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95章

抛开圣女不圣女的不谈，有一个事实已经非常清晰：

目前的四名反魔女风纪委员，魔女含量百分百，没有半点杂质，队伍的纯洁性可见一斑。

“咱们反魔女办公厅真是太厉害啦。”

李霏感慨出声，骄傲之余又忍不住遗憾。

倘若把另三位魔女举报了，那无疑是泼天大功，别说分院，就算在总院校史上，法术百科小姐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届时，升官加爵、金山银山不在话下，风纪队长之席也板上钉钉，就连金色胸针也能往上挪一挪，换成更加高贵的水晶胸针。

可惜举报不得。

她艰难克制住贪念，继续在膝下殷情侍奉母亲，并用清纯又妖冶的眸光仰视她，表达自己的拳拳孝心。

伊蕾娜同样在尽孝，给母亲端茶捏肩，不敢有半分怠慢。

而聆听过双方发言的院长女士，总算说出她的决定：

“那不如……”

第五百一十八章 凉爽

“把格蕾丝同学与沙耶同学列入名单内吧。”

灰发魔导师给出折中的、均衡的、权威的指导建议。

而众所周知，在民主透明的校园氛围下，院长阁下就是广大师生的代表，她的高瞻远瞩永远不可能出错，出错的只会是领会不当的笨蛋学生。

此话一出，李霏顿时演出懊恼失落表情，伊蕾娜则生怕母上反悔般，毫不犹豫附和道：

“同意！”

一时间，法术百科小姐垂头丧气，灰发美少女则维持着含蓄矜持的淑女笑容，将败犬妹妹从地上搀扶起来，一副礼贤下士、不计前嫌的大度做派。

因为在场每个人都清楚，母辈看似将一碗水端平，实则不然。

沙耶与格蕾丝两位新成员的加入，意味着选票将会变成二比二持平。

而当不存在多数派时，风纪队长的选拔重心无疑会转移到竞选者本身的能力上。

在此前提下，论资历，论实力……初出茅庐的一年级新生妹妹显然无法与耀眼夺目的启明星姐姐相提并论。

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倾斜；而虚妄魔女的袖口里，甚至还藏着一枚沉甸甸的、足够一锤定音的砝码尚未抛出——

目前，除了亲眼见证者，洛西布鲁克尚无人知晓启明星小姐已然晋升高位。

这位擅长欺诈与谎言的灰之魔女在燃烧平原时，就能在事先有准备的前提下瞒天过海，骗过熔炉暴君的感知，具备匪夷所思的伪装能力。

如今她破茧成蝶，抵达序列3，胆子更是比天大，直接在灰发魔导师眼皮子底下隐瞒修为，乔装成序列4的模样。

伊蕾娜这么做的目的，或许是为了和【灰之魔女晋升高位】的占星预言错开时间；或许是为了避免太过招摇，明珠自晦；又或许是在酝酿一件比背刺深渊诗人、毒害熔炉暴君更加华丽盛大的阴谋，李霏不得而知。但目前来看，计划的第一步已经顺利实施。

倘若把这张杀手锏在风纪队长竞选时掀开，那未免有大材小用的嫌疑；可有牌不用，无疑比手中无牌之人更具自信和底气。

——优势在我……不，胜负已分。

伊蕾娜以谦逊从容的赢家姿态，无声宣告着自己胜利。

只是在一览众山小的同时，她内心不免涌现出细微空虚和落寞。

同样是混血魅魔。

鹿目圆小姐能在风波诡谲、惊心动魄的黑红平原上坎坷前行，以孱弱之躯斡旋于天使、灯神、女妖、恶魔等传说中的高位生灵之间，还有余力和两位魔女勾心斗角，火中取栗。

浩劫与绝境纷沓而至，深渊魔龙、布哈里亚、但丁……许多庞大的、巍峨的、热烈的，都在咆哮过后化作尘埃，再无回响；就连燃烧平原的两代霸主都接连覆灭于黄昏余烬中，万劫不复；唯独风口浪尖的鹿目圆小姐屡屡劫后余生，凭借许多连虚妄魔女都惊为天人的操作，成为屈指可数的最终幸存者之一。

以至于灰之魔女心甘情愿称她一声姐，纵使修为与辈分并不对等。

相比之下，自己在洛西布鲁克的好妹妹就显得过于青涩稚嫩了。

这位慈善家小姐在安宁祥和的温室里被呵护得太好，便没了迷人的危险性；她越是如鱼得水，就越是难以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飞跃龙门，绽放成震耳欲聋的那朵花儿。

“超凡世界，不光要有人情世故呢……”

伊蕾娜无声唏嘘，意兴阑珊，意识好像穿梭回那片死寂绝望的平原。

可她身旁的好妹妹，却悄然抬手掩住了嘴。

……

简短会议告一段落，小棉袄独自逗留在院长室，锁好门，拉上窗帘，在母亲怀里撒娇。

昏暗房间里，妮可的湛蓝眼眸格外旖旎深邃，像是上古时的星河；被法袍笼罩时看起来纤柔匀称的身躯，也充斥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就连灰色发辫都和果味烟草一样，散发着令魅魔痴迷的气息。

“妈妈，妈妈，妈妈……”

李霏依偎在颈边一遍遍呢喃耳语，眼中尽是迷离妖冶的水光，风情万种。

可被灼热鼻息吹拂过的肌肤仍是月白色泽，没有她想要看到的红晕。

孝女逐渐冷静，甚至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怯感，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对着井中月亮告白的蝴蝶，痴心妄想。

“还不是时候……但快了。”

月亮却主动传来隐晦讯息，仿佛被埋在乌云后，比过去更加深不可测。

“？”

小棉袄眨眨眼，歪着脑袋，琢磨着不清不楚的暗示。

格奈娅夫人是不报血仇誓不贴贴。

妮可又是啥意思？

在练童子功还是咋地？

李霏很快放弃思考，图穷匕见：

“女儿有一事相求……”

说着，她把抄录下来的熔炉斗气摊开，虚心求教。

水要端平，小叮当也得换着使，从婷宝那儿咨询了公主妃有关问题，那么翻译工作自然要拜托学识渊博且肩负养育使命的院长阁下。

“古神语言？”

灰发魔导师饶有兴致地浏览着古老深奥的文字，眼眸里流烁微光：“乾坤武炼熔于一炉，锻造十全根基，时流不腐，空毁不朽，直指神话……”

眼见母上对这门功法给出高度赞扬，尾巴小姐忍不住钻出来，沾沾自喜晃动着。

可下一秒，慈母却一针见血指出问题。

她指尖划过一个人形文字，留下腰斩般的划痕；脸上也露出比民办女教师与湛蓝薄荷相加也不遑多让的和善笑容：

“真是一门不可多得的斗·气·典籍呢。”

微妙的重音，顿时让法术百科小姐意识到这里是魔法学院的院长室，以及院长阁下一直以来对蛮子们抱有的偏见。

心脏如错位的齿轮般“咯噔”一声卡住，尾巴小姐也很不讲义气地缩了回去，只留小棉袄独自承担压力。

“咕……”

一滴冷汗流淌，李霏忽然发现，这密不透风的院长室比魅魔妈妈的地下产房更加恐怖。

她笑容定格两秒，小心翼翼道：

“师夷长技以制夷……”

慈母幽幽看着她，表现出极其豁达的态度：

“不必紧张，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作为母辈及师长，我也有教育你的责任和义务。”

“所以……我会把神明的语言传授给你，你自己翻译就好。”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李霏战战兢兢，生怕灰发魔导师忽然掏出什么奇怪的礼物来。

知画女士的刑具也就图一乐，只要装出很痛的样子流下几滴泪来，她立刻就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了，除了有点费嗓子以外其实并不怎么难熬，并且真的对身体有益处，李霏能感受到深度调理后身体的通透与轻快，就连对斗气的掌控力以及四肢柔韧度都有了细微提升。

灰发魔导师可就不一样了，公开演讲时被位高权重大人物所遥控身不由己跌宕起伏的汹涌浪潮，以及险些失态身败名裂的紧张刺激感至今让李霏太太记忆犹新，她深感自己愧于妇道，无地自容。

在小棉袄紧张兮兮又莫名有些期待的目光中，慈母并未取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提出一个请求：

“其实，我最近正在进行一项法术试验，只是在素材方面有所欠缺。”

“什么素材吖？”

李霏不敢松懈，凝神屏气询问。

通常而言，能用财富值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好问题。

但老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小棉袄已经吃得很饱了，她并不觉得母上大人给出的难题能轻而易举被解决。

“魅魔的身体组织。”

妮可如是道：“你知道的，魅魔们现在行踪很隐蔽，这导致魅魔素材也有价无市，极度稀缺……”

——再有价无市，还能难得到您？

小魅魔绝望地闭上双眼，心如死灰：

“您是要魅魔的脑袋，心脏，还是……脊椎？”

在民主平等的魔法学院里，院长阁下的请求就是众望所归的请求，小魅魔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她没做徒劳的挣扎或反抗，只是麻木声线里带有挥之不去的哀伤。

“我并非多么冷酷无情的长辈。”

妮可轻笑：“只是需要一些魅魔毛发而已。”

“诶？”

李霏难以置信地睁开眼，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填满胸膛。

懂得审时度势的小棉袄立刻把曾经发誓要守护头发小姐的决意抛之脑后，非常识大体地双手捧起柔顺秀发，像是服务员给客人端上美食一样毕恭毕敬呈给慈母。

毕竟她是扭曲魔女，而不是斩首魔女，头发没了还能长，脑袋没了可就真没了。

况且，一把可再生的满月级素材换来一门神明的语言，似乎也不亏。

“不就是一点头发嘛，孝敬您是应该的……”

小棉袄用真挚清澈的眼神传递拳拳孝心，以一种壮士断腕的豪迈姿态，把头发小姐卖给灰发魔导师，代自己受过。

“……”

可灰发慈母笑而不语，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李霏。

小棉袄的声音越来越小，并逐渐理解一切。

“您说的魅魔素材……是头发，对吧？”

李霏颤声询问。

沉默，是窗外冲霄而起的剑光。

灰暗死寂的院长室里，千娇百媚的孝女沉默着松开漆黑皮革项圈，上提后再收紧，当成眼罩蒙住双眼。

随后她自觉爬上办公桌，别过脸，咬着下唇，手扶双膝，缓缓张开。

……

接天剑意无穷碧，贞洁成灰泪始干。

李霏恍恍惚惚离开院长办公室，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风儿更是格外喧嚣。

她依旧长发及腰，衣裳也齐齐整整，看起来全须全尾，倾国倾城，适合结婚。

然而，她步履间却有些扭捏，显得不怎么自然，两眼更是空洞，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令路过的姛学们不禁面面相觑，想要上前问候清纯、善良、皎洁的高岭之花，担心她生病了或是昨晚没睡好，又因少女矜持踌躇不前。

呼——

风儿刮过，裙摆摇晃，李霏感到一阵凉爽，就像是被剃了光头一样。

在获得【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蹄】时，李霏太太凭空生长出一份魅魔素材，堪称妇道的马奇诺防线，已婚主妇的最后倔强，神圣、禁忌且神秘，牢不可破。

然而，大权在握的女院长只轻描淡一句话，人妻那无法逾越的防御工事便轰然崩塌了，连一砖一瓦都变成院长大人的藏品。

值得庆幸的是，诚实守信的院长阁下支付了她允诺的报酬，并且由于对隔壁友校教职工亲属的表现很满意，还慷慨给予额外的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