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说道:“那年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我当时没有同意,现在也不会同意。”
话里的那年,指的是她们定下那个约定后,发生的一场很是激烈的辩论。
那场辩论最终谁也没有赢。
两人自那天开始分开,不太习惯地过上没有对方的生活,再艰难地去习惯孤身一人,在传闻当中知晓彼此,随着时光的流逝越发陌生起来。
直到去年春天,她们才在学宫里再次相逢,却还是要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模样,刻意说着彼此心知肚明的话……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关系?
后来,怀素纸又一次被江半夏惹到生气,生气的理由是后者又擅自做决定,总是莫名其妙地想着为了她好。
那次生气让她揭开了那层薄纱,说穿了那层关系,于是江半夏便也不高兴了。
就像此时此刻的怀素纸。
两人相处起来,总会如此,却又甘之若饴。
“不要对我说什么大逆不道,道什么欺师灭祖。”
怀素纸越想越是生气,看着江半夏的眼睛,面无表情说道:“这本就是你要我对你做的事情。”
“但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江半夏很高兴她的坚持,亦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情绪,但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怀素纸的声音很冷:“所以我只能听你的话?”
“谁让你打不过我呢?”
江半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怀素纸的脸颊,得意说道:“你登临大乘的那一天,也是我们决出生死的那一天,这辈子你注定只能听我的话了。”
怀素纸感受着那指尖划过脸颊时,带来的真切温暖,眼里却只有一片寒意。
“就到这里吧。”
江半夏为怀素纸理好发丝,又认真整理了一下衣襟,退后打量了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身离去。
只是刹那,怀素纸的眼前就再也无人,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唯一曾经存在的证据,仅剩那指尖留下的余温。
怀素纸可以动了。
她转过身,望向身旁那道河水,只见那万盏灯火已经重新凝聚到一起,有笑声自寻常人家中响起传来。
风景如前。
平静喜乐而美。
……
……
江半夏回到了那片池塘。
她站在池边,静静看着水中月,眼里的情绪很淡。
不和怀素纸相处的时候,她本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世事没有太多执念,习惯安静。
元始宗对她而言,更多是一种早就无法放下的责任,她的眼中从未有过名为复兴的野火。
过往岁月中,旁人在她身上看到的那些笑容,那些并不冷漠的话语,都是浅于表面的。
唯有怀素纸才能看到真实的她。
这代表今天她所有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是真的。
江半夏很喜欢这如同曾经的今天,喜欢今天听到的每一句话。
无论是怀素纸对她的抱怨,还是训斥,又或者纵容,都是她喜欢的,听上三千遍也不会感到腻味的。
所以她才会那般坚决地让怀素纸离开,不留任何的情绪,不讲半点的道理。
理由有很多,但真正重要的,让江半夏决意如此的只有一个。
她不想那天到来的时候,彼此的痛苦因为今日的温暖成倍增加。
那是她不愿看到的。
“谁让我们偏生是世人眼中的魔头呢?注定了与世为敌,一生不得清闲呢?”
想着这些事情,江半夏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自嘲意味。
她自言自语说道:“与其无止境地去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直到死也看不见结局,倒不如一走了之来得干脆。”
话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怀素纸已经不在身旁,自己为何还要说话呢?
如此看下来,她的离开是对的。
江半夏这般想着,开始回忆今天的一切,不知觉地说话给自己听。
“难道马尾辫不好看吗?”
“以前你也给我弄过的吧,我当时还夸了你,怎么轮到你就不乐意了呢?”
“明明是个姑娘家,打扮一下怎么了?总是黑色的裙子,连亵衣都是黑色的,就不腻味的吗?”
“可惜我当年修的不是劫运经,否则今天哪有楚瑾的事情?”
“真是可笑。”
“你还笑我嫁不出去,那你怎么不稍稍想想,这天下间谁敢娶我呢?”
“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和那谢清和的婚事。”
“还问我想不想死,究竟我是你的师父,还是你是我的师父?”
“哪有像你这样的徒弟?”
“也罢,反正你也是大逆不道惯了,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还是很不舒服啊。”
“你说我无人可嫁,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那我让你娶我,这真的很像是玩笑吗?”
“就算这是玩笑,你也该先应下来吧?”
“好吧,我们确实是师徒,不应该有那样的关系,但你又何必那么严肃呢?”
“拒绝的这么干脆,你就没想过我的心情会变糟糕的吗?”
“还说我不像是你的师父……早在我喝醉了吐你一身那天开始,你就没把我当成是你的师父了吧?”
“你凶我,不给我喝酒的样子,我到今天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没有忘记。”
“哪有你这样烦人的徒弟呢?”
“还好。”
“你今天也算是说过几句好听的话。”
“我不会孤独终老了。”
“我有你在。”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世间诸事
怀素纸在河边站了一夜,静看灯花幻灭,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翌日清晨,她才是转身而去,离开这座还不知道名字的寻常小城。
她没有试图去找江半夏,因为相见是两个人的事情,一厢情愿没有任何结果。
除非她以性命要挟。
问题在于,怀素纸永远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故而她花了一夜的时间,去平静接受再次分别的事实,让夜里的寒风不断吹拂,吹走眉眼间的那些情绪。
江半夏在离开以后,曾在那处荷塘与月色下,自言自语许久……那怀素纸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所思所想所念不会比江半夏少上半分。
就像她说过的那句话。
——我对你的在意不比你对我的少。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但怀素纸可以确定,自己在这件事上一直都做到了对等。
在走出小城后,她转过身,抬头望向城墙上,找到了这座小城的名字,发现很诗意。
——浮云。
怀素纸静静看了会儿,心想你若是浮云,那留在我世界里的痕迹未免太重了些。
她收回视线,向商州城去。
离开这座小城时,怀素纸从道盟驻守在此地的修行者口中听到了关于昨夜的许多细节,便知道了有一场位于云端之上的战斗发生在商州城。
既然如此,谢清和不出意外就在商州城中,被元始魔主给丢了下来。
她从谢真人那里收下了清都山的两门绝世真经,理应要把小姑娘照顾妥当,不能出现差错。
昨夜那场战斗过后,如今商州城那边必定戒备森严,有道盟的真正强者驻守。
以谢清和的人生经验,很难应对妥当这种情况,万一身份暴露出了问题,被有心人把她和元始魔主联系起来,那事情将会变得十分麻烦。
楚瑾必然会因此而感到不快。
怀素纸不喜欢这位师叔,但也清楚如今的元始宗与清都山,存在着不被承认的盟友关系,自然要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更重要的是,江半夏也会为此感到烦恼,不得不分出心神去处理,而这会加重她的伤势。
怀素纸默然想着,觉得这样很不好。
她作为徒弟,理应解决这种麻烦,为师分忧。
……
……
当元始魔主自水中月里消失,商州城就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戒严当中,道盟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了自身的威严。
原本繁华至极的城池,从前天夜里就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当中,直到如今还是没有恢复生气。
巡天司的执事于城中来回穿行,秉持着八大宗的意志,搜寻着元始魔宗留下的些许蛛丝马迹,近乎是掘地三尺。
这般久违的阵势,自然是道盟在给长歌门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商州城临近岱渊学宫,按照地域势力的划分,这里自然是被学宫管辖。
故而今次主事的人是庄高阳。
他坐在城中一处高楼,凭栏而立俯瞰着商州城里的秋日风光,神色却阴沉地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任凭谁摊上这样的破烂事,情绪都会来得糟糕。
尤其是庄高阳去年才得罪过那位小谢掌门,自身的处境相当微妙,地位不再稳固的情况下,他更是不想沾惹上现在这种麻烦事。
奈何元始魔主偏要在商州城生事,就像是故意把他往火堆里推,不想让他好。
问题在于,那位人间第一魔头的眼里又怎会有他?又怎会故意算计他?
庄高阳只能是自认倒霉。
有脚步声响起。
庄高阳懒得回头,沉声问道:“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吗?整整一天过去了!”
“确实没有。”
回应这句话的人是陆月楼,这位出身自玄天观的前代天才。
她神情疲惫说道:“元始魔主明显提前进行了处理,让魔宗的人作鸟兽散去,我们在这里做的一切事情,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玄天观作为道盟八大宗的中流砥柱,在术算推演一道上仅次于长生宗,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二。
——这里的第二当然是不把元始宗算进去的天下第二。
在长生宗的强者不在场的情况下,搜寻的具体事宜,自然是由玄天观弟子负责。
更重要的是,在长歌门山门倾覆过后,玄天观和商州城的距离仅次于岱渊学宫了。
“但我们必须要拿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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