了呢。”

安妮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肩膀。

“一点小伤口而已。”

莉莉丝脸一红，局促地偏过脑袋，垂在脑后的双马尾也跟着晃动，轻轻拍打在安妮夫人的手臂上。

“番茄牛肉已经炖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安妮·特蕾莎又扫了眼时钟，强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挤出笑容道。

“嗯。”

莉莉丝闷闷应了声，用余光打量着在厨房忙碌的母亲，表情就有些纠结。

足足半分钟后，她才耸拉着脑袋，声音细若蚊喃道：“那个，其实……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不会反对的。”

安妮夫人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盛饭：“别胡说，快洗手准备吃饭。”

“我不是小孩子了！”

莉莉丝抬起头，提高了几分嗓音：“从昨晚到现在，你一直魂不守舍的。而且平时我回家，晚餐都已经做好了，今晚你肯定在等人。”

“还有，我昨天明明看见你们……唔唔……”

安妮夫人面色绯红，用力捂住女儿的嘴，等莉莉丝快要翻白眼了才松开，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盛饭，只是眼神显得非常心虚。

莉莉丝扁起嘴，委屈地看着母亲，两人在厨房里一阵沉默。

“别操心这件事了。”

良久，安妮夫人叹了口气，目光幽深：“你在学院里好好学习就行，别的事我会处理好。”

“哦……”

莉莉丝鼓脸，欲言又止。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