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自从那天得知怀素纸是如何说服江半夏后,她就一直在识海中模拟这对胜似母女的师徒间对话的模样,最终略有所得。
然而她很确定自己所得的事物,被怀素纸这位世间魔道唯一圣女看见后,定然是要气急败坏的,便按捺了下来,一直没有动用。
可刚才的她都说了那么多的好话了,甚至都愿意承认这位晚辈是自己的家人……
好吧,基于姜家被江半夏灭了满门的前提,这确实不算是什么好话,毕竟这也算是一种关于母女相残的恶毒诅咒?
再往深处去想的话,那还能是一个相爱相杀的凄美故事。
姜白想着这些,很刻意地咳嗽了一声。
借这一声重重咳嗽的提醒,她光明正大地向怀素纸的衣袖伸手,便要认真扯上一扯,模仿着撒上那一娇。
下一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漫长廊道上一片安静。
怀素纸停步,霍然转身望向姜白,面无表情问道:“你有病?”
姜白听着这话,眼神骤然明亮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一个自我感觉十分满意的回答。
怀素纸一直盯着她,看的再是清楚不过,赶在自己的耳朵被侮辱之前,以最迅速最为冷酷的语气,重复说出了那两个字。
“闭嘴。”
姜白有些遗憾,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没说出那个让她颇为满意,让怀素纸恶心至极的回答。
怀素纸看着她,知道自己若是不把顾真人的回应说出来,那像是现在这样的事情,将会无止境地发生下去。
“先说些别的。”
“嗯?”
姜白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是什么意思,进入正题前的前戏吗?
“你刚才要问我什么事?”
怀素纸平静说道:“就是我问你说的是不是人话前面那一句。”
她顿了顿,接着又补充了几个字:“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姜白没想到她问的竟是这事,神情稍微端正了些,说道:“也不算是什么正事,是那个虞美人的事情。”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问道:“归晚怎么了?”
姜白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确定这事和她有关,说道:“算是好事吧。”
怀素纸微微一怔,不解问道:“好事?”
“嗯。”
姜白轻轻点头,学着不久前的怀素纸那般,轻轻跳起坐在栏杆上,双腿随意晃荡着,说道:“境界上有所突破,离化神不远了。”
听到这句话,怀素纸瞬间生出了很多的想法,沉默不语。
那些想法是有情人换做无情剑,也是从此不再看世事,更是以此余身问天道……
这样挺好的。
她应该为虞归晚由衷高兴。
姜白看了她一眼,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摇头说道:“你想错了,准确一点儿说,你想了个南辕北辙。”
怀素纸闻言,不由得怔住了。
她的心情变得很是复杂,有些沉重,有些怅然,有些自责,还有更多复杂到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情绪。
清风徐来,夜里寒意渐浓。
怀素纸转过身,望向天上那轮明月,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姜白没有随意开口,很认真地斟酌了一下言辞。
“总之,那小姑娘突破不是什么因为什么割袍断义,又或者抛箱弃马,而是她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坦然说道:“我和那小姑娘不熟,没往深处去看,但记得她和你有点儿关系,便看了几眼,刚才提起就是想着和你闲聊几句而已,谁想到你的反应这么激烈,直接骂我不是人了。”
怀素纸安静了会儿,平静说道:“你在这世上活了七百多年,看待世事的态度,本就与寻常人不一样。”
“啧,现在活得久就不能算是人了吗?怀大姑娘真是有够尊老的呢-”
姜白嘲弄说道:“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我都还没有飞升成仙,结果您就不把我当人了,真不知这是祝福,还是别的什么。”
怀素纸静思片刻后,带着歉意说道:“先前那句不算,现在这句是我错了。”
姜白挑了挑眉,穷追不舍问道:“换做别人骂你怀素纸不是人,能不能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把事情揭过去?”
怀素纸心想这图穷匕见未免来得太快,摇头说道:“你觉得我是白痴吗?说话直接一点儿。”
姜白抬头望向雨廊外的天空,一脸怅然之意,叹息说道:“试问今日之天下,谁敢视怀大姑娘为白痴?”
怀素纸说道:“你再这样说话,那就不用再说了。”
姜白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好生不满说道:“你就不能偶尔配合我一下?”
怀素纸想了想,语气真挚说道:“我师妹应该很愿意搭理你。”
听到这句话,姜白眼中多余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变得分外冷淡,说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知道你怀素纸不是哑巴。”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句完全谈不上友善的话,怀素纸却莫名地从中感到了些许的愉快。
“好了,题外话都说到这里了,你总该告诉我答案了吧?”
姜白的神情变得很认真,沉声说道:“那只死乌龟还是不肯下山吗?”
怀素纸明明知道她与顾真人之间无任何男女之情,甚至连半点欣赏之意都没有,但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有些怪。
“……你换个说法。”
“什么意思?”
姜白眉头紧蹙,一脸狐疑地盯着她,问道:“换什么说法?”
怀素纸解释说道:“你对顾真人的称呼太过不敬,我没有办法接话,若是接话了,那就是我对前辈不敬了。”
姜白听着这话就来气,冷笑说道:“我就没见过你对我尊敬的时候,一天到晚就知道呛我,生怕我过得开心,真是个大孝女啊。”
怀素纸也不生气,轻声问道:“那你还想知道答案吗?”
“你说呢?”
姜白的嫌弃不加掩饰:“当然是想啊!”
怀素纸看着她,忽然生出一种佩服的感觉,只觉得这种理直气壮不要脸的本事,确实非常人所能。
又或者说,中州五宗的大人物们都很擅长这方面的事情?
“那你再说一遍吧。”怀素纸的声音不知觉地轻快了。
姜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紧接着就笑了起来,笑意嫣然说道:“请问怀大姑娘,您最崇拜尊敬的顾真人愿意下山,不惜性命救北境于满天飞雪中吗?”
怀素纸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她的态度,说道:“后者我无法回答你,但前者可以,答案是他愿意。”
话音落下,场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唯有寂寥风声。
姜白的神情变得很复杂,心情就像片刻之前的怀素纸,各种思绪纷涌而至,如潮水般包裹住她整个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笑了起来,讥讽说道:“原来这乌龟的世界不是只有那座山。”
怀素纸没有说话。
“你放心,我之前和你说的都是真话。”
姜白叹了口气,敛去那些多余的情绪与笑容,说道:“我和顾乌龟之间没有任何的恩怨,你不用担心被我连累。”
怀素纸说道:“我从未担心过这个问题。”
姜白问道:“为什么?”
怀素纸说道:“感觉顾真人是那种……比较目中无人的人。”
姜白闻言吃了一惊,像是重新认识了她那般,惊叹说道:“难怪你师父这么喜欢你,连顾乌龟这种臭烂脾气都能给他找个目中无人来称赞,你小时候怕不是把你师父给哄得团团转……”
话音戛然而止,她如临大敌般想要后退上一步,却发现自己坐在了栏杆上,险些没坐稳掉了下去。
她眉头紧锁,盯着怀素纸的眼睛,惊恐说道:“难道我已经不知不觉掉入了你的陷阱里,正在被你从精神上进行调教,待我习惯被你虐上千百遍甘之若饴后,你突然对我好上一次,让我难以自拔,继续享受你的折磨,希望从中觅得那一丝的愉快?”
怀素纸沉默不语,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无药可救的白痴。
“我错了。”
“嗯?”
“你和南离确实不一样。”
“呵呵,果真被我猜中了,你现在就要给我甜头了,也行吧,给我一点儿实际的,别想着三两句好话就给我打发过去啊。”
“我的意思是,你和南离在编故事的方向上不太一样。”
“……这话很好,下次不要说了。”
姜白叹了声,然后发现今夜已经叹息了很多声,心中的无奈之意更深了数分。
于是她决定不让怀素纸愉快下去。
她依着廊柱而坐,偏过头望向远在北境以北的那轮明月,忽然问道:“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怀素纸反问道:“嗯?”
姜白收回视线,看着她的眼睛,微笑说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自己和谢清和,还有虞归晚之间的关系?”
怀素纸墨眉微蹙。
这句话看似十分突然,但是往深处想去其实并不突兀。
以姜白的见识,既然遇到过虞归晚一面,再见到明显也不对劲的怀素纸,推断出背后发生的事情,谈不上稀奇。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建议。”
姜白莞尔一笑,笑的格外洒脱大气,说的话直截了当。
“依我看来,不管是谢清和还是虞归晚都是极好的姑娘,所以你就干脆一点儿,把她们都娶了得了。”
第六十四章 你去跟我师妹解释吧
怀素纸面无表情。
姜白微微偏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样的她,哪里有半点儿害怕的意思?
“首先,这个不是我跟你开玩笑,是认真的。”
她清了一下嗓子,看着怀素纸诚恳说道:“以我活了七百年的经验来看,这确实就是你所能用到,以及可以去用的唯一正确办法。”
怀素纸眼神微冷,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
姜白微笑说道:“我大概猜到你要和我说的话,大概是我从未有过喜欢的人,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凭什么说把她们都给娶了是唯一的正确解法。”
“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从未把这件事当成仅限于你们之间的事情去看待,或者说我是直接抛开了这一点去思考的。”
她笑容越发温柔,却显得格外嘲弄:“怀素纸呀怀素纸,以你现在的地位,你与谁结为道侣,早已是能够影响时局的大事了。”
怀素纸的声音很冷淡:“所以?”
姜白饶有兴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快地说了一段话。
“你想要重建元始宗,便要推翻道盟,或者说是中州五宗对中州的统治,那么北境和天南就是你可以借助到最为关键的外力。”
“清都山为什么愿意帮你,在你还未真正成长起来,比如说东安寺那场剧变后,直接把清都印送到你手里,成为你最坚定的靠山,帮你把东安寺给保下来?”
“这确实与谢清和本身的意志有关,但更大程度上是谢楚二人看好你,并且觉得破坏谢清和与徐卿婚事后的你,必将成为谢清和的道侣。”
“道侣,这是很重要的一种关系,直白点说就是你和清都山之间的利益纽带。”
“你是元始宗的下一任宗主,是世间魔道的未来共主,而你的将来很可能还不止于此,这太过让人心动。”
“和这般了不起的你保持关系,彼此之间的感情当然重要,但一段关系里只有感情作为支撑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更加切实的东西存在。”
“清都山认为这东西是你跟谢清和的道侣关系。”
话说到这里,姜白稍作停顿,没有立刻再说下去。
她望向怀素纸的眉眼,想要从中发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但片刻后还是一无所得,于是略感遗憾。
这种遗憾并未让她的长编大论结束,只是让她的神情变得更加随意,声音里的嘲弄之意越发来得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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