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38章

“我愿意。”

签下不平等誓约后，站着的新娘缓缓伸出手。

单膝跪地的新娘小心翼翼摘掉她的手袜，为她戴上婚戒。

容颜与莉莉丝毫无二致的伴娘，微笑着用手机记录下这值得浪漫且温馨的，短暂又永恒的时刻。

多胞胎花童、伴娘们也齐刷刷鼓掌。

——可惜，没有合适的借口把戴安娜姐姐的婚纱照搬来，让她一起见证并参与这神圣伟大的纯爱时刻……美中不足呀。

遗憾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霏将多出的魔力水晶婚戒收好留待下次使用，也给安妮夫人戴上婚戒。

随后手上有一枚婚戒的新娘，拦腰抱起了有两枚婚戒的新娘。

最后的最后，人妻稍稍挣扎，红着脸，声音微弱：

“那、那个……已经不需要伴娘和花童了吧？”

“欸~婚礼不是才开始么？放心吧，只是召唤单位而已，和洋娃娃没有任何区别。”

“可、可是……”

“憋说话，SUPERMARKET……”

窗外被夜色浸染的海面翻起白浪，痴缠悱恻，旖旎动人。

而更远方，则有电闪雷鸣，巨浪倒卷，通天彻地。吞噬万物的海啸宛若暴走剑光，又宛若少有的比剑光更加汹涌炽烈的黑白魔力。

……

黎明，风平浪静。

单婚戒的新娘吨吨吨喝下几瓶药剂，消除千丝万缕的机械性紫斑，并防止腰围变粗。

双魂环……不，双婚戒新娘还在熟睡。

柔弱人类女性在人生少有的隆重仪式里表现出了惊人的意志、韧性与热情——以往就算凭借娴熟婚姻经验也不过是“五妖”级战斗力，可这回，起码是三倍界王拳的程度，赢得了魔女的尊敬。

“太太我呀，以后多少个人妻了呢。”

人妻霏漫步在明媚沙滩上，气质一点点沉降，变得更加含蓄、温婉，可给散发出的风情却愈发醇厚，宛若典雅柔媚的人妻。

连一条小小八爪鱼都被迷住，不知死活缠住盈盈一握的洁白脚踝。

“啊呜……有了家室，以后得收收心，好好过安生日子了。”

李霏夫人咀嚼着八爪鱼刺身早餐，嘀嘀咕咕：“不过明天还有一场婚礼，莉莉丝的……后面还有好几场要赶呢……这么做，对人妻来说，是不是有些不检点。”

她有些踌躇，琢磨着以后需不需要有所收敛。

但得益于道德值方面的优势，李霏夫人很快就释然了，如同一名技艺精湛的开锁大师，轻而易举解开“迂腐封建”的贞洁观枷锁，弃之如敝履。

“太太我呀……永远年轻烂漫，永远冰清玉洁，永远热泪盈眶呢。”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思想负担。”

“嘻嘻。”

李霏夫人说服了自己，轻咬下唇，笑得鲜活而妩媚。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金字塔下的四叶草

芳草萋萋，不知不觉已是三月。

到了万物生长的初春时节，本就欣欣向荣的秘密花园更是呈现出姹紫嫣红、气象万千的风貌，朵朵艳丽巨大的花卉盛开，斑斓蘑菇争奇斗艳，花团深处氤氲着绮丽光泽，迷离香气蒸腾而上，一派妍丽繁茂的气象。

有着五颜六色秀发的娇小生灵扑扇晶莹蝶翼，在花园里穿梭、追逐、繁衍，她们时而在庞大的花瓣上歇脚，品尝花露，时而三五结伴钻进枝头木屋，各个秀色可餐，无忧无虑。

这是仙境般美好的妖精国度。

而今天，妖精国度迎来了格外喜庆的日子。

在小溪尽头，那片由三叶草构成的绿色长毯中，妖精伊莱卡发现了一株即将成型的四叶草，那是家乡诞生以来最值钱的超凡素材，象征着好运与阳光。

连族群里最受尊敬与喜爱的长姐拉姆都被这则喜讯惊动了，不惜横跨千山万水，亲自赶来检查那株四叶草，并叮嘱妹妹们悉心照料。

而刚步入成熟期并找到这株四叶草的伊莱卡，也因此得到了好运。

她被拉姆选中，前往成千上万族人都魂牵梦萦的圣地，将宝物亲手献给至高无上的主母。

于是在四叶草成熟的今天，伊莱卡成了花园里最风光耀眼的，最令族人们羡慕的神选妖精。

通往外界的石子小径旁，妖精们如同夏日萤火般漫天飞舞，还有一双双明亮视线从茂密树叶间、鲜艳花瓣后、高大蘑菇下汇聚而来，憧憬又贪婪地，迷恋而嫉妒地，渴望且愤恨地注视着临行前的褐发妖精。

就算在人均花容月貌的族群里，伊莱卡也是格外漂亮的那一个，她垂落的褐色长发如同绸缎般柔顺光滑，稍有动作发梢就会飘扬而起，柔软轻盈到到不可思议；她的肌肤像雪一样洁白，娇嫩唇瓣宛若熟透的红苹果，淡蓝眼眸比百里外的海面更加清澈，绽放着高雅且剔透的微光。

并且伊莱卡的身高也比族人普遍高出一个头，虽不那么丰腴妖媚，但头身比例确是雕塑般的1：8，婀娜高挑，生而洋溢着清冷雍容的贵族气质，与秀色可餐的妖精们聚在一起，总显得格外醒目、出众。

如今被万众瞩目，她并未露怯，维持着端庄娴静的气度。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将与妖精之母会晤，就算是自幼经历了世态炎凉却能从容平静对待的伊莱卡，在满怀期待之余，也不免感到忐忑与不安。

因为在家乡，有一座森严有序的金字塔耸立。这座金字塔诞生了仅仅半年，又无形无质，但却扎扎实实地盘踞在每一名妖精心底，根须还不断向血肉深处蔓延，逐渐缠绕进灵魂本源。

垫在这座金字塔最底层的，是世世代代在这片繁茂土地上修生养息的原住民妖精。她们虽然享受最基本的福利待遇，也能领取精良武装，但每次清理海洋生态，猎杀冗余的海族生灵时，她们总要冲在最前面，完成最危险的任务；平日里受了委屈也要逆来顺受，几乎无法拒绝上层妖精的要求，可以说是渣女妖精们的最佳练手对象，因为能轻而易举得手，厌倦了也不用负责，她们会默默服从别的上层妖精，不吵不闹——事实上，妖精之母初步接手这片区域后，血腥味始终萦绕不散，在那些千奇百怪又斑斓娇艳的植物下，又陆续掩埋了几十具尸骨，让土壤变得更加肥沃。既然最初以血腥手段夺走统治的权柄，那么就要把事情做绝，绝对忠诚的召唤生命用一脉相承的作风巩固统治、铲除后患，妖精之母也会默许。

幸好有威严长姐主持公道，等原住民妖精低眉顺眼后又怀柔相待，强调秩序，这才让同根同源的妖精们有所收敛，有非分之想时起码会象征性询问下意愿，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但总之，面对千山万水外那位浩瀚莫测的妖精之母，以及日益壮大的召唤生命族群，底层妖精除了婚姻与死亡，没有任何途径改变命运。

往上一层，则是妖精之母与自然女神的女儿们，以及她们的直系后裔。

这些妖精被称作纯血妖精，受到主母的青睐与信任。

她们是花园的基石，遵循主母的意志，辛勤养育花草，繁衍后代，并以捍卫海洋生态、赶在市政厅卫兵动手前抢先剿灭有害超凡物种为己任，甚至有三名妖精得到过洛西布鲁克市政厅驻维拉尼安大使、海洋生态管理办公室副组长、水族馆捕捞队队长等大人物的接见，领回金灿灿的奖章。也唯有纯血妖精们，才能真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座仙境般美好的国度里。

再往上，则是被主母眷顾过的那些纯血妖精。

她们都降生得较早，如今大多是母辈，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妻妻妻女女女女……据说，高深莫测的主母为了在超凡之路上更进一步，曾宴请八方，让所有纯血妖精们共襄盛举。

如今时过境迁，可有幸被造物主宠爱过的母辈妖精们，始终对当初那几场梦幻而浪漫的盛会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地向女儿们一遍遍赞美着主母是何等威风凛凛，慷慨大方，又如含羞少女，婉婉复述主母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

只可惜，不论这些母辈妖精对那段光辉往事多么引以为傲、魂牵梦萦，她们中的大部分，余生恐怕也无法再次瞻仰主母的容颜，更无缘于主母的柔情蜜意，只能翻来覆去诉说愈发模糊的回忆，乐此不疲。哪怕岁月载着她们的魂魄驶向冥河，剩下的那摊余烬也会缅怀那念念不忘的恩宠。

凌驾于母辈妖精之上的，是神选妖精。

在家乡的妖精眼里，那身洁白女仆装便象征着无与伦比的荣耀，穿上那套服装，才有幸侍奉神并沐浴神恩。哪怕只是一次，也是三生有幸的恩泽，能被冠以神选妖精的殊荣。

事实上，神选妖精返乡后，会成为无数族人梦寐以求的伴侣，花园里最珍贵璀璨的明珠，想要摘下她，聘礼至少是一百六十颗妖精果实。

也只有那些家里种着妖精果树的妖精，才能迎娶穿着女仆装出嫁的新娘，她们的婚礼会被万众瞩目，风光无限。

甚至，神选妖精就算在婚后，也依旧炽手可热，能继续享受众星捧月的追求，流连于莺莺燕燕，没有妖精会对此说三道四，因为她们也在排队，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至于能长期孝敬的主母的妖精……则真正处于金字塔顶端。

她们无异于虔诚信徒眼中的天使，能久居在神圣瑰丽的神殿，时刻沐浴神辉，高高在上，贵不可言——但这些天使，几乎都是最早跟随主母的那批妖精，她们大多在秘密花园建立了巨大精美的树屋，豢养着两位数的妻女，并且仍有数不清的妖精对她们趋之若鹜，愿意主动投怀送抱的姑娘络绎不绝。

可以说，常伴主母左右的妖精们，在洛西布鲁克是女仆，回到秘密花园便成了贵族。

也正是由于主母的念旧与长情，导致就算公正慈祥如长姐，也难以拿出太多名额，让成千上万姐妹雨露均沾，导致神选妖精显得格外稀少，只有最美貌、最聪慧的妖精才会被选召。

而金字塔顶端之上，还有日月星。

长姐拉姆是太阳，光耀万物，又威严崇高；李月静谧皎洁，无声注视大地；夏娃宛若荧惑古星，离离乱惑，时隐时现。

只不过在太阳那不可忤逆的意志下，重若山岳的金字塔开始晃动。

将要远行的妖精伊莱卡，生来卑贱，在金字塔最底层的泥泞里。

可如今却有一缕阳光从天穹投落，引领她触及被日月星环绕的唯一宇宙真理，永恒不变的绮丽极光。

身旁两位母亲和妹妹在为她送行。

“长大了。”

有着绿色长发的母亲轻抚女儿的秀发，眸光欣慰又怅然：“妈妈成分不好，小时候让你受苦了……”

“以后不会了。”

伊莱卡平静回应，胸膛里却有汹涌心潮起伏。

她的生母是原住民。

生母的经历也和许多别的原住民一样，怀孕，被抛弃，独自抚养女儿，在此期间由于恬淡娴静的气质与清丽容颜，还要逢迎来来往往的纯血妖精。

由于没有婚姻，无法确认伊莱卡的另一位生母究竟是纯血妖精还是原住民，按照长姐亲口表达的【疑罪从有】态度，伊莱卡也被视作最底层妖精——长姐仁慈善良，可出身关乎到安全等级，不得不慎重对待。

纯血妖精的后裔也能继承大部分召唤生物对主人的归属感，可以信赖，而野生妖精的后裔则不会拥有与生俱来的忠诚。

为避免误信怀恨在心的原住民后裔，导致精疲力竭的妖精之母被伤害，长姐一改往日和蔼作风，创立了冷冰冰的【疑罪从有】准则，凡是无法确认生母身份的，一律视作非纯血妖精。

有可能不绝对的忠诚，在这片信奉着妖精之母的国度里，本就是比残害无辜原住民更深重一万倍的罪孽。

好在，长姐又明令禁止对还没步入成熟期的妖精下手，天生美貌不凡，气质高贵如公主的伊莱卡，才在垂涎焦灼的等待中，度过了安全的童年。

而在成年前夕，纯血妖精成为了她的继母，得益于这场少见的婚姻，她的保护期被延长——只不过有很多妖精怀疑，继母迎娶不知廉耻人尽可妻的原住民，是为了监守自盗。

可伊莱卡成年那天，母亲的妻子并未闯进她卧室。

纯血妹妹降生后也没有。

“伊莱打小就冰雪聪明，长得也比咱们都好看。”

妖媚明艳的红发继母呼唤着女儿的乳名，又张开窈窕有致的温暖怀抱：“伊莱，妈妈抱。”

离别在即，她们紧紧相拥，妹妹懵懂地看着这一幕，生母还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叮嘱：

“伊莱，到了那儿，一定要和前辈们处好关系，就算被欺负了也要忍让，别忘了你的出身。但总之只要怀上她们的女儿，日子就会好过一些。这里原本的……土著们，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伊莱，一定要勤劳努力，多加聆听主母的教诲。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万一被主母看中，常伴她左右……我们，我们的姐妹，还有你未出生的妹妹，都会以你为荣。”

这位气质温和的母亲顿了顿，等女儿与妻子分开，又投入自己怀中，才用细若蚊喃的耳语诉说出最重要的叮嘱：

“有什么困难，寻找夏娃……你可能……是她的女儿。”

伊莱卡眼帘颤了颤，可早慧的妖精少女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记下这个秘密。

事实上，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纯血妖精。

因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伊莱卡就对只闻其名的妖精之母抱有浓浓眷恋，每个夜晚都在思念她，渴望她，遐想她。

“该出发了。”

粉发的长姐将一株娇翠欲滴的四叶草递到她怀中，散发着稳重且温柔的气场，温润眼眸似能洞穿心灵，没有几位妖精敢与她对视。

伊莱卡郑重接过这株千辛万苦寻来的四叶草。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泥泞中的女孩儿仰望金字塔顶端的绮丽朦胧天幕时，偶然听见长姐叹了句“还没长出四叶草”罢了。

从那之后，伊莱卡便早出晚归，却不像别的妖精那般嬉闹玩耍，而是日复一日流连于每一片三叶草地，一株一株低头寻找着奇迹。

她深知，那座金字塔的每一块砖都严丝合缝，只有借助奇迹般的好运才能攀爬向上。

伊莱卡用尽一个个枯燥漫长的黎明与黄昏，努力寻找到了属于主母，也属于自己的造化——可努力就能换来好运这件事本身，未尝又不是莫大的幸运呢，无功而返才是常态。

况且若不是幸运听到了长姐的叹息，她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伊莱卡深深凝视着四叶草，又揉了揉妹妹的额头，颔首向母亲，向家乡道别：

“霏门。”

“霏门。”

母亲们同样予以回应。

“霏门”，“霏门”，“霏门”……

围观神选妖精出行的妖精，也纷纷送上祝福。

花红柳绿的秘密花园里，竟莫名升出淡淡茶香。

随后长姐牵起伊莱卡的手，让有些拘谨但竭力维持镇静的妖精坐在风元素妹妹的肩头。呜咽飓风载着她们，疾驰向妖精们心中的崇高之地。

长姐走后，妖精们才释放本性。

“区区原住民，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我才应该被宠爱。”

纯血妖精不甘又委屈地嘟囔着，眼中噙着泪光。

她也深深渴望着妖精之母，夜不能寐地期盼着被传召的那一天。

为此，她努力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热情满满猎杀海族，做梦都想得到妖精之母的青睐。

可这份日思夜想的，梦寐以求的，本该归属于纯血妖精的恩宠，却被血统不明的原住民后代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