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重今天不做饭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是的，意识之海自然是由意识作为起点，由意识来组成，而水月连接到的那片意识海洋……用一个更形容的比喻来说，那一片海的每一滴水都是他的感情。”
“怎么会……”
凯尔希忍不住呢喃着，弗里斯顿的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水月所连接的那片意识之海并非原始存在，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因为，我们的水月并不是起点。”
弗里斯顿轻叹一声，经过多年时间消磨，哪怕已经看不到文明复兴的希望，再听不到星空的回响，心若死灰的他也依旧会对此感到无比的伤感和悲痛。
“我们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水月正式的迈出了第一步，但可以肯定必然有无数的水月在无法挽回的终末，选择了将自己作为这片生命之海的养分，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和意识，想要为其他世界线的人们谋求一份希望。
“我们的水月很幸运，他抓紧了他们的寄托，在和生命之海第一次建立起连接的时候他接受到了上百个其他意识的记忆，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明白了自己该去做什么。”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背后确实数不尽的悲剧，弗里斯顿不知道水月是靠着什么才能在目睹上百个自己如何死去之后保持镇定，但至少他们的希望要更高一分。
“所以，他先是前往切尔诺伯格设置了将博士唤醒的倒计时，随后前往伊比利亚的深海让自己对深蓝之心完成最后的适应性进化，最后选择前往萨米？”
凯尔希按照自己已知的消息推断出了水月的行动轨迹，得到了弗里斯顿的肯定。
“是的，博士的苏醒和对深蓝之心的适应性进化都是必要的，至于前往萨米……那是水月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在他所能看到的所有平行世界毁灭的记忆当中，因为萨米而毁灭的最少。”
弗里斯顿说完，凯尔希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开始有点疼了，今天她了解到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她原本预计的内容，弗里斯顿简直是往她的脑子里塞炸弹。
“这代表，来自萨米的威胁反而更加值得警惕，对吧？”
并不是来自萨米的毁灭世界线少了就代表萨米的威胁更小，这反而证明萨米方面的威胁远比任何可能，甚至星空背后的观察者都要更大。
“某些被毁灭的世界线，那些世界线的水月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将自己的意识传输给生命之海作为养分。”
所以水月前往了萨米，一来是趁着邪魔的活动还不算太频繁而探查清楚对方的特质，最好能让海嗣大群提前针对邪魔的特性产生适应性和进化。
“二来……他需要推开那扇门，这是个极为大胆的行为，因为一个不慎就会导致整个泰拉提前面对来自萨米的威胁，但也能带来与之相符的回报。”
“所以他需要封闭自己的记忆，只要不记得哪里发生过什么，就不会产生相对应的认知，也就自然的不会被观测到这个世界。”
“是这个道理，但水月会失去记忆这本身是一个意外。”
弗里斯顿的解释依旧毫不紧张，但凯尔希确实没想到水月的失忆居然会是个意外。
“在连接生命之海的一瞬间，他虽然稳固住了自己的个人意识，却也接受了来自其他的水月的记忆，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多影响，但时间一长，由于平行世界之间的经历总是存在相似性，会导致水月的认知逐渐出现错误，甚至被某些错误的记忆取代自己。
“这使得水月在离开之后，前往萨米的一年里不断地在遗忘，先是他认下的那个妹妹，然后是斯卡蒂，最后是其他人。
“我不知道他在前往萨米之后经历了什么，但是从哥伦比亚科考队带回来的生物细胞样本来看，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哥伦比亚科考队，生物细胞，凯尔希心里最后一片迷雾也恍然散去，现在看来就是特雷弗暗中引导着那一队哥伦比亚的考察人员找到了水月的心脏和细胞。
“在考察队发现他的时候，除去那些细胞就只发现了一颗心脏，那是水月稳定的锚，却也是束缚他的墙壁。”
“你本想将它带回，却不想军方和梅兰德基金会都看到了水月的细胞带来的巨大潜力，并且因此在龙门产生了一番争斗，导致水月没能回到这里。”
“是的，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源自于一个自称K先生的人的出现。”
凯尔希没有想到能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她微微张着嘴。
“他也找过我。”
“应该说是她，面具只是伪装，但她似乎习惯了将自己囚禁在面具之内，或许是因为我也将自己囚禁在这数据化的世界里，所以才能感觉到。”
“人格分裂症？”
“不，更像是认知错误，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错误解读。”
讨论这个问题目前没有意义，弗里斯顿向凯尔希解释起了当初的前因后果。
“K先生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不便直接出面掌控维多利亚，需要马克和杰克逊负责，但K先生将一支水月的细胞提取液使得哥伦比亚的军方变得躁动，他们意识到这是足以让哥伦比亚支配全泰拉的发现。
“人和人的争斗从数万年前开始就持续到了现在，争斗的次数永远比理解要多得多，摧毁比建立更容易。”
接下来的事情凯尔希就已经知道了，哥伦比亚不敢在龙门擅自动手，但是梅兰德基金会的争斗还是引起了龙门总督魏彦吾的不满，哥伦比亚军方也只能选择雇佣当地的帮派来行事，随后就有了猫帮的事情。
“现如今，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不管未来如何，凯尔希，我们都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不是吗？”
“……向您致敬。”
“也向你致敬，文明的守护者。”
弗里斯顿很清楚，想要维持好泰拉文明的平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很多时候凯尔希甚至没办法去做一个大多数人眼中的好人。
她一边需要看着自己珍视的人或事物淹没在历史的黄沙中连一点痕迹都不留，另一方面又要阻止泰拉文明的自毁。
就比如两百年前的那次战争，由她统帅，决心复国复仇的卡兹戴尔再次陷入战火，萨卡兹人自然可以仇恨她毁灭了他们的家园，她也可以道歉，但绝不能为此感到后悔。
后悔是最懦弱的表现，何况如果她不主动开战，一旦萨卡兹人准备好，泰拉又将元气大伤一次，更别说文明的延续。
“我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在当时看来最正确的选择。”
“我知道，其中一部分从长远来看并不合理，但从没有人真的能窥见未来的轨迹，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弗里斯顿长叹一声。
“我想普瑞塞斯也知道。”
第197章 前文明的过往
“普瑞塞斯……”
凯尔希咀嚼着这个名字，她当然不会忘记那个人，那是哪怕特蕾西娅消抹掉她的记忆，引导她的意识，唯有普瑞塞斯和博士是绝不可能忘记的。
这无关于个人的意识，而是身为创造了“AMa-10”这一存在的人，普瑞塞斯赋予了她智慧和使命，她将某些东西烙印在了凯尔希的意识深处，那是哪怕死亡又复生都无法忘记的事情。
正因如此，她一直都避讳向着博士小姐谈及任何关于普瑞塞斯的事情，然而尽管普瑞塞斯消失了那么多年，她的痕迹却始终留存在这片大地上，凯尔希总是需要把话说的婉转，做个谜语人其实很累，她需要说服自己，才能绕开意识当中的烙印。
“她赋予你使命，至少在那时候她依旧怀抱理想与希望，但是现在我们谁也不敢肯定普瑞塞斯的状态。
“在水月观测到的不同的未来和平行世界当中，她的苏醒同样造成了毁灭。”
这并不让凯尔希感到意外，这也是曾经猜想过的一种可能，只是如今听说这可能逐渐的变成了现实，凯尔希的心中不免一阵低沉。
“我知道，这很让人感到惋惜……我们的同胞已经不多，不知道除了博士之外还有多少人行走在这个世界，她或许会感到孤独吧。”
哪怕只是人格数字化的系统智能，弗里斯顿依旧有着作为人的感情，如今沉睡在这里的被保存者同胞都已经没有了醒来的可能，他们的意识已经全都供给水月作为他触碰意识的进化奇点的养分，肉体只是空壳。
但那是在此沉睡的十万多人自己的选择，为了新生文明的未来，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和犹豫，能被选作保存者计划的执行对象本身就证明了他们的勇气。
“保存者，阁下，您觉得这一切是否都有意义呢？”
“意义……”
弗里斯顿似乎花了一点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凯尔希总觉得自己正在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智能人格程序，而是一位横跨万年岁月，独自忍受着孤独和苦痛折磨的长辈。
这和现在泰拉大陆上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有着云泥之别，除去没有肉体，弗里斯顿是切实活着的。
“说实在的，我没有想到你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你称呼我为保存者，可我现在只是一个守墓人。”
弗里斯顿稍加思考之后就明白了凯尔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只因为她活得太久了，而且刚刚知道了那些毁灭的结果。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管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生命并非一眼的望不到头，活着的意义总能在某个时刻找到，他们会明白这一切是否有意义。
但是凯尔希不行，她一出生就被赋予了使命，她的寿命也不见终点，她总是在不断的得到和失去，她活得太久，在诸多的努力都化作泡影，在一万年间的尝试都已失败告终。
她做过古老帝国的君王，也做过暗影当中的暗杀者，她曾力挽狂澜使得上百万人免于危难，也曾率领诸国联军讨伐萨卡兹，没有人能用单纯的好坏去评价她，尽管所有的朋友都祝福她，她却逐渐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倘若她所作的一切都没有使得这片大地变得更好，倘若最后一切都要毁灭，那么她死去的朋友，学生和同伴，她杀死的敌人，暴君和阴谋家，她要为了什么而走下去？
“你该找水月和博士谈谈心，凯尔希，你不必为自己被迫背负的使命而质疑自己的存在本身和你所作的一切是否有意义，说实在的，讨论意义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弗里斯顿很清楚，以凯尔希的身份可能不会拥有太多真正知心的朋友，何况她又一次失去了一个知己，大多数人都对她寄予了过多的希望，他们总以为凯尔希无所不能，可是就像博士小姐说的，个人的力量能做到的始终有限。
所有人都觉得凯尔希不会犹豫，不会感到疲劳甚至没有别的感情，但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怎么可能不会觉得累呢，她很早之前就是强撑着了。
“同一件事情，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你不必怀疑自己的使命和所作所为是否有用，而且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凯尔希，你觉得对于这颗星球和它的原住民来说，我们意味着什么呢？”
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甚至于凯尔希都本能的想要回避它，但见到弗里斯顿似乎是认真的，她也不由得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抱歉，我不知道答案。”
“呵，那我跟你说一些以前的事情吧，不知道普瑞塞斯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我们是怎样来到这个星系的？”
“她说过，那是一次旅行。”
“其实是一次漂流，一次背井离乡，一次逃亡。”
弗里斯顿缓缓说着，他的数据库里保存着大量来自于前文明的资料和数据，那些都是维持文明延续和复兴所必要的，而其中历史又是很特殊的一环。
今天知道的事情太多，凯尔希如今虽然惊讶，却已经有了耐受性，她并没有出声打断弗里斯顿的回忆。
“我并非第一代的离乡者，也无从知道先祖们在迈向太空的时候付出了多少努力，但那一定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们的故乡毁灭于自己的手中，战争，污染和不计代价的索取，当我们的先祖回过神来之后，故乡已然千疮百孔。
“这是个枯燥乏味的故事，先祖们却因此团结在一起，他们记下了故乡的坐标，同时做了一场告别。
“尽管当时先祖们的科技远胜过现在的泰拉，但是星际旅行依旧是不可能带上所有人，也就有一部分同胞被迫舍弃，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几百万人。”
正如弗里斯顿所说，这是个说起来很枯燥无味的故事，因为光靠言语无法描述出一群逃亡者是如何建立起星舰文明，又是如何发展到后来的那种规模的。
这些都是凯尔希所不知道的，普瑞塞斯跟她说过不少事情，但基本都是关于她的生活和她的同事们。
弗里斯顿简单的跟凯尔希讲述了前文明的事情，包括星舰文明的好几次内战，恶劣的环境往往能促使文明更加快速的发展，星舰文明的大多数人都是学者和工人，他们的创造力自然不言而喻。
“就这样，随着最后一次的战争结束，我们的文明终于稳固，我们决定找一颗无人的星球作为新家园，同时着手找寻回家的路。”
“塔罗斯……”
凯尔希吐出了一个深藏于脑海当中，一直以来无人知晓的名字，那是保存者和博士等人的故乡。
“是的，塔罗斯，我们新的家园，它最初很贫瘠，也没有任何文明的痕迹，我们花了一些功夫将它带离原来的轨道，同时建立卫星阵列改造它的生态环境，同时开始以塔罗斯为中心，寻找其他文明的痕迹。”
“和平鸽计划？”
“看来不需要我再向你介绍一遍。”
弗里斯顿不禁点头，普瑞塞斯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凯尔希，说不定她甚至还将自己的一部分人格植入给了凯尔希作为她快速成长的养分。
“我们曾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被迫流浪，漂泊许久，我们发现这个宇宙是那样的空荡，千万年的时间里我们甚至没有遇到一个文明。
“因此当我们在塔罗斯扎根下来，就开始着手探索周边的星域，亚空间航行使得我们的星际旅行如同出门坐公交一样简单，我们发现了不少文明，它们大多没有摆脱重力的束缚。
“对于这类文明，我们是不会出手干涉他们的发展的，我们只会观察，除非他们遭遇到了无法解决的足以毁灭自己的危险，否则我们会一直等待着他们有朝一日踏出星空，普瑞塞斯该和你说过，一个不团结的文明是不可能摆脱重力的，他们只能自毁。”
不是所有的文明都能离开摇篮，摆脱来自星球的重力，在弗里斯顿的数据库中记载着不少自我毁灭的案例。
“泰拉就是在那段时间被发现，它和我们的故乡世界有些相似，但物种更加奇怪。”
好奇心使得弗里斯顿等人开展了对这颗星球的观察，因为当时的泰拉还没有文明，也没有智慧生物，但它已经有了进化出文明的潜力。
“毁灭总是突然，我们对这颗星球的工作还没有开展多久，就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想方设法延续火种，对于那些奇怪的本土生物来说，将我们视作入侵者也不奇怪。”
一如博士小姐曾经跟能天使等人讲述的一样，泰拉文明的发展是畸形的，生命的形式是扭曲的，一万年的时间不足以让原始物种进化为现在的模样。
“源石塑造了泰拉如今的文明，但如果有着足够的干预，泰拉不该是现在的形态，只能说没有任何事情如我们所愿。”
弗里斯顿不由得很是惋惜，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我们撒下了文明的种子，却忽略了原本种在这里的种子也会因此迅速成长，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可耻的强盗。”
尽管没有明说道理，但凯尔希已经明白弗里斯顿想要告诉自己的事，她那颗心逐渐安稳下来，恢复以往的冷静。
正如弗里斯顿所说，总有事情不如人意，不是所有事情是发展都能如最开始设想的那样美好，一如前文明在欣欣向荣当中走向毁灭，他们留下过很多措施，做过诸多准备。
“在最开始的计划当中，泰拉文明是他们的继承者。”
罗德岛这边，凯尔希也向水月讲述着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但是如今，除去些许文明残留下来的灰烬，泰拉文明并没有继承我们留下的多少遗产。”
“现在的泰拉还没做好准备接受前人的馈赠，得到的太多只会引起人们过分的贪婪，使他们走向自毁。”
来自前文明的礼物，不管是任何一项科学技术都足以引发泰拉的动荡，凯尔希都忍不住想吐槽，亚空间桥搭设技术，星际引擎技术还有行星矩阵技术，这些东西是能给现在的泰拉人用的吗？
“你说的不错，我们实在担心他们走弯路。”
“光是那两颗月亮，你们留下的已经足够多了。”
很少有人知道，泰拉的双月并非自然形成，甚至泰拉本没有月亮，如果不是彼此之间的重力系统还在位置运转，怕是早就弄出大乱子了。
“那两颗月亮，啊，我记得我跟博士说过，故乡世界的行星也只有一个卫星，你知道她这么说的？”
“……以她的脑子，大概会说两个月亮才会不让彼此孤单吧。”
“不，你只说对了大概的意思。”
弗里斯顿的语气多少的有那么一些古怪，她觉得凯尔希要么是高估了博士小姐的人品，要么是低估了对方的整活儿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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