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我不会成为回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月色凄然破碎。
良宵短,人间不合催银箭,漫天风雪淹没了道成山。
不过一个眨眼,山上的积雪就已经过膝,到了无法行走的程度。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看着满山积雪,忍不住说道:“愚蠢。”
说完这句话,她飘然而起,行走于积雪之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留人的从来都是暴雨,不是雪。
踏雪而行不过片刻,便有暴雨倾盆而至。
山道上的积雪被迅速融化,夹杂着山间的泥土尘埃,变作一道洪流冲向怀素纸。
她念头微动,汹涌的洪流来到身前时,忽然间温柔了起来,如寻常少女臂弯间的缎带一般,顺从地萦绕在她身旁。
这是无归山之抱景的零星一角。
暴雨未曾散去,洪水却莫名消失。
雨中忽有雷鸣响起。
怀素纸想也不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风雷倏然散尽。
……
……
真实世界中,人们早已陷入了沉默。
无论是道成山下的寻常修行者,还是端坐在那座大殿的诸宗强者,此时此刻都没有区别,都在因为同一件事沉默。
在不久前,他们都知道了道成山上发生的事情,知道那些带着前人骄傲的石碑正在作出反击。
所有人都以为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怀素纸的道心剑意正值壮阔之时,以她所展现出来的骄傲,面对碑林掀起的狂澜不可能后退一步。
然而事实并不如此。
那万缕被云雾凝滞的清风,没有停滞上太长的时间,很快就开始流动起来。
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包括明景道人以及陆南宗。
在学宫最深处那座梅园里的两人,尽管无法深入怀素纸的识海当中,但以他们的境界自然能看出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那万缕清风为何重新开始流动。
明景道人看着陆南宗,认真说道:“以自身道心为剑,直接斩去整座道成山,这也行吗?”
“既然她有能力斩去前人留下的痕迹……”
陆南宗沉默片刻,叹道:“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明景道人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忽然说道:“我现在很想知道,怀素纸要怎么去斩最后的遮天碑。”
道成山上十万碑,皆是人间事。
唯有遮天碑超然于外。
残碑当中天劫痕迹,哪怕在千年时光消磨之下,必然不如谢真人留下的残雷,但也足够恐怖。
不久前的嵇溥心仅是直面雷暴余威一瞬,就已经受了重伤,道心几近破碎。
怀素纸若是执意以剑斩之,结果将会怎样?
陆南宗同样好奇,说道:“我也很想知道。”
……
……
走过四季,走过春日夏蝉秋夜冬雪,怀素纸最终踏上了山顶。
不见春日灿烂,不见春风拂过如茵般的绿草,有的只是无边阴云。
云中有雷暴隐蕴,没有发出任何的轰鸣声,却为人间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威压。
在这道威压下,时光仿佛停了下来,万物也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这就是天劫。
怀素纸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天劫,望向位于前方的那块石碑。
是的,在她的识海当中,这块石碑是完整的。
就像江半夏不久前对众人说过的那样,碑文上描述的是那位狂人成就在世仙的秘法。
大道仿佛就在前方,只要向前踏出那一步,就能够轻易得到。
这无疑是对修行者的最大诱惑。
怀素纸向前踏出了一步。
天空密云不安翻涌,有雷光渗出。
她的发绳忽然断裂开来,如瀑般的黑发散开,仿佛挥墨。
一道剑意无声燃起。
怀素纸执剑,然后挥落。
就此斩断了身前那一缕清风。
她眼前的世界开始破碎,不复存在。
她看着那块名为遮天的石碑,看着石碑不断残破,最后说了一句话。
“你不配让我放弃飞升。”
第七十九章 婆媳又相见
怀素纸摘下那颗珠子,满山云雾渐散,春风又起。
她的视线不再落在遮天碑上,望向更远处如琉璃般的静海,思考着一些事情。
就在这时,陆月楼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破境呢?”
她看着怀素纸的侧脸,眼中满是不解。
怀素纸没有回答,因为她静观东海,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她一路随行随斩且登山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顺势破境,只是她没有去做而已。
陆月楼看着沉默的怀素纸,忽然说道:“我之前就觉得你很了不起,但那更多还是欣赏以及忌惮,现在……我对你只剩下钦佩了。”
破境是所有修行者所追求的事情,是仅次于得道的诱惑,而怀素纸却能在这种诱惑前不为所动,道心之坚定彻底超出了陆月楼的想象。
怀素纸收回望向远海的视线,看了一眼身前的遮天碑,还是没有说话。
云雾散尽时,一道声音在道成山顶缓缓响起。
说话的人是那位守在山下,维持今日观碑秩序的学宫教授。
“陆宫主要见你。”
听着这话,陆月楼神情微异,心想陆南宗深居梅园数十年不出,若非先前谢清和暴露身份后引来谢真人的亲自过问,他极有可能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
像这样一位站在人间最高处的大乘强者,这时候忽然要见怀素纸?
“可以。”
怀素纸没有回绝,起步向山下行去。
她的脚步看似如常,事实上速度却极快,不过片刻,就已经回到道成山下。
那位岱渊学宫的老教授已经在等着她了。
老教授看着她认真说道:“了不起。”
怀素纸向来尊老。
当然,邹缪那种是不算的。
她说道:“还好。”
老教授打量她片刻,确定她没有破境后不由好奇,说道:“既然你不打算借此良机破境,为何要在今天登山?”
怀素纸随意说道;“因为山就在那里。”
说完这句话,她向人海走去。
如她来时那般,人海很自然地分出了一条通道,道旁两侧的人注视着她,眼里满是敬畏,故而格外安静。
直到怀素纸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后,道成山下的修行者们才想起了今天的目的。
有人问道:“现在我们可以去观碑了吗?”
“当然可以。”
老教授还在回味着先前那句妙言,很是随便地给了答复。
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接着补充说道:“你们之后观碑的人该感谢怀素纸。”
听到这句话,绝大多数人茫然不解,唯有沈依澜等寥寥几人明白话里的缘由。
十万石碑皆为怀素纸所斩,领悟的难度必然有所降低,不会那么艰涩了。
更何况最近春日正好,确实适合观碑。
……
……
在怀素纸接受了陆南宗的邀请,向岱渊学宫深处那座梅园行去时,谢清和很自然地准备赶过去,与心上人同行。
然后,小姑娘看到了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半夏已经回到这座大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看了谢清和一眼,说道:“过来吧。”
谢清和本想拒绝,但很莫名其妙地听了她的话,在旁边安静坐下。
小姑娘看着江半夏的侧脸,微微蹙眉,越看越觉得这位只见过几次面的学宫女教授身上,有着一种自己熟悉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很像是她的……
“我和你娘很像。”
江半夏微微一笑,说道:“是吗?”
谢清和怔住了。
下一刻,她反应了过来,声音微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清都印此时就在她的身上,庇护着她的心神,理应不为外物所侵才对。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如你猜一下?”江半夏笑容越发温柔。
谢清和忍不住对她翻了个白眼,然后问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过去?这是陆南宗的意思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姑娘的神情格外凝重,显然要是听到一个不好的答案,那她就会为了怀素纸直接掀桌翻脸。
江半夏轻声说道:“你这就忘了岱渊学宫的立场吗?”
谢清和怔了怔,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没有忘记,但学宫今天表现出来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中立的样子。”
江半夏一直不喜欢把话说的太明白,但谢清和终究是不一样的,故而她难得耐心。
“岱渊学宫的中立一直存在着一个前提,那就是对峙的双方实力相等,在你展现出自己的身份之前,岱渊学宫为什么非要中立呢?”
“江先生不是来了吗?”
“是的,他来了,那你猜学宫深处会不会有一位八大宗的掌门呢?”
“……这至于吗?”
谢清和好生意外,有些无法接受一位八大宗的掌门真人,竟然为了今天的事情来到岱渊学宫。
江半夏微笑说道:“如果这几位掌门真人真的那么爱惜羽毛,阴府又岂会沦落到惨败百年,直到前些天才稍微赢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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