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如山道人愣了愣,转身望向山脚下的那片人海,只见没有人随着怀素纸一同登山,似乎都想亲眼见证她观第一块碑。
此时此刻,怀素纸的所有举动都会落入人们的眼中,被无限放大。
“都说她道心之坚世所罕见。”
嵇溥心笑着说道:“所以我很好奇,当她发现自己在意的人要出事了,她是不是还能平静如初。”
如山道人问道:“如果她真能做到呢?”
嵇溥心看了他一眼,笑意渐渐淡去,淡漠说道:“在我面前都是没有意义的。”
……
……
就在怀素纸踏上山道后的不久。
陆月楼便出现在她的身前。
与上次偏道上的相遇有着很大的不同,这位出身自玄天观的前代天才,神情认真,眼神里再也找不出半点轻蔑之色。
“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聊一聊。”
怀素纸嗯了一声。
说话间,她没有停下脚步,往道成山高处继续走去。
陆月楼没有阻拦,与她并肩而行,问道:“你要看哪块碑?”
道成山上石碑近十万块,是岱渊学宫万年传承的真实体现,更是历代先贤留下来的心血结晶。
再如何绝代的天才,面对这近十万块代表着学宫历史一角的石碑,也会由衷生出敬畏之心,不敢生出贪念。
按照过往惯例,修行者在碑林开启之前就会做好准备,确定自己要去看哪块石碑,登山后直奔而去。
这也是山脚下的修行者们,直到此刻仍在注视着怀素纸的缘故。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看的第一块碑是什么。
怀素纸平静说道:“换做是你呢?”
陆月楼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真接了自己的话,缓声说道:“在百年前那场战争里,学宫也开放过一次碑林,当时我有幸进入其中,遗憾的是我只来得及看完云开碑。”
“如果当时还有机会,我会去看风起和鸣蜩二碑。”
她看着怀素纸,感慨说道:“遗憾的是今日我作为你的守碑人,无法弥补当年的遗憾。”
话里提及的云开、风起、鸣蜩三碑,皆是出自学宫大贤之手,在十万碑中颇负盛名,被绝大多数修行者认为是最值得观赏的石碑。
“我不习惯遗憾。”
怀素纸的声音很平静。
陆月楼也不意外,说道:“你是登天第一,要是像当年的我,只来得及看完一块碑,未免太过教人失望。”
怀素纸没有接这句话,因为显然还有下文。
“但你今天只能让人失望了。”
陆月楼偏过头,望山脚处看了一眼,对怀素纸说道:“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已经被人认出来了。”
怀素纸说道:“嗯。”
陆月楼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不为所动的神情,认真说道:“我很好奇,你到底还能维持多久的平静。”
话音落下,山脚处响起一片哗然声,落入山道上的两人耳中。
……
……
片刻前,道成山脚。
人们仰起了头,注视着那个在山道上若隐若现的身影,沉默猜测着怀素纸要去看的第一块石碑是哪块。
那些想法比较多的修行者,甚至借着这个机会,临时开了一个又一个盘口。
赌的自然是哪块石碑有幸被欣赏。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怀素纸身上时,有人貌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某个角落,然后惊呼出声。
此时道成山下颇为安静,虽有修行者不断下注的声音,但都压的极低,生怕打扰了正在登山的怀素纸。
此时这一声惊呼响起,人们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抬着手,指着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
他大声喊道:“你就是之前在富春江畔无恶不作的那个人!”
站在那个角落里的小姑娘,不是谢清和还能是谁?
在这男子大喊出声之前,她当然也是在看着怀素纸,眼神分外明亮。
忽然之间听到这句话,谢清和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望向说话的男子,然后才明白了。
此时的她仍旧以道法遮掩了容貌,看着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姑娘,到此凑个热闹而已。
这也能被发现,只能说明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什么叫无恶不作?”
谢清和望向那个男子,不悦说道:“你这人可不要乱说话。”
话音刚落,一道粗粝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确实不能乱说话。”
一位老妇人从学宫人群中缓缓走出,时不时咳嗽两声,望向说话的男子,冷声警告说道:“要是你敢无辜污蔑这小姑娘,老身便是舍了这身骨头,也要责罚你一番。”
在不远处,沈依澜微微蹙眉,心想邹缪这老妇人怎么出来了?
而且这句话……显然很不对劲。
“在下境界低浅,但为人向来诚实,怎可能污蔑人?”
那名男子涨红了脸,指着谢清和愤怒说道:“此人前些天在富春江畔胡作非为,不知捣毁了多少亭台楼阁,害的满江鱼儿翻肚,这些都是事实!”
话音落下,山下一片躁动。
就连先前觉得这是一场闹剧,不甚关心的人,此时都望向了谢清和。
邹缪听完这句话,盯着谢清和的眼睛,神情阴沉问道:“此人所言是真是假?”
受万人注视,还是这种不带善意的目光,寻常人早已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清和自然不是寻常人。
当初东安寺大殿那场议事她没有参与,一直留在殿外等待,没有见过邹缪。
此时的她只觉得这个老妇人真是莫名其妙,凭什么开口就问她是真是假。
她看着邹缪问道:“你谁啊?”
邹缪怔住了。
“你这人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谢清和哪里会在乎这种沉默,毫不客气说道:“先不提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来质问我是真是假,我就问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先前那些没有反应的那些人,听到这句话后也都怔住了。
邹缪醒过神来,看着谢清和忍不住冷笑出声,心想自己本以为怀素纸就够嚣张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一个更嚣张的。
“老身凭什么没有资格?”
老妇人盯着谢清和,面无表情说道:“你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我在学宫授课将近百年,不知教出了多少学生,教你绰绰有余。”
听到这句话,岱渊学宫的弟子微微低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负责主持开启碑林一事的那位教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囿于某些原因,无法阻止。
谢清和对这番话只说了两个字。
“笑话。”
小姑娘看着山下的人们,强调说道:“真是笑话。”
邹缪冷笑不止。
“你就别在这里笑了。”
谢清和看了老妇人一眼,望向远处岱渊学宫的弟子,直接问道:“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告诉过她,她笑起来真的很难看吗?”
话音落下,场间一片死寂。
连那幢高楼上,八大宗的强者们都愣了一下,然后在心里承认了这句话。
道成山下的学宫弟子,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直接蹲下来,哪里敢回答这个问题?
那位教授实在看不下去了,向前走了一步,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谢清和的声音又响起了。
她本就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之一,被人骂乳臭未干岂能忍声吞气?
更何况怀素纸此时不在她身旁,她也不用故作温柔可爱,可以稍微找回从前的嚣张本性。
“而且我是真不知道活得久有什么好炫耀的。”
谢清和看着邹缪,一脸真诚说道:“你这么喜欢倚老卖老说资格,干嘛不去当乌龟呢?这个活得可久了。”
邹缪面无表情,心想连怀素纸都没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她怒极反笑,又想到先前被讥讽笑的难看,当即敛去笑容,寒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今天我倒是要替你爹娘教训你一番。”
“你谁……不。”
话到一半,谢清和忽然停了下来,小脸肃然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啊?”
第六十九章 家世寻常谢清和
在岱渊学宫宣布碑林即将开启后的第七天,邹缪遇到了一件事。
那时候的她坐在于子昂的衣冠冢前,神情麻木地抄写着经书,见春光只觉刺眼,听春风如鬼嚎,目之所及皆是痛苦。
明明身在人间,她却像是活在阴间,活得生不如死。
老妇人曾经想过自尽,没有人为此来阻止她,但她却无法下定决心,最终又变成了自我的折磨。
所有的这些折磨与痛苦,最终都化作对于怀素纸的怨恨,燃烧至今不曾停歇,却不敢有半点怒火烧到谢楚二人真人的身上。
因此当学宫来人,让老妇人离开那座衣冠冢,来对付怀素纸所珍视之人的时候,她欣喜若狂而害怕地想了一个夜晚,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件事很简单,邹缪只需要以自己习惯的方式开口说话,训斥那个小姑娘就足够了。
那个小姑娘确实也做了一些事,只不过那些事情无伤大雅,所以才需要她开口。
老妇人在梦里仍旧会回忆起东安寺那天的画面,自然惧怕发生相似的故事,故而她再三询问,最终确定那个小姑娘的来历很普通。
除了与怀素纸关系极好以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这是岱渊学宫从长生宗处得到的结论。
岳天正是因此事来到的岱渊学宫。
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结论。
这个小姑娘来历寻常。
唯一不凡之处,只是她和怀素纸关系不错。
仅此而已。
……
……
“你是什么东西?”
谢清和小脸肃然,冷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道成山下一片哗然声。
听到这句话,邹缪顿时回忆起那天被怀素纸羞辱的画面,愈发感到愤怒。
“真是无礼至极,如此不敬师长!也就是你爹娘今天不在场,否则我连他们一起教训!”
老妇人厉声呵斥道:“我现在是真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爹娘,能教出你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道成山下回荡着这道冷厉嘶哑的声音,盖过了先前的那些喧哗,留下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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