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20章

万般无奈之下，注重名节的魅魔人妻只好放弃避嫌的打算，眨了眨眼，柔柔弱弱道：

“那……我现在已经拥有出入凭证了，你陪我去图书馆瞧瞧呗？早点找出来，咱们也能找点远走高飞。”

蕾欧娜颔首，用魔力熄灭烟卷的余烬，丢进垃圾桶。

这么个漫不经心的举动，却让李霏太太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里涌起一股涟漪，那代表着失望，又夹杂了太多混沌幽深的东西。

她希望将烟蒂摁在墙壁上掐灭，在别人宫殿的洁白墙面上留下一条蜿蜒污浊的烟灰痕迹。

但最好的处理方式，莫过于红发美人用自己的肌肤当烟灰缸，自己就能在短暂轻微的灼痛感中妩媚衔住下唇，轻轻吸气，向她展现自己的柔弱风情，并顺理成章抱怨某人只会花言巧语哄骗自己身心却没能力给自己更好的生活，才导致自己沦落到不见天日危机四伏的绝望与罪孽之地，出生入死赚钱补贴家用还得忍受富家千金的霸凌与折辱——霏门。

涣散飘忽的思绪顷刻间凝聚，李霏娓娓描述着熔炉斗气的特征：

“根据传承知识中的只言片语描述，那是一门非常高深的斗气典籍，性质……接近于深渊，犹如无边业火，血色漫天，非常霸道、不详且充斥魔性……”

蕾欧娜拥有良好的修养，通常不会在交谈中分心，但不知怎么的，粉色魅魔此时发出的婉转声音愈发恍惚起来，又逐渐被她过去所说的话覆盖，还交织着晦涩呓语，意义不明——

“我愿与我青睐之人分享命运，霏门，霏门，霏门……”

那一声声呢喃暧昧又旖旎，带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如同穷途末路的迷茫之人竭力睁大眼。想要看穿潘多拉魔盒里隐藏着的究竟是灾厄还是好运，最终竟从那个只有将其打开并亲眼观测才能获悉结局的箱子里听见了猫的叫声。

浑噩意识再一次穿梭，来到九鼎阁。

祸国殃民的李夫人在饭桌上听见“命运女士或许并未陨落，她就藏在她亲手打造的某一个潘多拉魔盒里”这则不可考证的传闻时，随口说出的令人费解之言：

“命运女士潘多拉？我看她明明是被邪神·薛定谔关在箱子里的一只猫！”

——或许，最神秘飘渺的命运女士真的是只猫。

——猫，应该关在箱子里。

——霏门。

蕾欧娜有所明悟，于是她体内蛰伏的古老尊贵恶魔血统相继苏醒，蜿蜒诡异的黑痕在体表浮现、游离，如同深夜海面下的蛇与蛟，涌向她的左眼。

剔透冷淡的瞳孔逐渐被深邃漆黑的纹路、符号所占据，像是将一桶墨水泼进碧潭，无序扩散的凌乱墨痕竟绘制出一幅酆都夜宴图来，画中夜叉高歌，修罗乱舞，鬼气森森；一只黑猫端坐北方，头戴十二旒冕，妖气冲天。

群妖群魔、无尽鬼怪皆面朝北方，顶礼膜拜。

那黑喵只遥遥叫唤一声，牢不可破的高位壁垒上，便有一条裂纹乍现。

蕾欧娜驻足在裂缝前，缝隙里竟吹来悲凉凄楚秋风，风中裹挟着她似曾相识的茶香。

“你怎么了？”

眼见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忽然就开始发呆，紧接着就有令人心悸的魔气逸散而出，李霏太太还以为她体内的恶魔血脉暴动了，下意识就后退好几步，以免蕾欧娜走火入魔、殃及无辜。

“抱歉，我走神了。”

蕾欧娜的气息逐渐平复，双眼却久久凝视着队友那条像是应激猫咪一样警惕竖起的乌黑尾巴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公主驾到

在悟道茶树下纳凉并偶有所得的旅人，便会被载下一粒茶种，不论喜欢还是憎恨，有妇妻之实亦或清白寡淡。

这是连炉鼎本人都未曾确认的规律，更不用说在拂面秋风中不经意间嗅到一缕茶香的红发美人了。

蕾欧娜只当【霏门】是指向命运女士的祷词，或是那只黑猫的名讳；而【霏门】的涵义，或许潘多拉已经通过友人之口，在她耳边做出诠释——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当初自己选择相信直觉，递给重逢时机巧合到诡异的鹿目圆小姐一张委托函；鹿目圆小姐就在同样恰到好处的时机潜入深红潮水，一脚踢出个劫后余生，让自己与死亡女士的邀请函失之交臂。

那么如今，若自己能帮助鹿目圆小姐找回她心心念念的传承斗气，或许【灰烬之灵】所遗落的传承知识也会因鹿目圆小姐而补全。

事实上，蕾欧娜已经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缕曙光。

当然，【霏】门的呢喃声与漆黑猫尾，以及有某种既视感的斗气特征……让蕾欧娜不免产生另一种联想，荒诞到令这位素来从容优雅的、以成熟稳重的面貌示人的佣兵都下意识逃避，不愿去直面。

“……那时候我才发现，玛蒙的女儿居然是被她自己害死的！可把我吓坏了……”

李霏描述完熔炉斗气的特征后，也分享了自己在密道深处的见闻。

只不过，一拍即合、你情我也愿的狼狈为奸，被她以尽可能主管地态度加工成聪明勇敢小魅魔忍辱负重潜伏在大魔王麾下，与其斗智斗勇的故事。

“你的魔王义母……可能不怀好意。”

蕾欧娜也是刚刚获悉炎魔女帝连续夭折两女的真相，眼帘半阖。

李霏用力“嗯”了一声，满脸担忧：

“玛蒙会不会想要吃了我呀？她连自己分裂出的小炎魔都拿来植树结果了。”

“如果她抱有那种想法，那反而是风险较低的局面。”

蕾欧娜如是道：

“小炎魔与玛蒙同根同源，身怀纯正强大的高位魔君血统，命格不凡，本就是非常宝贵的超凡素材；玛蒙又布置了非常强大邪恶的仪式，才将其转化成理想的果实。”

“可通常而言，一尊序列2的炎魔君王，燃烧平原最强大的深渊领主……吃掉一个中序列的超凡生灵，充其量不过是点心罢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实质收益。”

“所以，即便她拥有【吞噬】、【美食细胞】、【饕餮之心】这类禁忌邪恶的天赋专长，能通过进食强化己身，恐怕也要先把你‘养殖’到序列3，才会考虑下口。”

“这就意味着，你在短时间内是足够安全的，玛蒙非但不会加害你，还会栽培你、保护你……你有充足的时间寻找传承斗气线索，并筹谋脱身之策。”

“对哦！”

李霏晃了晃尾巴，精神振奋起来。

“除非……”

蕾欧娜话锋一转，指出隐患：“玛蒙觉得你不具备晋升高序列的潜力，或养殖周期过于漫长，她才会失去耐心，提前动手；或你本身的才能耀眼到就算尚未踏足序列3，就足以让玛蒙垂涎三尺的程度……当然，后一种可能性不大，就算是双子星，也未必能让一尊序列2的炎魔饥渴到急不可耐。只有像魔法学院那位【混沌施法】小姐，身怀极其稀少强大的天赋专长，或序列4时期的秦小姐、白小姐，才能天赋异禀到就算未曾跻身高位领域也足够让玛蒙获得养分的程度。”

“那、那我还是得小心点呢。”

至今不敢做资质鉴定否则就会身败名裂的小魅魔闻言，毫无自知之明地面露担忧之色。

可实际上，她心里丝毫不慌。

毕竟李霏太太的家乡有句古话，叫做知女莫若母。

蕾欧娜以为队友是序列4，但玛蒙清楚，小棉袄只是序列6。

炎魔女帝再怎么谨慎、狡猾、不挑食，起码也得把小棉袄养到序列4再吃吧？

——不出意外的话，被吃掉的风险大概是无了。

李霏定下心来，冷静分析道：

“另外，也不排除她真心招揽我的可能。”

“嗯，玛蒙近几十年来将本土势力清洗殆尽，大肆笼络、任用来自不同阵营的异域超凡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蕾欧娜点头：“她和自己的族群反目成仇，追随她的部下死的死、逃的逃，以依诺卡为首的外乡来客已经实质上成为熔炉域的中流砥柱。”

她顿了顿，补充道：

“原因不明。”

啪！

粉色魅魔打了个响指，定下基调：

“总之，不管是糖衣火球也好，还是玛蒙真心打算广纳贤士，建设多元化、包容化的深渊文明城市，冲刺一下恩洛斯大陆和平奖也罢。”

“咱们把糖衣吃了，火球丢掉！”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熔炉斗气的线索，然后远走高飞。”

“嗯。”

蕾欧娜没有质疑，这意味着但丁将会是深渊旅途的终点。

……

“公主殿下。”

气息深邃的梦魇让开道路，清纯皎洁的魅魔公主挽着艳丽优雅的红发美人，联袂步入一座造型扭曲混乱的建筑，裙袂摇曳之处有香风涌动。

登堂入室后，臭味扑面而来。

鳞次栉比的高大书架中散发出呕吐物般的腐烂臭气，上面塞满了用各种生灵皮肤制作成的古老书籍，大多用血淋淋的文字书写。

这里便是但丁的魔力图书馆，收容着整片燃烧平原最宝贵的文化财富，无尽书籍堪称汗牛充栋，浩如烟海，其中不乏宝贵的超凡知识。

如果可以，魅魔公主很想把这些书籍都用法术抄录下来，来日上交给魔法学院——两大学院对于优秀学员，从来都是给予真金白银奖励，绝不会拿奖状糊弄人。

可惜抄不得。

魅魔公主深知自己的地位有多么不牢固，若肆无忌惮行事，触怒魔王义母，那绝对没好果子吃。

尽管根据推测，母上大人不管是打算把小棉袄养肥了再吃也好，还是看重小棉袄的潜力，真心实意给哀鸿遍野、生灵涂炭的熔炉域培养新鲜血液也罢，都不太可能在短期内伤害自己，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先前谁又能想得到玛蒙就是弑女真凶呢？

更不用说，魅魔公主至今还无法确定冠以【熔炉大君】之名的魔王义母究竟是否认出了她体内深红斗气的来源。

所以，在摸准玛蒙吊诡蹊跷的行事动机前，魅魔公主打算夹着尾巴，做个安稳本分的小棉袄，以免节外生枝。

最好的结果是早点找出熔炉斗气的下落，连夜跑路，等将来有能力爆老东西金币了，再回来报答这份真诚无私的母爱。

可惜，李霏与蕾欧娜一连在图书馆里查阅了两天，也未曾从包罗万象的书本里找到想要的线索——另外，作为高质量法娘，热爱学习、对知识充满热情与好奇是理所当然的，她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埋头苦读这一行为本身并不值得起疑。

“啊……脑壳要裂了。”

李霏痛苦地放下书本。

又是一连几个小时的努力，肚子里虽多了些墨水，但仍未找到想要的东西。

而糟糕的环境又让魅魔公主心浮气躁，她决定摸鱼半个钟头。

李霏晃着尾巴离开图书馆，行走在熙熙攘攘街道上，各族生灵济济——许多佣兵在完成战争委托后并未离开，接受了但丁的招揽。

显然，玛蒙是真的非常中意这些外乡来客，严厉打击地方保护主义。

魅魔公主走马观花般挑选着奇形怪状的深渊特色美食，却迟迟没有点餐，这并非她过于挑剔，而是这里的街头小吃极具恒河风情，死去的巨蟒不扒皮不放血不去除内脏直接大火灼烤，这就意味着用餐的时候可以享受到开盲盒乐趣，比如几只被消化到一半的死耗子，或尸水淋漓的蝙蝠，可以说是最大程度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风味。

李霏太太观念传统，接受不了如此新颖独特的美食。

兜兜转转，公主殿下最终驻足在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烧烤摊前，就着裹满咖喱色魔鬼辣椒面儿的烤肉，又整了杯类似芦荟汁的饮料——后者是把新鲜史莱姆搅拌成蜂蜜状的半透明汁水后加入半个化学元素周期表调制而成，干净又卫生。

“咳，咳……”

李霏太太肉串就着芦荟汁，吃得还算香甜，就是饮料太粘稠，不易断裂，老是卡嗓子。

——但凡某人有点出息，我哪还至于遭这种罪……

她吃着吃着，还不忘配上一份1/3给自己开胃，险些落泪。

一旁的鹰身女妖摊主委屈兮兮盯着白吃白喝的小魅魔，敢怒不敢言。

毕竟，小魅魔那柳条般的胳膊摆动间，一枚火焰徽记也若隐若现，在雪嫩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妖冶，比风纪委员袖章还要好使。

“下次多放点辣嗷。”

李霏吩咐了句，慢悠悠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回眸浅笑，眼神纯真又清澈：

“呀，我是不是还没给钱？”

“不敢，不敢。”

鹰身女妖连忙露出识大体的笑脸：“公主殿下考察民情，民妇这小小摊位蓬荜生辉，那还能收您的钱呢……”

显然，昨儿某部落的巫医战后兼职摆摊，被念及战友情谊的魅魔公主亲自带队上门照顾生意，并在意外发现卫生不达标后铁面无私挥泪执法的光荣事迹已经传开了——虽然巫医卖的就是蜈蚣汤，但从汤里找出虫子后利用公主职权喊来卫兵把人扣了、非法所得全部查抄再扣个“疑似勾结叛军”的罪名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丁真是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哇。”

李霏欣慰点头，对鹰身女妖的思想觉悟给出高度肯定和赞扬。

“哞——”

“可恶，我们中计了！”

“别拦我，我去和她们拼命！”

她背负双手离开，突然听见远端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悲怆、愤怒、歇斯底里，还有那么一丢丢耳熟，赫然来自血斧部落的老战友们。

魅魔公主掐指一算，意识到蕾欧娜留下的后手生效了。

血斧部落参与了布哈里亚侵略战与布哈里亚保卫战，为最终叛军败逃、奠定胜局立下汗马功劳，可伤亡也极其惨重，除了法师编制完好无损外，所有战士非死即残，就连战无不胜、雄才伟略的可汗都阵亡了。

凯旋而到但丁后，幸免于难的法师们领走丰厚赏金，必然要紧锣密鼓筹备复活仪式，让那尊不可一世的牛魔王重返深渊。

可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牛头人酋长生前被折断的犄角，红发美人早就进行过魔力消毒，涓滴生机不存，与风化干尸无异，根本无法充当复活素材。

“啧啧啧，瓦格那家伙离高序列也只差一步了吧？残留的遗体也只剩那么一丁点儿，复活仪式肯定代价不菲……如今钱打水漂了，牛也没回来，兴许还有不少白牛因仪式失败而死亡。”

菩萨心肠的魅魔公主不禁为血斧部落的艰难痛苦遭遇而悲戚：“令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