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也许是这一掌轰出了他心中的那些郁郁与悲愤,他此时的感觉比之先前好了太多。
那些来自于道体残缺与道心碎裂的痛苦,竟然在渐渐消失着,不再缠绕在他的身上,于是他的身形不再佝偻,再次挺直了腰身,一如从前。
怀素纸已经败了。
长生道果近在眼前。
陆南宗冷冷一笑,没有着急去摘下这枚果子。
他御风而行,很轻松地来到了那道沟壑的尽头,不像之前那般连拾阶都辛苦。
他低头,居高临下俯瞰着躺在沟壑里的怀素纸,看着这位狼狈难看至极浑身是血的女子,嘲讽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怀素纸没有回应。
陆南宗看着她,冷笑斥道:“我故意留你一命,是我对你的仁慈,让你在死前认清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怀素纸还是不说话。
陆南宗寒声喝道:“你我都在争长生,你凭什么能做出那种可笑嘴脸,还敢来教训我?!”
也许是人之将死,怀素纸无力反驳,只能沉默。
陆南宗对此全然不觉,声音里的愤怒越来越多:“你连我一掌都接不下,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我最后收手了,你早就已经死了,真是可笑至极!”
怀素纸还是很平静。
陆南宗的愤怒还未消散,怒骂道:“你给我睁开眼,好好看一下现在的自己有多么丑陋,多么的难看!”
这一次怀素纸没有再沉默下去。
她睁开双眼,眼神还是那般的平静,找不出半点将死前被连番羞辱的怒意,清澈而深远。
就像是一面镜子。
陆南宗怔住了。
那面镜子里有一张脸,脸上沾满了血污,眼角有着几道极深的皱纹,其中藏着很多的灰尘。
但哪怕是再多的血污与灰尘,都掩不住他眼中的那些疯狂意味,盖不下他在绝境下成功反杀的自鸣得意。
于是,他再也看不见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些从容风度,那些值得为人称颂的美好。
陆南宗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低声说道:“不管怎样,我终究是赢了。”
不等怀素纸开口,他接着说了下去,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历史是由胜者撰写的,百年之后,没有人会再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
陆南宗叨叨絮絮着,不断对自己说着话,眼神越发狂热,于是他便相信了。
他不再犹豫,再次迈出坚定的步伐,感受着没有任何疼痛的身体,准备杀死怀素纸。
就在这个时候,怀素纸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没有怜悯,没有感慨,有的只是平静。
“你什么时候产生自己赢了的错觉?”
话音落下,有咔嚓的一声轻响。
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
陆南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再轰出一掌,赶在这之前杀死怀素纸,却发现疼痛与疲惫如潮水般涌向自己的身体,带来无尽的黑暗。
很快,他的眼中再次迎来了光明。
有风再起。
陆南宗茫然看着前方,只见石阶依旧在前,大地如旧完好,不曾有沟壑出现。
他微仰起头,望向石阶的尽头处。
那辆轮椅就在那里。
怀素纸坐在其中,眼帘微垂,以手背轻轻擦去唇间溢出的鲜血,裙袂被风吹动。
她的脸色是那般苍白,真真如纸。
她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吹走。
然而就是这样的她,却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画面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绝对的强大,都想起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天下无双,何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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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连懒惰都能战胜,那我当然也能够战胜求票的羞耻心了!
第九十二章 师徒
是的,陆南宗先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大日如来真剑是心剑。
早在剑吟声起时,陆南宗就已经中剑了。
就连身处巅峰的姜白亦因此剑而心神微怔,油尽灯枯的陆南宗又怎可能逃得过去?
道道禅念如流水般,悄无声息间浸入陆南宗的心中,构建出他心中所念所想,这与做梦其实没有太多区别。
于是当怀素纸说出那句话,梦也就碎了,梦也就醒来了,残酷的现实也就归来了。
她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手段,杀人向来杀的干净利落,除了不喜欢满足敌人死前的愿望之外,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奈何这是最好的,也是最轻松的解决办法。
如果她按照最开始的想法,以那个剑阵与陆南宗殊死一战,就算赢了也只能是惨胜,绝不只是现在简单呕血的下场。
为了尽可能地保留更多力气,为了让那个人可以长命百岁,怀素纸能够接受这些许的不愉快。
她的手无力垂下,搁在大腿上,勉强撑起自己的眼帘,视线落在陆南宗的身上。
不动明王剑随之而起,化作一道流光。
砰的一声轻响。
终究是一位大乘期的人间至强者,哪怕陆南宗沦落至此,没有真元流转保护的道体依旧强大,而不以锋利取胜的不动明王剑,竟是无法穿过他的身躯。
这不代表无事发生。
飞剑以极快速度撞击在陆南宗身上时,所产生的那些力量,足以剥走他残存的力气。
老人终于无法再坚持下去,跌倒在石阶上,滚了好会儿才是停下来。
然而他还没有死去,身体微微颤抖着,尚有最后一息。
怀素纸神识再动,不动明王剑所化的流光再起。
就在这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怀姑娘,请留手!”
这道声音谈不上熟悉,但终究是有印象的。
说这句话的人是陆元景。
这位陆南宗的后人,与怀素纸有过一番不错的交情,为人行事虽有迟疑拖沓之处,但总归算得上是正直。
换做寻常人听到这句话,想起曾经有过的那些情分,哪怕最终还是决定不留手,想必也会犹豫上一个恍惚的时间……
怀素纸没有犹豫。
那道剑光斩落,自陆南宗胸膛的空洞处进入他的体内,刹那后便从中离开,断绝了这位老人的最后一缕气息。
这真的很绝。
片刻后,陆元景终于来到了场间,紧随其后的是徐卿。
这位清都山的当代大师兄脸色苍白,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怀素纸,想要解释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但着实不是对手,无法阻止对方赶过来。
陆元景去到石阶上,抱住陆南宗的遗体,看着那个触目惊心的空洞,声音沙哑说道:“他已经输了,为什么你非要杀了他呢?”
与此同时,听到那声大喊的南离和虞归晚也回来了。
怀素纸微微抬手,示意众人不要靠近自己,转动轮椅向那枚长生道果靠近。
在这个过程中,她对此做出了解释,出于那些单薄至极的情分。
“没有那么多的理由。”
她疲惫说道:“陆南宗想我死,但我没有死成,所以我就杀了他,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陆元景沉默了。
他没有哭泣,就这样抱起了陆南宗的遗体,神情麻木至极地离开了。
怀素纸听着脚步声,知晓今后将会多出一个从前还算是朋友的生死仇敌,但已经没有力气感慨了。
她平静唤回不动明王剑,以此作为拐杖,拨动着轮椅向前。
长生道果与她仅剩不到十步的距离,而轮椅每一次前进都是那么的艰难,教人心累。
虞归晚下意识想要过去。
南离直接拉住了她,微微摇头,示意不要。
就在这时,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戛然而止。
怀素纸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走。”
虞归晚和南离对视一眼后,望向那脸色苍白的徐卿,示意他也一并离开。
很快,崇圣寺的废墟中再无旁人。
不久后,有数道气息自旧皇都上空出现,是八大宗的强者依循最初定下的规则,将决定离开的人接走。
待到那数道气息消失后,怀素纸微仰起头,看着已然不远的长生道果,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极其强烈的预感。
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就会迎来生死间的大恐怖。
她想起不久之前陆南宗说过的话,中州五宗绝不会允许黄昏取得长生道果,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哪怕带来的是毁灭。
怀素纸再想起三年前,莫由衷早已认定自己是暮色,为此还让南离来靠近她,方便随时从背后捅她一刀。
既然如此,那这种令道心为之发颤的大恐怖,无疑是来自于这位长生宗的掌门真人。
长生道果近在眼前。
却像隔着银河。
怀素纸看着那枚果子,眼神早已不复先前明亮,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与倦意与憔悴。
然而即便如此,她眼中的坚定依旧存在,不曾消散。
……
……
那片幽冷空寂的空间。
一道雷光闪过,轰落在姜白的身上,把她直接击退到十余里外。
她的那袭白衣早已不复干净,上面多出了很多焦黑的痕迹,也不乏破损的地方,甚至还有一抹刺眼的鲜红。
以真灵不灭身修至巅峰的强横程度,她还是落得这般模样,毫无疑问在这场战斗中陷入了下风,受伤不轻。
但她的眼神始终平静,不因此而失常,其中甚至还有一抹久违的愉快。
就像是她时隔多年后再一次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滋味。
真元流转,姜白让自己停了下来,以神识和谢真人简单说了几句话。
“怀素纸要找死了,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既然是找死,那就没有人能阻止,等她死去以后,我会为她节哀。”
“这句话要是被谢清和听到,难免会伤心。”
“时间可以抹平这些。”
“但怀素纸是你们选中的人,她要是死在这里,楚瑾也会为之而烦恼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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