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94章

肯尼斯告诉她的，则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一个冷血又自私的风尘女子仗着自己姘头的权势，勒索梅蒂斯家族；还在城外残害了肯尼斯的手下、自己的哥哥，逼迫梅蒂斯家族低头；事后又以下作的手段与市政厅勾结，钻了律法的漏洞逍遥法外……

“死得好！”

罗琳女士一拍桌子：“那帮厚颜无耻的贵族狗腿子就该下地狱！整天用见不得人的伎俩霍霍平民，还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往我们店里泼脏水……”

在中气十足的嗓音中，罗琳女士一五一十地数落着贵族们黑历史，包括当初为了逼迫李霏就范而搅黄店里生意的肮脏手段，最后安慰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很解气”。

罗琳女士发自肺腑的话语落入格蕾丝耳中，却如同一枚砝码，重重压在了摇摆不定的天平上，让格蕾丝判断出了兄长身亡的“真相”。

第八十一章 正义的反击

贝利克利家族算不上大户，可世代经营的木材厂生意稳定，家底还算殷实。

不必为温饱担忧，超凡者就成了贝利克利十几代人不断努力的目标，可惜并不顺利，这么多年下来，家族只出过寥寥可数的几名低序列超凡者。

直到半个世纪前，在外颠沛流离数年后重又回到洛西布鲁克的山姆·贝利克利，从行囊里取出一张黑漆漆的弓箭。

山姆到死都没有透露那张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弓箭是怎么得来的，但他告诉自己的血亲们，这柄弓箭是开启某项“传承”的钥匙，也是家族走向辉煌的希望，终有一日，贝利克利会因唤醒弓箭之人而伟大。

可惜，贝利克利家族的成员，资质甚至不足以通过魔法学院的入校考核，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这柄弓箭出现丝毫反应。

在反复商讨后，贝利克利家族出资开办了一家孤儿院，每年都要接收几百名孤儿，并在半夜逐一用弓箭去触碰这些孤儿——以木材场的收入当然不足以养活那么多孩子，但这不重要，在那个女魔头还没降生的年月里，谁会在乎一家孤儿院收养的孤儿，入院三个月存活率不足10％？

如果真有人在乎，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孤儿了。

几年后，贝利克利家族发现，人口生意可比木材厂赚钱多了……得益于这个发现，孤儿院才一直运营了几十年。

直到十六年前，家族成员齐聚孤儿院内，在他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漆黑弓箭焕发出黑红二色光芒，映亮表面精美细腻的纹路——弓柄与弦构成的小小空间中，躺着一个仿佛不会哭泣的女婴。

她被当时的家主取名为格蕾丝。

后来，女魔头出山，用滚滚人头立起了规矩，没舍得及时收手的贝利克利家族连同他们的孤儿院，一并变成了治安官的功绩，只有一支旁系在清算中幸存。

十几年后，劫后余生的旁系家庭焕发出了欣欣向荣的面貌———家中独子亚尔曼有一定的资质，被梅蒂斯家族选为侍从，跻身超凡者，工作体面，收入优渥；而出落成亭亭玉立美少女的格蕾丝，更是在家庭只能提供普通教育资源的情况下，靠着独自钻研传承，领悟了入门级混乱魔法，在魔法学院的入学考核中摘下桂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假以时日，这个曾经被冷落、如今却时来运转的旁支家庭，将会添上一名自幼被洗脑、并且在超凡之路上前途无量的好儿媳。

光明的未来，触手可及。

直到不久前，亚尔曼不明不白的丧命，他那听闻噩耗的父亲，也在气急交加之下当场吐血而亡。

蒸蒸日上的旁系家庭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支离破碎，也宣告着贝利克利家族的彻底消亡。

而获悉亚尔曼与养父的死讯后，格蕾丝与频繁被家暴的养母却并没有多少伤感的情绪，母女二人甚至还隐隐松了口气。

早慧的格蕾丝非常反感有意无意间的拙劣洗脑行为，可刚出生就被迫习惯了这种生活的她，又不知该如何改变这一切——当然，尽管没有恨意，但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她还是同意了肯尼斯主动提出的计划，向李霏复仇。

在洛西布鲁克杀人的后果非常严重；如果死者的后台比凶手更硬，那么城外一定距离内杀人与城内杀人同罪，这个距离有多远，取决于人脉的广度、深度；但如果是在危险的折叠空间里，或者在足够远的地方，就能杀掉李霏并逃脱律法上的制裁。

而据肯尼斯所言，“那个毫无廉耻心的碧池似乎有着夺人所爱的嗜好”，只要演一出戏，李霏就会主动接近她……格蕾丝要做的，仅仅是获得李霏的信任，探听李霏的行踪，从而抓住机会截杀她，甚至将她诱骗到离洛西布鲁克足够远的地方杀死。

显然，作为敌人的肯尼斯，在某些层面上对李霏的了解非常准确，他的复仇计划一开始执行得非常顺利。

格蕾丝眼睁睁看着对漂亮的女性总是热情到过头的“仇人”一口咬住了随手洒下的鱼饵，并且自始至终都对自己都毫无防备。

但不知不觉间，事态失控了。

获悉“真相”的短发少女看着巧笑盈盈、正在给少女喂食的李霏，心中滋味复杂难明。

“姐姐做的蛋糕好吃么？”

李霏捏了捏老板娘女儿圆乎乎的小脸，笑眯眯道。

“嗯嗯。”

小罗琳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还用含糊不清的稚嫩童音问道：“李霏姐姐为什么不上班了？”

不得不说，小姑娘长得还蛮可爱的，李霏当初一个月只赚十几枚银币时，甚至动过“实在不行就等她长大了嫁过去吧”的念头，接替罗琳女士的老板娘身份。

但可惜，失足后的花魁小姐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天分，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小罗琳在入场之前，就因跟不上版本而被剥夺了入场券。

“姐姐现在要上学，可忙了……慢点儿，别噎着。”

李霏把牛奶递给她，还轻拍她的背：“小罗琳想我了没？”

“嗯嗯。”

小家伙连连点头，蛋糕屑掉在李霏的大腿上。

“骗人，可我刚才明明见你和隔壁苏珊妹妹贴贴，姐姐好难过呢。”

李霏逗弄着小姑娘，从纸袋里取出一块蛋糕，递到格蕾丝面前：“喏。”

格蕾丝愣愣看着温柔而朗丽的美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婉拒道：

“我饱了……唔。”

李霏轻轻把蛋糕塞进她嘴里，略带娇蛮道：“我亲手做的哦，不许浪费。”

格蕾丝一声不吭地捧住蛋糕，细细咀嚼，目光却一刻也无法从李霏身上挪开，青色瞳孔中倒映着那张满是亲和力的甜美笑容。

多么的明媚。

多么的美好。

除了对女生热情过头外，几乎完美。

不，不对，热情并非缺点，她只是像朝阳一般，洒落出和煦的阳光罢了……如此温暖的、在绝境中自愿用生命去吸引强大追兵的注意力，为她人创造生机的善良女孩儿，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想要残害她的暴徒，死于正义的反击，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吧？

复仇的信念如风中残烛般飘摇黯淡，庆幸之意却油然而生，甚至还带着背叛了信赖自己之人的丝丝愧疚。

尽管格蕾丝用淡漠的表情掩盖了纠结的情绪，李霏仍旧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笑容更为灿烂。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李霏起身掸掉法袍上的蛋糕屑，在小罗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打算结账走人：

“老板娘，买单~”

“这顿我请了，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罗琳女士摆摆手。

“不行，我可是客人哦。”

李霏笑眯眯道：“如果不收钱的话，下次我怎么好意思再过来呢。”

“不来就不来。”

罗琳女士佯怒着板起脸：“我去招待客人了，你自便。”

“好吧好吧。”

李霏摸出从狼窟搜刮出来的战利品，不由分说地套在罗琳女士手腕上：“这个就当餐费啦。”

【妖精手环】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魅力+1

根据李霏的习惯，大部分无用的战利品都被处理折现，而小部分卖相不错的，则专门留着当礼物送人。

带上手环后，心宽体胖的罗琳女士看起来也稍稍眉清目秀了些。

趁老板娘没反应过来，李霏一溜烟跑到格蕾丝身边，耳语了句“快溜”，接着揽住她的腰，在魔力涌动间，两人的身影就随着腾飞的扫帚一并消失在院墙外。

“这孩子……”

罗琳女士打量着精美的手环，哭笑不得地念叨了句，又长叹一口气：“没事就好啊……”

……

“哇喔。”

跟在妮可身后，李霏左顾右盼打量着鳞次栉比的传送门，啧啧称奇。

这些传送门的门框千奇百怪，或形似龙首，或状若张开血盆巨口的海怪，门扉中闪烁的魔力光泽也是五光十色。

每一座传送门，都通往一片折叠空间，给人以神秘感，又让人心生探究的渴望。

“到了。”

妮可在一座绿莹莹的传送门前止步，转过身子道：“情况我想你们都了解了，D-07号折叠空间对你们而言危险不大。”

“回归的传送通道建立在智慧树旁，你们找到智慧树就可以回来了。”

“如果三天后你们还没回来，我会派人去寻找你们，所以要是碰到什么意外，躲起来，坚持三天就好。”

“为什么要建两座单向传送门，而不是直接创立双向传送通道呢？”

李霏举手，略带好奇道。

“因为成本。”

妮可叹了口气，将肩头的灰色发辫拨到身后：“一座双向传送路径的建设与维护成本，远比两座单向传送门要多得多。这部分内容会在三年级的课本里提到。”

“那么，一路顺风吧，两位小姐。”

“晚上见，或者明天见~”

在道别声中，李霏轻推格蕾丝纤细优美的背部，先将她送进传送门，自己则在一条腿跨入传送门后，回眸娇笑，比了个飞吻的嘴型，发出“啵”的轻响，残留着润唇膏的水润唇线看起来无比勾人。

“好孩子。”

妮可用食指轻轻按住自己的唇瓣，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眸光深邃而迷蒙，似乎在回味着美味的孝心。

……

跨过传送门的那一刻，温度陡然升高了几度。

地上是烂乎乎的泥土，哪怕不用力，靴底也会下陷两三厘米。

含水量极高的土壤中，有郁郁葱葱的野草密布；不远处有一条河流，河面布满灌木与翠绿的水生植物。

D-07号折叠空间的天穹似乎很低，这一点与魔女集会类似，仿佛只要骑着扫帚向上冲刺，就能触摸到青空；迥异之处在于，这里的天空非常明亮，可李霏仰着脖子看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光源，仿佛洒落在这里的光芒是凭空诞生的。

“哎呀，难闻死了。”

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腐烂的味道，李霏捏着鼻子抱怨道。

“习惯了就好。”

格蕾丝淡淡地回答着，呼吸频率不变，努力让自己尽快适应这种气息。

李霏鼓脸，从身侧抱住她，鼻尖贴住她耳边的发梢，发出“嘶哈嘶哈”的呼吸声，良久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香香软软的格蕾丝，我活过来了。”

格蕾丝的眼帘颤了颤，摸出地图，装作平静道：

“只要顺着这条河流一路走到头，我们就能找到智慧树。”

“如果动作够快的话，几个小时就能赶到目的地。”

“不急。”

李霏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低品质的智慧果虽然也挺稀缺值钱的，但完全是可以花钱买到的，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宝，我想我们不该把目光局限在智慧树上。”

“格蕾丝小姐，你似乎有透支运气的技巧，以后也许还会用到，所以我觉得，你需要适应如何在‘运气糟糕’的情况下战斗。”

“而我，有灵魂损伤后遗症，同样要尝试怎样在这种状态下发挥出更稳定的战斗力。”

“那么问题来了——还有比穴居人、半兽人更合适的练手目标么？”

“可别忘了，市政厅那帮尸位素餐的家伙，把狼窟里的月光狼都给养没了！”

李霏一边把自己的锅扣在市政厅官员的头上，一边环顾这片沼泽地，嘴角勾起。

来都来了，不和可爱的土著们亲切交流一番怎么行？经验值什么的，可是多多益善啊。

“你说得对。”

格蕾丝稍加思索后，赞同了李霏的提议。

事实上，洛西布鲁克作为自然阵营非常重要的一处堡垒，超凡者中占比最多的就是自然系法师，魔法学院内更不乏强大的法爷法娘，最顶尖的那几位高序列存在，可是连凤凰、恶魔这等奇迹般的神话生物都能召唤出来，召唤些低序列的月光狼，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可事实证明，悍不畏死、绝对服从法师指令的召唤单位，虽然在战场中表现稳定，不用担心士气问题，但绝非理想的实战陪练对象。

只有杀死那些会恐惧、会愤怒、会犯错但也同样能爆发潜能创造奇迹的，受伤后会流血哀嚎的，濒死时会竭尽一切挣扎求生的，哪怕被腰斩了也能流着内脏翻滚老远的活物，才能让稚嫩的超凡者迅速成长；而被杀死也只是一声不吭炸碎成光点的召唤单位，在这一点上根本无法与真正的生命媲美。

“况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耶，不觉得两人结伴在陌生的世界里探索，很浪漫么？”

李霏双眼亮晶晶的，带着少女般的憧憬：“有点像冒险小说里的情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