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尽管在清都山的珍贵典籍中,对其中的景色早已有过详尽清楚的描述,但纸上得来终究是浅,她还是更想亲身在北境以北行走,去解开自己的那些好奇。
她想知道北境以北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她想知道北境以北有没有生命的萌芽存在。
她想知道北境以北的北面是什么地方,若是往北面不断前行,是否能够去到人间的另一端,见到被顾真人一剑横压七百年的那道天渊?
关于北境以北,怀素纸心中有太多的好奇。
而且……重活一世后再活得谨慎小意,在她看来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云妖明白了她的想法,便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它嗷呜了一声,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与此同时,它很自然地低下了头,到合适的位置。这里的意思很清楚。
怀素纸没有犹豫,视身前的苍白深渊如无物,平静向冰崖下跳去。
风骤急。
如瀑般的墨发顿时凌乱,被疾风吹拂至身后,却不曾散开。
那根朱颜改所化的清冷剑簪,牢牢地插在发丝间。
黑色裙衫被吹的猎猎作响,如翻飞的蝴蝶,又似时而聚拢时而散开的云朵。
在裙角起舞之时,若隐若现的洁白脚踝,便是其中最瞩目的风景。
她从崖边跌落,落在云妖的头上。
本该如烟般的云雾,此时却拥有了真实的躯体,像是一堆雪,又像是硕大的棉花糖,更像是最为柔软的床褥,就这样承住了怀素纸。
云妖感受到头顶的轻微重量,正准备高兴地嗷呜上一声,却想到片刻前的天惊地动的偌大变故,连忙闭上了嘴巴,只剩下湛蓝眼睛乱转着。
怀素纸也没有说话,因为她正在做一件看似莫名其妙,实则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脱了鞋与袜,唤来一阵清水洗过双脚,然后才是再次站起身来,站在了云妖的头顶,负手而立。
那些如丝似缕般的云气,缠绕着她的赤足,缓缓地流动着,画面很是美丽。
“辛苦你了。”
怀素纸对云妖说道:“走吧。”
云妖嗷呜了一声,有些笨拙地转过身,向北境以北深处走去。
云海生波。
有浪起伏。
暮色借云妖入北境以北。
……
……
清都峰顶。
谢真人的视线穿过千山与雪,落在北境以北,眼里映出了这一幕画面,神情复杂。
梵净雪原末端。
姜白站在雪丘之顶,隔着漫天风雪,注视着那一袭远去的黑衣,眼神里流露着几分复杂的担忧。
同是雪原,某片冰湖。
一位年轻人盘膝而坐,任由大雪封身,直到怀素纸越过那条界线之时,才是撑起了眼帘,略显复杂地看上了一眼。
在他漫长的岁月中,已经见过太多不平凡的人与事,但这一次也是极为特别的。
当世境界最高的三位修行者,在此刻都表现出了同样的情绪。
因为他们都清楚一个事实,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像怀素纸这般踏入北境以北。
北境以北,绝不会容忍除云妖以外的大乘境存在。
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只能代表人间与北境以北的战争已经正式开始了,绝无第二种可能存在。
……
……
边城,城楼上。
江半夏很长时间都没有收回视线,楚瑾站在一旁,没有与她一并望向远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呈上来的那些情报,并不关心远方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半夏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些是什么?”
“中州方面的情报。”
楚瑾也不抬头,平静说道:“北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然会有人去打扰莫由衷,我要提前做好准备。”
江半夏说道:“还有?”
她是莫由衷过往百年间的最大对手,对这位中州正道的领袖再是熟知不过,确定此人不会逆大势而行,是信奉水可载舟的性情。
既然如此,那莫由衷在得悉梵净雪原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后,就会继续选择闭关下去,充当一无所知。
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其唯一的选择。
楚瑾作为清都山的掌门夫人,不可能连这种判断都无法作出,需要她来提醒。
就算真的这般愚蠢了,长生宗那边也会流露出退让的意思,认真示弱。
“司不鸣和程安衾。”
楚瑾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俩人消失的时间太久了,我心中有些不安,想要尽快查清楚。”
江半夏闻言,沉默不语。
梵净雪原事发当日,明景道人准备让司不鸣承受一切罪名,最终却因为不清楚岳天的真实身份,而落得一个不太如意的下场。
然而直到他身入清都山,沦为山中囚犯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再提起过司不鸣的去向。
作为莫由衷一直以来信任着的盟友,他不可能不知道司不鸣的去向,这种奇怪的沉默,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问题的真实存在。
想到这里,江半夏藏在衣袖里的右手指尖轻动,以元始道典勾连天机去向,做了一番推演。
片刻后,她望向楚瑾,问道:“情报上有消息吗?”
楚瑾摇头说道:“只能确定司不鸣和程安衾确实进入了北境,但随后的行踪暂时没有线索……你推演的结果是一无所得?”
江半夏嗯了一声。
楚瑾对此并不意外,但还是下意识蹙起了眉头,声音微沉说道:“这是冲着你徒弟来的。”
江半夏听着话里的那三个字,便有些生气,嘲弄说道:“遇着事情了,便是我的徒弟,希望我出力,平日里就是怀素纸,要她的一切与我无关,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吗?”
楚瑾沉默片刻,没有与她就这句话争执,转而言道:“如今北境局势还算平稳,我已经将这件事情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处理了,你不要轻举妄动。”
江半夏看了她一眼,说道:“嗯?”
这一声嗯的意思很清楚,你凭什么断定我的选择。
楚瑾不想接话,心想你真以为旁人都是瞎子,不清楚你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徒弟吗?
话至此处,便也无话可说了。
两人望向北方,看着风雪深处,眼中仿佛映出了北境以北的那一幕画面。
“你觉得她可以吗?”
楚瑾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半夏没有说话。
她对怀素纸拥有近乎无限的信心,然而在这件事情上,这看似永不干涸的信心,却无以为继了。
北境与云妖之间的战争,是一段持续了数万年的漫长历史。
尽管这段历史常有空缺之处,鲜有浓墨重笔的时候,但也不是能以一己之力去撼动的。
否则谢真人为何要站在那株巨树之上,迟迟不愿飘然而下?
多年以前,姜白站在北境的边缘,何必沉默数日后转身折返?
千年万年的漫长时间里,无数修行者以鲜血甚至性命,共同写出的这段历史,本就是厚重到极点的。
哪怕怀素纸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毫无道理地得到了云妖的认同,也不见得就可以改变什么。
长时间的安静。
江半夏终于开口了。
她的答案很简单。
只有两个字。
是可以。
是怀素纸可以做到。
楚瑾听到这句话,看着江半夏的侧脸,越发感到不安,心想这真的只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吗?
……
……
北境以北。
怀素纸赤足立于云妖之上,身入北境以北,如履平地。
也许是云妖的缘故,她所感受到的世界,与前人的记载并不一样。
在那些记载当中,北境以北是一个冰冷到极致的世界。
这里终年白昼,但仿佛永恒存在的炽白光线,却不曾带来半点的温暖。
那游荡于无尽云雾中的缕缕微风,掺杂着的永远都是寒意。
然而这阵阵寒风,来到怀素纸身边的时候,竟毫无道理地暖和了起来,仿佛春风。
这自然是云妖的意志所至缘故。
怀素纸没有自虐的兴趣,不会强行去体验前人所感受到的冰冷。
她伸出手,感受着如丝似缕般的风与云在指缝间穿过,莫名觉得过分温柔。
她说道:“谢谢。”
云妖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抬起爪子摸摸脑袋,却又想到她就在头上,尴尬地放弃后,小小地嗷呜了一声,表示圣女殿下你不嫌弃就好。
怀素纸又哪里会嫌弃。
哪怕直至此刻,她所看到的都是苍白,是那仿佛永恒白光映照下的起伏云海,也没有生出半点不耐烦的感觉。
有白云随风而至。
云有形。
那是一只鸟儿。
飞鸟不敢落在她的肩上,绕着她飞,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达出好奇的意思。
怀素纸望向这飞鸟,对云妖问道:“可以接触吗?”
北境以北是云妖的家。
这飞鸟不出意外,即是云妖的子民。
那她理所当然要问上一句,才算得上礼貌。
云妖想也不想,很是雀跃地答应了下来。
怀素纸伸手,让飞鸟落在自己的掌心之上,看着身无定型的鸟儿,以神识进行接触。
顷刻间,有诸多画面涌入她的识海当中。
那是北境的天空与大地,是终年积雪不散的绵延山脉,山上残留的妖兽血迹,与那座荒废的寺庙都是那么的清晰。
从山上的雪线与妖兽血迹,乃至于更多细节的地方来判断,这是近段时间来的北境真实画面。
这并未让她感到惊讶,只是以此确定了一个事实。
——所有被云妖开启灵智的事物,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北境以北的世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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