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63章

“我……我有点怕黑。”

李霏太太侧开视线，小脸微红，发出略显扭捏的气音。

雪兰眼帘下垂，却并未戳穿拙劣的谎言，只是褪去法袍，久违地侧躺在卧室内。昂贵绸缎被闲置已久，在魔力清洁下也残留着淡淡香气，顺滑柔软。

不过是个在陌生环境下有些不安、忍不住对长辈撒娇的黏人小女孩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况且如果今后真能和灰发魔导师组建家庭，蜜糖般晶莹剔透还拉丝的粘合剂也能让家庭变得更加和睦，其乐融融。

房间安静了下来，她们没再说话，只是轻扣十指，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与呼吸，任由思绪一点点放空。

半梦半醒间，雪兰似乎来到一片绿茶盛开的国度，风中起伏的嫩芽传出声声呓语：

“霏门，霏门，霏门……”

……

“李霏同学，可以再表演下那个吗？”

水元素教师兴致勃勃道。

“纳尼？”

花魁小姐歪了歪脑袋。

“我会好好爱惜公共财物的。”

水元素教师挺起充斥成熟女性魅力的胸膛，模仿李霏的腔调说出一句话，随后捂住嘴，双眼弯成两轮新月。

“咕……”

花魁小姐鼓了鼓脸：“不小心弄坏B-01号折叠空间和法力之泉的一枚空间印记还真是抱歉呢，源女士。”

显然，接连三天拜访法力之泉，她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已经能和这位镇守法力之泉的高贵女士谈笑风生。

可拥有上古元素血统的高位施法者，连身体粒子都替换成法力泉水、几乎和这座奇观融为一体的强大生灵，居然嘲笑区区序列6的小魔女，真是太不淑女了，毫无强者威严，简直就是年龄差不多大的学姐嘛。

“只是想到以后李霏同学不来了，才忍不住想要李霏同学记住我嘛。”

源女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方手帕，咬住手帕一角，故作悲伤道。

“怎么可能啦，法力之泉这么好的地方，以后肯定还会来拜访的呢。”

“诶？只是来拜访法力之泉，不是来看我吗？”

源女士的语气幽怨而忧伤，只可惜茶艺不精，眼中分明还噙着笑。

“是的呢。”

李霏熟练地递出一张带有吻痕的小卡片：“这是我的通讯地址，你可以来找我玩儿。”

“有空一定。”

源女士愉悦地收下卡片，又把手帕递给她，一串文字悄然在上面浮现：“这是我的私人地址与联络方式喔。”

“嗯哼。”

李霏摆手向源女士道别。

昨天，她在源女士的帮助下，尝试了对【净化】法术的运用。

实践证明，这门法术的单体施法效果极强，能瞬间秒掉大部分的五阶法术盾、五阶召唤单位；也能用来解除增益或诅咒类法术，连六、七阶的法术效果都有可能净化掉，堪称BUFF天敌。

缺点是不能范围驱散，如果碰到大量召唤单位或一大群加了嗜血嗷嗷冲锋的蛮子，不可能用净化挨个解决，会比较麻烦，不像【群体驱逐】、【吞噬魔法】那么好用。

总之，掌握四门五阶法术并对一应新法术的运用初窥门径后，此行目的已然达成，是时候向好心收留自己的雪兰老师辞行了。

她回到黑暗之塔，却发现雪兰已经在等候，桌上一杯奶咖还冒着热气。

此刻的雪兰是日间模式，她好好穿着长靴，坐姿端庄，笑容和煦，散发出温柔文静的韵味，如瀑长发格外秀丽。

她手中端着杯绿茶，腿上长袜也换成了灰色的——从李霏留宿的第二天起，高位宅女换衣就变得勤快了起来，大概是为了给晚辈留个好印象吧。

“准备回去了吗？”

雪兰的语气中不乏关切之意。

“嗯啊，日程挺紧迫的。”

李霏抿了口奶咖，不舍道。

“以你的资质，确实不该荒废时光。”

雪兰颔首，并未挽留，只是提起另一件李霏所在意的事情来：“你提到的【纯净灵魂】，我手上没有存货，但这两天打听了下，一位旧识还有剩余的，他愿意八折出售。”

——八折！雪兰老师的朋友里居然还有慈善家？！

巨大的喜悦一下子冲昏了李霏太太的头脑。

璀璨级素材，一个标准单位百万金币起步！【纯净之卵】需要的，可远不止一份，而是要十份！

八折，至少能省下两百万金币，都够再炸一次B-01号折叠空间了，还有富裕。

——等会儿，有点不对劲。

意想不到的狂喜过后，李霏太太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要知道，纯净灵魂可不是什么无人问津的冷门素材。作为顶级超凡保健品，这玩意儿素来不愁销路，指望这东西延寿、强化灵魂的富豪多得是，一些高位生灵的直系子嗣也会服用，不少高位仪式、药物、装备也能用上这种素材，堪称通硬货。

即便如此，还愿意打折售卖，那真的和慈善没什么区别了。

——是冲着雪兰老师的面子，还是有别的什么图谋？

——但不论如何，这次要欠下雪兰老师一个哪怕以身相许都算哄抬身价的巨大人情了。

——毕竟，她哪怕八折把纯净灵魂买下，再九点八折快速出手，也是稳赚不赔的。

李霏将奶咖一饮而尽，口腔里萦绕着咖啡的醇厚苦味，可心里却甜甜滋滋的，眼神也在不经意间变得更加妩媚，几乎要拉丝。

她连今后和雪兰的宝宝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毕竟，就是因为世上存在着财阀小姐、雪兰老师这样阔绰慷慨的女性，盲目破坏市场价格，花魁小姐如今才能这么滋润。

——总之，不管是真慈善家，还是有什么图谋，我的人生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既然如此，天上掉了馅饼，就该一口吃掉，而不是研究馅饼是谁扔的、为什么扔我面前，尤其馅儿料是两百万枚金币的时候。

——资金有缺口，但我有办法解决。

李霏很快定下心来。

理性思索一番，这其中多半有猫腻；可再理性思索，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百万金币，花魁小姐连用来锁住自己的贞操裤都愿意卖，更何况区区冒点风险？

从灵魂深处汩汩涌出的贪婪很快压过一切，促使李霏下定决心。

她将空茶杯放回茶几，风情万种的眸光流连在亲切秀丽的长发美人身上，阵阵悸动感让心脏强烈收缩。

这就是高位法娘的含金量了，她们的一个人情，一个“薄面”，对芸芸众生而言都代表着不可承受之重，足以改变命运。

至于欠下雪兰老师的人情债什么的，花魁小姐随着茶道造诣精进，也有了新的看法。

的确，人情债很难还，比方说灰发魔导师或者魔女头头，就算提出某些比较危险的要求，李霏也难以抗拒，否则将面临社会性死亡的风险，这对爱惜羽毛的慈善家小姐而言是无法接受的惨痛代价。

又比方说某位风华绝代的女剑仙，被战争学院当作中流砥柱栽培的新人教师，为了还人情债，不得不忍痛安排心上人侍奉高贵的留学生。

可反过来说，人情往来人情往来，有往才有来，适当麻烦别人，反而有助于增进感情。

况且，虱子多了不咬人，花魁小姐欠下格奈娅夫人的救恩之恩、知遇之恩、再造之恩那么久，不也没被胁迫着做出一些有违妇道的事情嘛。

综合来看，两百万金币的优惠，足以让勤俭持家、节约贤惠的李霏太太欠下新的人情债了。

李霏挽住雪兰的胳膊，毫不掩饰喜悦之意，脸上绽放出笑容：

“谢谢雪兰老师！”

雪兰微笑着牵住她手心，片刻后鸦羽长毯载着她们飞离黑暗之塔，又在一座古典奢华的城堡前停下。

那座古堡屹立在断崖边缘，窗口映着血光，黑影绰绰，还传出悠扬管弦乐旋律，有种莫名的阴森诡谲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在精灵仆从迎接下，李霏与雪兰联袂进入古堡。

大厅富丽堂皇，地面铺满鲜红夺目的地毯，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呱唧”黏腻声响，并溢出血泡，腥味扑鼻；有穿着燕尾服和礼裙的俊男美女伴随着音乐翩然起舞，像是一场上流贵族的晚宴，只是角落中有几位宾客露出尖锐獠牙，满嘴猩红，分食着满脸麻木的精灵仆从。她们没有尝试着挣扎、逃跑或求饶，甚至听不见一声惨叫，只是在抽搐中变成冰冷惨白的尸体，连生命最本能的求生意志都被抹除了。

李霏面目不忍之色，却被视若无睹的雪兰牵着前行。她们穿过金碧辉煌的厅堂，沿着木质阶梯攀上二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盏人形灯笼，和一位英俊优雅的男性。

——这就是那个慈善家？

李霏礼貌且好奇地注视着那个男人，心中不免感到遗憾。

他看起来很年轻，俊美且邪魅，双瞳猩红如血，显然是血族；可惜不是女孩子，这导致花魁小姐心中将“八折购买”变成“零元购”的丝幻象瞬间破灭。

“欢迎二位。”

血族青年微微躬身，举着酒杯向她们致意，风度翩翩，还有点玩世不恭的潇洒气质；杯中液体红如玛瑙，又像腐坏的豆浆般粘稠：“雪兰女士，以及……李霏小姐。”

“打扰了。”

雪兰发出礼节性的问候，旋即单刀直入：“买家我带来了。”

“夜晚还有很长，不如先来鉴赏鉴赏我的作品吧。”

血族青年笑容灿烂，雪白森寒的獠牙一闪而逝。

“抱歉，我对你的作品不是很感……”

“看！”

血族青年似乎是过于迫切地想要向观众介绍自己呕心沥血构思出的杰作，以至于没听见雪兰的婉拒。

他侧身展示身旁的人皮灯笼，抬高了嗓音，微微颤栗的语调诠释着冰冷心脏中那热烈亢奋的情绪：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巅峰的作品！胜过了当初被某个可恶的女人毁掉的那件！”

那是盏栩栩如生的人形景观，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女子跪伏在地，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上涂抹着嫣红脂粉，瘦弱身躯则裹着条艳俗长裙，手腕还挂有材质、做工粗劣的玉镯子。

她肌肤格外白净，但没能得到很好的保养，手上有茧子，面部被低劣化妆品侵蚀出暗疮，额头、眼角有细微皱纹，显然生活不怎么如意；不经意间从袖口展露出的伤痕、淤血证明她遭受过暴力；眼眶下的淡淡乌青则为她增添了些许憔悴病弱的意味。

只是这么个柔弱贫寒的女子，却双膝跪地，竭力仰起涂脂抹粉后的面颊，故作妩媚而抛下全部矜持与自尊的笑容便成了廉价的谄媚，满是风尘气。

并且她有些驼背，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卑微雌伏在主子身下，摇尾讨好，明明纤细脖子上空无一物，却仿佛被拴上了厚重冰冷的枷锁。

“这是我纯手工制作的伟大艺术作品！”

血族青年大声地，自豪地介绍着他的工艺品：“她是个孤苦伶仃的母亲，丈夫醉死街头，年幼的女儿罹患重病！”

“她贩卖了自己，忍辱负重，强颜欢笑，做那些不知廉耻的勾当，只为赚钱给女儿买药！连同事避之不及的嗜虐客人，她都来者不拒。”

“看到没有，她的表情，啊，太伟大了。”

“我将这件作品，起名为《母爱》。”

“毫无疑问，这是能和德鲁伊教会旁那株橡树雕像并驾齐驱的经典作品……”

狼狈且卑微的母亲被永恒定格成了双膝跪地讨好乞求客人的模样，笑得既风尘又谄媚，眼中还流露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对金钱的急迫渴求，唯独找不到悲哀，或许她不敢有那种会导致自己气馁或轻生的情绪。

被掏光骨血与内脏的体内，有灯芯亮起，冷白肤光竟有些皎洁。

第三百九十六章 知恩图报

“这是后血族创作流派的一道里程碑，类人生物表现主义不可逾越的高峰……”

血族青年还在喋喋不休阐述着作品的伟大之处，竟在不知不觉间热泪盈眶，沉浸于艺术创作时的那份感动。

——坏了坏了。

——如何表达出愤怒与正义感维护人设，又不至于得罪愿意八折卖我纯净灵魂的带善人？

——雪兰老师让他闭嘴果然是对的。

面对执着于艺术的、有些神经质的话痨血族，李霏感到一阵头大。

“你这样的艺术，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雪兰皱眉阻止他说下去：“还是谈交易吧。”

“唉。”

血族青年叹息，带有曲高和寡的寂寥感。

他意兴阑珊地坐回沙发上，无精打采道：“纯净灵魂，一份一百二十万金币，给你打八折，要多少。”

李霏的存款当然是不够的，可她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