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80章

显然，两位女士的战斗刚一开始就要分出生死，致命气机弥漫，令她们为之而战的小魅魔心惊肉跳。

“你们不要再打了！”

孤零零的小魅魔咬着手帕，慌慌张张徘徊于战场边缘，试图劝架：

“不小心伤到我怎么办？”

“要不先放我出去，你们再继续？”

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小魅魔并没有拉偏架，只是提出三赢的建议。可惜，妇道人家终究人微言轻，不被理睬。

她只好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做好良妻择木而栖的两手准备。

——蕾欧娜，好像不太妙？

当战争的天平逐渐倾斜之际，又是一道钟声响起，庄重浩大，带有不可抗拒的意志。

雾气更深了，火光几乎泯灭。

这代表镜像依诺卡并没有点到即止的意思，要将不属于此地的插足者再度送回地狱。

当！

丧钟悠悠，死亡之寒冻彻灵魂。蕾欧娜感受到强烈倦意上涌，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视线所及尽是苍白，无边无际。

差距，已经一目了然。

可红发美人的眸光，愈发炽烈。

曾几何时，她迫切期待着这一幕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镜中那张青涩稚嫩的面庞过早描上艳丽口红；或许是因为在懵懂年纪就穿上那条不合身的鲜红裙袂；又或许是因为踩着高跟鞋摔倒时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疼痛；死亡，成为了蕾欧娜憧憬已久的梦。

可这场梦，一次次在她身旁徘徊，又一次次与她失之交臂；与生俱来却无法实现的责任宛如跗骨之蛆，重重压在疲惫灵魂上，无时不刻不在彰显份量，解脱之日遥遥无期。

蕾欧娜只能继续转战九天十地，出生入死，直到鲜血洒满牢不可破的壁障。

根源依旧遥不可及，死亡也不曾真正垂青，只有沉甸甸的养育之恩与从小被灌输的目标，支撑不堪重负的血肉沿着通往坟墓的轨迹前行，等待早已注定的结果到来。

终于，一场过于巧合的重逢，一声若即若离的猫叫，为不可避免又屡屡延后的死期注入新的变数。

蕾欧娜甚至思考起了未来。

可命运女士的恶作剧永远不会缺席，当一切有了转机，曾经翘首以盼的邀请函反而不期而至，她死在了想要保护的人的怀抱里。

尽管这场梦比想象中更加温暖、柔软，更有茶香同行，但在弥留之际，她终究感到遗憾。

值得庆幸的是，不知是否被听见的那声叹息有了回响，潘多拉——不，鹿目圆小姐给了她又一次机会。

蕾欧娜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辜负了。

并且此番归来，她确实有所倚仗。

“魅力，不一定是香水、裙摆与高跟鞋。”

“牺牲，勇敢，智慧，也很美好。”

红发美人像是在自语，诉说着对【灰烬之灵】传承的深刻体悟，生生不息的火光萦绕她飞舞，将英魂映照得愈发璀璨鲜艳。

花谢又花开、寂灭再复苏，蕾欧娜循着那一抹茶香，终于补齐缺失的拼图：

“我至今仍不知道冥想法扉页缺失的那行文字是什么。”

“白小姐填充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抵行得通，但并不适合我。”

“我的路，是向死而生。”

“纵使万物的尽头是死亡，纵使我的命运是贯穿着走向死亡的过程，我也要真实地活着，贯彻我的意志，掌控我的方向，主宰我的未来。”

“死亡的结果无法更改，死亡前的过程由我谱写。”

“那么……”

“依诺卡！”

红发美人呐喊：“今日将有一个或者两个结果，出现在你我之间！”

当！

依诺卡的回答，是第三声丧钟。

雾更浓了，冰冷深邃，重重仪式覆压而至，蕴藏着无边哀难，似能让大千世界幻灭在尘土中。

这是无可匹敌的高位力量，远超中序列超凡者所能企及的极限。

可重燃的余烬比黎明更加闪耀，凋零又盛开的花朵也鲜艳非常。即使浓雾再大，也无法阻止她肆意舒展，披荆斩棘。

毫无疑问，此时的红发美人已经彻底凌驾于双子星之上，拥有某剑仙第三剑甚至第四剑的水准，绚烂芳华足以倾倒高位生灵，羡煞芸芸天骄。

但依诺卡又岂是易于之辈？

继承了整片燃烧平原的高位施法者，占据先机，早早布下天罗地网。哪怕只留一具镜像，也强大到不可思议，镇压比蒙、绞杀巨龙只在一念间。

当！当！当……当！

丧钟连响七声，皆为蕾欧娜而鸣，深邃死亡魔力汹涌而至，要将她活葬。

蕾欧娜的容颜也更加璀璨了，绝代风华能够惊艳一界，犹如长虹，欲要贯穿浓雾，从源头终结一切。

此时此刻，两位法娘都燃烧到极致，针锋相对，将要发生终极碰撞，决定小魅魔的归属权。

澎湃失控的魔力令虚空震颤，隆隆雷声炸响，风云色变。风口浪尖的女士们无声对峙，散发出张扬锐气甚至野性，像是上古时代的星空重现于世，要以物竞天择的方式角逐出败犬，用力量和勇气瓜分择偶权。

这无疑是一种雌竞，并且完全不过问小魅魔的意愿，就把她当成货物争抢。

生在洛西布鲁克、立志创建大姛之世的李霏太太哪受得了这种物化？

于是，她有所行动。

小魅魔取出暴雪手弩，对准自己的眉心。

她知道，镜像依诺卡的使命是对妻子进行保护性监禁。

如果将这条指令拆分开来的话，则是守护魅魔，与看家护院。

两者孰轻孰重？

答案自在人心。

作为一名精通妇道的人妻，李霏甚至不用进行最基本的试探，就能得到答案。

“我赌，你会不顾一切拯救我。”

魅魔太太深情而狡黠地注视镜像依诺卡，向当初的灰之魔女伊蕾娜宣判炎魔奥登的死讯般，预告未来。

接着，她平静扣动扳机。

杀伐之音奏响，足以对高位生灵产生威胁的弩箭破空而出，离李霏太太的眉心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依诺卡腾着无边浓雾，如约而至。

她真的像预言那般，奋不顾身穿梭到妻子身旁，替小魅魔将死神挡在身前。

“……”

烟雾中传来一声轻叹，似在为错过终极一战而遗憾，似在为深情陨落而惋惜，甚至带有羞愧的意味。

但不论如何，虹光从身后袭来，将镜像洞穿。

霎时间，依诺卡通体发光，淡漠平静的眼眸中也终于亮起粼粼波光，潋滟灼人。

而这股这生命尽头的最后光彩，映照出小魅魔楚楚动人的容颜。

“你没事就好……”

镜像依诺卡凝视着刚刚被自己亲手拯救又伙同情妇杀害自己的妻子，也不知是什么事物驱使着机械般的冰冷思维说出释然却无比炽热的遗言。

随后，光芒化作无序涟漪，崩塌、溃散。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深情是深情者的墓志铭，得益于魅魔人妻献上的关键性背刺，蕾欧娜成功横刀夺爱。

她在依诺卡精心布置的家里，杀死了女主人，并获得了另一位女主人的使用权。

这无疑是人妻的胜利，正义也得到伸张。

毕竟在小魅魔看来，这分明是无辜被关押囚禁的良家女子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终与娘家人里应外合，联手战胜强大敌人，获得宝贵自由。

这其中，魅魔人妻不仅展现出坚韧不拔的意志，更具有冰雪聪明的智慧，才能步步为营，在至关重要的时刻送上宝贵助攻，将邪恶绳之以法。

如若不然，真让蕾欧娜与依诺卡火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然而，就算在如此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故事中，依然有某位器量狭小的女士在唱反调，以吹毛求疵的姿态对受害者进行道德审判。

道德：-56

魅力：982

这无疑是在否定人妻千辛万苦才赢来的胜利果实。

好在李霏太太早就习惯了前女友看自己哪儿哪儿都不顺眼、鸡蛋里也要挑骨头的臭毛病，并不因此而介怀。

她深情款款走向蕾欧娜，笑中带泪：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

红发美人刚刚复活，尚不清楚自己死去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根据临终前的记忆来判断，依诺卡无疑是除之而后快的敌人。这些女妖不仅占据了熔炉大君，更窃取了整片燃烧平原，还要对鹿目圆下手，包藏祸心；并且作为一名资深佣兵，蕾欧娜见多了明刀暗箭、尔虞我诈，也不排斥暗杀、下毒、欺骗等达成目标的手段。事实上，对佣兵而言，能杀死敌人的方法就是好方法，不择手段才是常态，没有高尚与阴险之分，迂腐之辈往往会在三单委托内领取抚恤金。

但不知为何。

方才从背后击败依诺卡镜像的一刹那，她莫名感到惭愧、不忍，好像做了什么非常缺德的事情。

好在，蕾欧娜并非不解风情之人，从小魅魔的表情来看，依诺卡大概已经是最后一个敌人，她们已经取得最终的胜利。

“是你救了我，两次。”

红发美人如是道。

这般浪漫与淑女风度，是她的好友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小魅魔大为感动，正要以身相许，却不由得回想起这段时间所遭受的屈辱压迫，以及不堪回首的画面。

“忘了我吧。”

“已经……回不去了。”

她黯然落泪，心灰意冷。

雪白肚皮上的某一条魅纹，记录着依诺卡的罪证，也无声诉说着小魅魔的悲伤。

这无疑会成为人妻余生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第五百零四章 自述

正义姗姗来迟，邪恶被绳之以法。

可在这即将重见天日之际，小魅魔却开心不起来。她一手捂着魅纹，一手抓着脖子上的铁链，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破镜，可以重圆。

但留下三千多个签名的旧衣裳，还有哪家姑娘愿意穿？

虽然看起来光洁如新且非常合身舒适，偶尔还会像反甲反穿一样扎人，为寡淡生活注入意想不到的惊喜，可终究免不得被世人用有色眼镜看待，惹来风言风语。

并且，作为一个注重名节的妇道人家，她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也几乎能预想到今后参加主妇们的午后茶会时被别的太太冷眼相待、排挤刁难的惨淡结局。

系统小姐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眼见小魅魔这般惆怅，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佣兵女士便对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

这样一只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的魅魔被女妖生擒，结果是不忍言的。

只是，那依诺卡看起来一本正经、庄重冷淡，蕾欧娜本当她是一位可敬的对手，需要以必死之志去迎战的大敌，不曾想也是道貌岸然之辈。

这下，横刀夺爱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心中再无踌躇，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落的无力感。

她只遗憾自己因死亡错过太多，来得也太晚。

“肮脏的不是你，而是伤害你的人。”

蕾欧娜克制着初恋魅魔被她人捷足先登而产生的酸楚滋味，露出令人安心的镇定微笑。

“你是个好人，但不必安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