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是虞归晚。
似乎许久未见的白发少女,此时静静站在偏暗处,那些就在咫尺之外的喧嚣和热闹,把她衬出了截然相反的萧瑟与孤独。
她看着自偏道走出的怀素纸,直接说道:“是谢清和告诉我,你应该去找那个江教授了,所以我在这里等着你。”
怀素纸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姑娘竟然会给予虞归晚方便,看来今天心情真的是很不错了。
“有事?”
“嗯。”
“是准备回山吗?”
“……你这就猜到了吗?”
虞归晚微微一怔,神情有些小愕然,但很快就消失了。
“回山修行是你现在唯一追上我的选择。”
怀素纸看着她说道:“而且你一直都是不服输的脾性,否则也不会在败给我,明知不如我的情况下,还非要找我试剑。”
这是两人当初在人间山河同行的往事。
这也是怀素纸为什么在北境归来后,遇见虞归晚便觉得麻烦的原因。
听着这句话,虞归晚很认真地想了一遍,说道:“我很不喜欢输。”
不等怀素纸开口,她接着说道:“但我很想知道自己和你的差距,所以才会一直找你试剑,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可以追得上你,站在你身边。”
怀素纸懂了。
“直到……今天,我在人群中看到你那一剑,那一剑叫什么?”
“上清神霄剑。”
“嗯,当我看到上清神霄剑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就算是剑道上的修行……我也彻底不如你了。”
虞归晚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情绪很明显,是对自己的不满。
怀素纸安静了会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自己独一无二,这样看似安慰,实则自我炫耀的话。
“我不喜欢这样。”
虞归晚微仰起头,看着怀素纸说道:“我想要追上你,哪怕这其中的过程再如何艰苦,我都要做到。”
怀素纸认真说道:“修行是自己的事情,活着更是如此,我不希望你把我看的太重,那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和对错没有关系。”
虞归晚笑了起来,酒窝浅浅:“谢谢你。”
怀素纸很难理解这三个字,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要谢我?”
“谢谢你这么认真地劝我。”
“我们是朋友。”
“所以这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嗯。”
虞归晚转过身,没有再去看怀素纸,向着离开的方向行去,最后说了一番话。
“等到我们再见的那天,我肯定会比现在强上很多很多,所以你一定也要比现在更强。”
“我争不了朝夕,只能去想万年之久,我当然也知道这个想法很笨。”
“师祖对我说过的,人世间很多事情就像我的剑一样,等到真的可以的时候,故人已经不在……”
虞归晚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隔着数丈望向怀素纸问道:“既然是人生大事,你到时候记得要找我借剑。”
怀素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会的。”
听到这句话,虞归晚心满意足,再无半点迟疑,就此向灯火通明处走去。
怀素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看着学宫外有清冷剑光亮起,如流星般夺去人间的所有光彩,向南而去。
那是朱颜改的剑光。
直到剑光散去时,怀素纸才是收回视线。
忽有风来,也许是夜色太深,竟为她带来了些许寒意。
然后她才发现那些寒意,并非来自于身上,而是来自于心头。
告别似乎就是今夜的所有色彩。
怀素纸微微偏头,望向灯火明亮至极的未央宫,看了一眼那些属于别人的热闹。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
怀素纸没有这样去想,但随着那如剑光般的流星消逝后,这种孤独的意味便自然而生。
她不再去看,低调地穿过那些高兴的声音,走过荡漾在风中的喜悦,向那座摘星楼走去。
没有人看见她,因为她不想被看见。
怀素纸走的不快,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这是江半夏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她即将离开,下一次再来到岱渊学宫应该是很久之后了,这时候自然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雨廊外,有人就星光而饮酒,是那个曾在茫茫春雨中舞剑的青年男子。
某条偏道,有清稚的姑娘提着裙摆向未央宫赶去,咬住下唇满是着急之色,害怕错过宴会。
在学宫的正门处,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挟数千里的风尘而至,都在念着怀素纸的名字,眼中充满了对观碑的美好期望。
都是正值青春的热闹。
在那幢摘星楼往下望去,便能将这一切收入眼中。
故而谢清和看的有些入迷,很出神。
直到房门被推开,小姑娘才是醒过神来,看着正午离去夜归来的怀素纸,高兴地笑了起来。
然后。
谢清和赤着足,就这样向怀素纸跑去,把她抱在了怀里,哼了一声,故作生气说道:“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嗯。”
怀素纸感受着怀里的温柔,心头的那些寒意尽数散去,微笑说道:“我回来了。”
第八十六章 暮色自今日始
谢清和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认真打量了一番怀素纸,墨眉微微蹙起。
就连她的双颊都鼓起了,像是一个肉包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你刚才心情很不好?”
听着小姑娘话里的担心,怀素纸笑容没有淡去,问道:“为什么这样觉得?”
谢清和心想我都和你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而且还相处了这么久,对你当然有很深很深的了解啊。
她这般想着,认真说道:“怀素纸,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我可不笨。”
“之前心情是有一些不好。”
怀素纸嗯了一声,笑了笑说道:“不过在见到你之后就变好了。”
听着这话,谢清和险些傻笑出声,强忍着维持住冷静模样,故作冷漠地哼了一声,好生霸气问道:“是谁让你不开心的!快告诉我。”
小小姑娘挥袖问究竟,比起霸气而言,更多还是可爱。
怀素纸没有隐瞒的意思,坦然说道:“是我自己。”
谢清和闻言微怔,然后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听错,顿时没了脾气,恨恨地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就不能顺着我来一次吗?”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忽然说道:“我们要分开了。”
谢清和好生无语,看着她强调说道:“就是因为我们要分开了呀,你不更应该满足一下我吗?”
怀素纸看了她一眼,向椅子走去,说道:“但在我看来,你应该清楚的是人间事不能尽如人意的道理。”
谢清和心想这句话不是虞归晚曾经说过的吗?
小姑娘思考片刻,决定不去关心这个会让自己显得不够大度的事情,把谈话的重心放在了未来。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长歌门。”
“会有危险吗?”
“死不了。”
怀素纸的声音很平静,笑容不曾淡去,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
谢清和却没有心思再去欣赏这些,因为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以怀素纸在当今人间的名望,以及站在她背后的清都山和天渊剑宗,乃至于其实不存在的禅宗祖庭……何至于说出‘死不了’这三个字?
唯一的解释是,怀素纸不再是怀素纸。
谢清和想到她的另外一个身份,眼神里满是担忧,低声问道:“我有什么能做的吗?”
怀素纸想了想,轻声说道:“接下来好好修行,在她身边,你就别动那么多心思了。”
谢清和这次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怀素纸也不在意,从储物法器里取出一本簿册,是江半夏亲手摘抄的岱渊学宫修行之道的精华所在。
这份簿册和当初谢清和带着她登上清都峰顶,去那幢书楼里翻出来的谢真人笔记,都是寻常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事物。
昨天夜里,在那场关于彼此生死的谈话结束以后,江半夏主动换了话头,和怀素纸探讨了一段时间的修行。
那些话主要都是落在太上饮道劫运真经之上。
元始宗传承至今,历史漫长不输清都山,而如此漫长的历史之中却没有人修成过这门真经。
太上饮道劫运真经来自于元始宗第九代祖师。
这位祖师在元始宗的历史当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因为他成功飞升了。
是的,太上饮道劫运真经就是这位祖师在飞升之前,凭借绝世境界推演出来的功法,甚至这位祖师为了完善自己的想法,还推迟了自己飞升的时间。
这门真经在出现的那一刻,就有着传奇的色彩。
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直到现在元始宗还是没有人将其修至大乘境界,故而渐渐被放弃搁置蒙尘,被所有人一致认为这是一条不可能成功的道路。
后来的元始宗也有不甘心的天才修炼这门真经,只不过都在突破到元婴后,主动转修成其他的功法,没有再继续下去。
故而如今的怀素纸已经前无古人。
为此江半夏劝说过怀素纸,奈何后者始终坚持,于是劝说也就变成了支持。
这具体呈现在未央宫里的那一堂课,关于道树的理论之说。
以及此时怀素纸手上这一本摘抄学宫修行之道的簿册。
……
……
“你怎么就不说话了呢?”
谢清和坐在一旁,微仰起头,看着怀素纸的眼里满是幽幽。
怀素纸看了小姑娘一眼,说道:“我以为你有话要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在等你把自己要说的话想清楚。”
谢清和好生无语,都生不起气了,无奈说道:“你让我好好修行,我能说什么,难道向你发誓吗?”
怀素纸放下手中簿册,说道:“当然不用。”
谢清和叹了口气,再也没有先前的愉快。
“你继续吧,这一句不是气话,是我觉得你接下来确实会有很多危险,所以……得好好照顾自己。”
“嗯。”
怀素纸看着小姑娘。
谢清和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甘心,干脆跪坐起起身,在她的唇角亲了一口。
小姑娘也不脸红,神情端庄地坐了回去,正色说道:“你不要再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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