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85章

古老庄严的城堡内，仍是一派歌舞升平、喜气洋洋的气象。

这原本是属于艾柏士·索尔的住所，如今被鸠占鹊巢，以瓦格为首的血斧部落核心人物占领了这座高堡。

“娘的，那帮火怪还真会享受啊。”

断了支角的牛头怪物环顾富丽堂皇的厅堂，忍不住嘿嘿怪笑：“现在都便宜我们咯！”

索尔家族的女眷们以及被掳来的民妇仍穿着血斧部落的传统服饰，胆战心惊伺候血斧部落的将领。

她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眶红彤彤，却还是要强行打起精神赔笑。

“嘶——那还是不是因为可汗还有俺们部落越来越强大了。”

另一只格外黝黑壮硕的牛头将领用蒲扇大手揉着艾柏士妻子的秀发，双眼直视精美硕大的吊灯：“说起来，咱们部落的战士勇猛无敌，可娘们儿还是异族的好，细皮嫩肉的，嘶——哞！”

“保留点体力，别到时候斧子都举不动。”

断角牛头人笑骂道。

“哎呀，没事的，此战大局已定。”

黝黑牛头人汗如雨下，浑身松弛，可面对同僚规劝，他只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最难的破城也只是死了几万奴隶而已，如今咱们反过来占据地利，还坐拥十万奴隶，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送死？”

“咱们现在呀，胜券在握了。”

“说的也是，打了那么久仗，也该享受享受了。”

断角牛头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向正在干呕的艾柏士妻子招了招手，像是在呼唤一条狗：“过来。”

艾柏士妻子抬起泪光闪烁的眼，遍体鳞伤的身躯颤了颤，脸色更白。

可她没敢说话，坑着头走向他。

忽然，又一名牛头人将领匆匆闯进来，吆喝道：“快过来集合，接人了。”

“*”

断角牛头人骂了句脏话，一把将失魂落魄的女人推开，边披战甲边大步走向门外。

不过眨眼间，征服践踏了布哈里亚的牛首怪物们一窝蜂离去，只余被掳掠的女眷们掩面而泣。

几分钟后，血斧部落的将领们尽数汇聚在高堡下。

地面上不知何时用各种涂料描勒出抽象又醒目的法阵，范围并不大，纵横不过十余丈；法阵中央堆满残尸断臂，从毛发颜色、骨骼形状与尖锐犄角来看，这些都是牛头人的尸骨。

几十个白牛簇拥这些尸体，口中念念有词；法阵边缘还有千余奴隶组成的方阵，静默无声。

“可汗，仪式准备好了，能找到的族人尸骨也都在这儿了。”

一名牛头人单膝跪伏，向瓦格汇报。

布哈里亚侵略战，血斧部落大获全胜，以极小伤亡就让这座城市沦陷。

抛开被献祭的奴隶不谈，这场战役的战损比堪称惊人，并且从最初的情报搜集到剑走偏锋的战术选择，都足以令恩洛斯大陆的许多军事家、战争系超凡者侧目。

可伤亡小不代表没有伤亡，守城方击杀数最多的，并非布哈里亚至强者艾柏士·索尔，而是艾柏士之子约克·索尔。

约克通过单体废除法术，以及奴隶损伤殆尽后的拼死一搏，拿下了败者方MVP——每剥夺一名牛头人怪物的【殉难】效果，都意味着敌军的减员，并且走得并不安详，往往会四分五裂。

而破城后的惨烈屠杀中，反抗者们也并不完全是徒劳挣扎，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让一些侵略者也品尝到痛苦、死亡的滋味。

可复活这种就算对高位存在而言也代价沉痛的奇迹，偶尔也会垂青中、低序列生灵。

被称作灵魂行者的白牛们就可以通过相对而言非常渺茫的代价，发动【先祖之魂】，召回逝去族人的魂魄，让他们重归大地。

而地面上篆刻的法阵与一旁随时可以活祭的奴隶，则能让代价进一步缩小。

“嗯。”

瓦格背负伸手，眸光深沉如渊：“将我的子民们接回来吧。”

浑厚嗓音刚落，白牛们吟诵出的古老晦涩音节就愈发紧凑、急促，莽荒气息呼啸而出。

嗡——

最终，道道圣洁恢宏的光柱冲天而起。

千余平民战俘无声倒地，生机断绝，而光柱中传出潮水般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断裂的肢体重续，冷却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接引游荡的魂魄。

逝者从沉睡中归来，摇摇晃晃地陆续站起，再一次呼吸深渊的浑浊空气。

过了良久，他们才睁开眼皮，齐齐注视着山岳般巍峨耸立的酋长，单膝跪地，献上忠诚：

“可汗，万胜！”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一拳神教

“可汗，咱们总共战死一百零二十七个弟兄，复活了八十五个。”

瓦格聆听着部下的汇报，颔首不语。

哪怕是灵魂行者、骷髅法师这般得天独厚的施法者族群，实现复活这样的奇迹也是需要代价的，且尸体毁灭得越彻底、死者实力越强大，复活的代价就越是沉重。

因此，血斧部落素来只复活能找回一半以上尸体的牛头人。至于那些被反抗者生吞活剥的、被火怪烧成灰烬的，就只能发一笔抚恤金了事。

瓦格抬头，脸上重又恢复粗犷笑容，豪迈挥手道：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喝酒吃肉啊！”

见酋长发话，气息萎靡了不少的白牛们才纷纷退下，而牛头人将领们则踏过布哈里亚平民的尸体，与刚复活的战士们勾肩搭背，吵吵嚷嚷往高堡里走：

“仗已经打赢了！接下来几天你们只管吃喝，啥都别愁，好好给自己补补！”

“兄弟，躺了这几天，浑身不得劲儿吧？随我来，酒肉娘们儿都有，咱们去乐呵乐呵，活动活动身子。”

“嘿，我听说有的弟兄死一次再活过来，就……就不中用了，家里婆娘天天偷人也只能干瞪眼。”

“真的假的？快去试试。”

牛头人们挤眉弄眼，吆五喝六，四下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恰在此时，城外有一道蓝色魔力光泽乍现，紧接着便传来“咦咦”怪笑声，诡异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谁敢坏我大事！”

上一秒还在开怀大笑的血斧酋长陡然变脸，一声咆哮犹如魔山坠落，将不少族人的耳膜震出鲜血。

没有丝毫犹豫，他握住战斧就朝着城门方向奔腾而去。

这头凶戾霸道的牛魔王显然是动了真怒，他双眸血红一片，奔行间竟有道道狂风呼啸，牛蹄所过之处樯倾楫摧，地表被犁出深深沟壑，还有裂痕蔓延。

剩下的牛头人盯着卷向远方的漆黑飓风，面面相觑。

他们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敌袭！敌袭！”

“弟兄们抄家伙上！”

“哞——”

……

“妈耶，果然有问题。”

粉毛佣兵啧啧叹道。

被她忽悠去蹚雷的几名牛头人士兵，没一会儿就发出惊怒叫声，又眨眼间没了动静。

没过几秒，头颅垒成的高塔也发生异变，一张紧挨着一张的面孔扭曲蠕动，上万张嘴巴怪笑连连。

显然，伪装成蝴蝶的两名敌人已经在执行计划，破坏牛头人族群的血腥邪恶仪式。

“有炎龙契约在身，我不能伤害同盟，或刻意见死不救，对雇主不利。但具体策略上，还是有很大灵活性的。让卒子探路，提前拆穿敌人奸计，对大局有利，所以没问题；现在不清楚敌人实力，那么暂且明哲保身并等待援兵，也是可行的。”

感受到脚下地表的震颤以及由远及近的咆哮，李霏丝毫不慌，继续暗中观察。

跟系统小姐斗智斗勇那么长时间，尽管屡战屡败，被封杀了不知道多少种妄图获取财富值的作弊行径，可她确确实实磨练出了灵活的思维，更擅长利用规则。

轰！

牛头怪物犹如一架沉重漆黑的上古战车，狰狞犄角轰然洞穿城墙，只看了眼触须般扭动颤栗的万面巨塔，便怒喝道：

“是谁？滚出来！”

他出离的愤怒了，震耳欲聋的吼声里带有炽烈杀机，一条条血管像是粗大蚯蚓，在虬结肌肉表面扭动，漆黑斗气化作滚滚狼烟，欲要贯通万古不散的尘烟，魔威盖世。

连遥遥观望的李霏都感到心悸，并察觉到那座万面巨塔对瓦格而言意义非凡，容不得他人觊觎染指。

可两只蝴蝶仍在无边煞气中翩然起舞，空灵出尘。

“装神弄鬼！”

瓦格鼻腔中迸射出两条灼热白烟，那是他的鼻息，此刻却成了实质化的匹练，利锥般洞穿坚硬岩层。

旋即他一斧劈出，古朴巨斧上有浑厚斗气萦绕，交织成群魔乱舞、百鬼夜宴的异象，似要再开辟出一方炼狱，无匹魔性摄人心魄。

可黑色蝴蝶振翅躲在万面巨塔之后，轻松化解危机；灰色蝴蝶更是悄然碎成点点荧光，细碎淋漓，斧光掠过后才重现身影，似乎有一只无形橡皮擦，在斧光即将加身时将那只蝴蝶的存在抹除，了然无痕，等避开危机才重回现世。

不等牛头人酋长挥出第二斧，轻盈蝶翼就刷出茫茫蓝光，将煞气冲天的牛头人变成一只纯白可口的羊羔。

“嘶……”

暗中窥探的粉毛佣兵倒吸一口冷气，身子猫得更低。

她辨认得出来，那灰色蝴蝶是凭借【相位转移】加【变形术】的法术组合，安然避开牛头人酋长的攻伐并予以还击。

前者为【隐匿】的上位法术，可以短暂改写自身纬度，万法不侵，运用得当的话能以极小的魔力消耗规避各类伤害，可通常只有对自己具备绝对信心的施法者才会学习这门法术，因为运用难度太大，容错率太低，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稍有差错就会让施法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且这门法术还涉及到空间之力，修行难度极高，令不知多少施法者望而却步；后者倒是非常主流的控制类法术，要命之处在于居然连瓦格都如此轻而易举中招了！

要知道，在攻打这座城邦时，李霏可是亲眼看到那威风凛凛的牛头人酋长，凭借手中战斧，一次又一次劈开【解除】法术的魔力波动，不论抗性亦或反应力都堪称匪夷所思，千锤百炼的战斗技艺更是臻至化境，浑然无暇。

可面对来路不明的蝴蝶，不可一世的牛头人酋长竟在一个照面间就落入下风！

毫无疑问，那灰色蝴蝶绝对是非常强大的法娘——为什么判断为法娘而不是法爷，当然要归功于茶道天眼，李霏太太纵使法术造诣远远不及神秘法娘，性别鉴定还是可以做到的。

“哞！”

澎湃斗气炸开，澎湃飓风席卷十方，坚硬岩层被卷起，就连古老城墙都随之坍塌。

风眼中的羊羔纵身一跃，强行挣脱法力樊笼，重现顶天立地的牛魔之躯，一双眼眸鲜红欲滴，满溢着比熔岩更加炽盛残酷的戾气，几欲疯魔。

“杀杀杀杀杀杀杀！”

瓦格仰天长啸，连吼七个杀字，宛若先天魔神复苏，无边煞气盈野，欲要吞噬山河，摧城拔寨。

他腾跃至高空，坚若磐石的双臂竭力挥动沉重巨斧，纵横交错的斧光连绵成潮，裹挟灭世之威，奔涌而上，霎时间就将那只蝴蝶淹没。

可在充斥着惊世杀机的汪洋中，灰色蝴蝶却维持着轻盈优雅的姿态，与死亡共舞。

她身形飘渺，明灭不定，总会倏然消失，眨眼间又出现视线远端，就像是掉帧的动画，给人以错乱感，又总能在毁灭之海中栖息于稍纵即逝的生机，甚至还有空刷出一道变形术作为还击，悠然自得。

毫无疑问，那是已经领悟了一角空间本源奥秘的法娘，且极为精通变形术，她在戏耍时空，捉弄目呲欲裂的对手。

“汪！”

“哞！”

“啾啾——”

“哞！”

“喵~”

暴怒的牛头人歇斯底里倾泻杀意，庞大身躯散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气机，魔威滔天，如威如狱，整片天地都化作生命禁区，飘摇悲鸣，连空气都扭曲成种种修罗异象。

可那只渺小到不像话的、仿佛稚童都能轻松将其撕裂的灰色蝴蝶，却始终在起舞，飘逸唯美，不占丝毫烟火气，时而还把牛魔变成猫狗鸟羊，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妈耶，完全被吊打了……”

观察几分钟后，粉毛佣兵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就想溜。

血斧酋长何等强势霸道，她是亲眼见证的。同为知识序列的布哈里亚至强者艾柏士·索尔，再加上一窝序列4的火怪，全家老小齐上阵，也被他摧枯拉朽般击杀。

按蕾欧娜的话来说，就算没有殉难护身，瓦格也是有能力单杀索尔全家的。这就意味着，纵使放眼诸界，这位来自深渊的牛头人酋长纵使在序列4阶段，也称得上强者，同境界交锋难逢敌手。

可就连如此强大的存在，都被灰色蝴蝶吊着打，自己这冒牌货上去，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更不用说，除非拥有特殊的职阶，或极其、非常、特别精通变形术，否则在“非战斗形态”下作战，战斗力往往是会打折扣的——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法娘，变成蝴蝶都那么猛了，若恢复本体或切换成仙女龙之类的形态，那还了得？

当然，最让李霏提心吊胆的还是另一项发现：

灰色蝴蝶那精准的，优雅的，云淡风轻的，甚至敢于在厮杀时戏弄对手的傲慢自负施法风格，和李霏最最敬畏的辣个老阿姨，有那么点儿相似……

李霏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忍不住加快脚步，要早点脱离这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