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随着谢真人的境界不断攀高,天地间自生感应。
若要飞升,须经天劫。
这是人间每一位修行者飞升之时,都必须要经历的劫数。
往前一步,即是得道飞升,从此海阔天空。
往后一步,便是身死道消,就此尸骨无存。
无论身在中州还是天南又或北境,乃至于幽泉阴府,都是无法逃避的。
北境以北不是人间,是另外一个世界,与人间相邻的世界。
过往数万年间,从未有人在此踏出飞升的那一步,直至今日。
没有任何的侥幸可言,天劫依旧降下了。
然而如今直面天劫的却不是谢真人。
而是北境以北。
而是这片天地。
……
……
高天之上,无数雷霆凝聚为一个巨大至极的雷瀑漩涡,就像是天道的眼睛。
下一刻,看似枯枝实则极为粗壮的数万道闪电,自漩涡中如同倾盆暴雨落下,向北境以北轰落!
无数云雾汹涌而起,连接成一片壮阔的海洋,迎向这万道闪电。
闪电撕裂云海,照亮整个北境以北,朝谢真人劈落,却在半途为云雾所湮灭。
云海变得支离破碎,几欲散去的时候,更多的云从北境以北的各处涌来,弥补了天劫造成的空缺。
也许是察觉到这个事实,雷瀑漩涡不停旋转,竟是在极短时间内变得更为巨大。
与此同时,谢真人的境界还在不断攀升。
清都印上的锈迹悄无声息褪去。
雷鸣不休。
云生云灭。
……
……
北境,梵净雪原。
数量庞大到难以计算的兽潮,在数次舍生忘死的冲击过后,人类的防线已经变得岌岌可危,不再稳固。
九十六圣君黯然无光,再也找不出自成一方天地的强大。
梁皇却没有退下,仍旧坚持在最前线。
在他的更前方,楚瑾脸色苍白,眼神也然黯然。
天地间不知何时已然隐晦,重新填满阴云。
为羽化登仙意所唤来的一束又一束阳光,艰难穿过厚实的云层,将妖兽燃烧成灰,填补着防线上不断出现的空缺。
连两位大乘境的真人,都疲惫到了这个程度,其余人的状况自然更难。
或者说更惨。
许多修行者与妖兽的尸体混杂在一起,看不出任何区别,炙热的血液流淌成河,融化了梵净雪原的终年积雪。
就像是顽童打翻了颜料。
原先洁净素白的大地,此时色彩无比斑斓,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在更后面的地方,有熊熊大火燃烧着,那是自天空坠落的飞舟的残骸。
阴云之上,来时气势浩荡的十三艘飞舟,此刻只剩下七艘,舟身皆残破不堪,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散。
与人类的惨状相比起来,原先遮天蔽月的恐怖兽潮,同样变得稀疏了起来,但依旧不知疲倦,不知生死。
梁皇望向楚瑾,声音虚弱说道:“退吧。”
楚瑾沉默了会儿,看着此刻的惨状,想象着当年元始宗山门倾覆时的画面。
正当她要点头答应的时候,忽有异变生出。
舍生忘死的兽潮就像是耗尽力量的潮水,没有片刻的停留,没有刹那的犹豫,直接向北境以北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幕画面出现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下一刻,楚瑾与梁皇神情骤变。
天劫的气息,终于落入他们的感知当中。
楚瑾衣裙微飘,欲要身入北境以北的时候,有冲天而起的欢呼声落入她的耳中。
那是人类在庆祝这场战争的胜利。
她沉默片刻,转身望向身后的大地,看着布满大地的尸体,看着活下来的人们身上的鲜血……终究还是留在了原地。
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不能离开。
……
……
天空被照的无比明亮。
北境以北一片空虚,曾经如海般一望无际的滔滔白云,此时已经变得稀碎零落,找不出半点原先的模样。
整个世界是那样的空荡。
谢真人站在天穹之下,看着天穹之上威势不再如前的雷瀑漩涡,清楚感知着这片天地的虚弱。
在极短的时间内,北境以北先是直面无穷星光,再迎来举北境全境之力的恐怖一击,紧接着又是这场前所未有的天劫。
对北境以北来说,这就是一场灭世之灾。
谢真人作为清都山掌门,很熟悉这样的事情。
过往两万年间,云妖的每一次苏醒,都会给予清都山这般程度的灾难。
故而他也知道这不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整个世界无比安静。
“麻烦你了。”
谢真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落入江半夏的耳中。
她遥隔千万里向谢真人行了一礼,认真说道:“谢谢。”
谢真人没有再说什么。
天劫将要落下。
清都印有微光绽放。
上清神霄真雷萦绕在他身旁,如若一道奔流不息的大河。
在天劫落下的那一刻,他将会朝天而去。
届时。
天人合一。
……
……
就在这个时候,姜白来到此间。
她满身灰尘,白衣不白,眼神里满是不解与疑惑与荒唐,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谢真人的选择。
她看着谢真人的背影,认真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真人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千万年事,自我而终……”
他久违地生出了几分骄傲,笑着说道:“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第一百零四章 千年以降,人间最强一战
“哪怕无法飞升?”
“嗯。”
“……不值得。”
“有何不值?”
“因为你不是我,你飞升有望,当然不值得。”
“数百年艰苦修行,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离飞升仅剩一步之遥,最后选择放弃……好像是有些不值得。”
谢真人看着姜白,想了想说道:“可能是我对飞升并没有太多的执念?”
姜白听着这话,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最终都化作了沉默。
她无法理解谢渊的选择,就像人世间的悲欢从来都不相通,是同样的道理。
“而且我是飞升有望,不是一定能够飞升,真正的希望其实渺茫。”
谢真人望向天空,看着即将降落的天劫,神情平静说道:“清都山立派两万年,而北境与北境以北的战争持续了不止两万年,今日难得有机会结束这一切,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呢?”
姜白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身在人间的修行者而言,飞升是毫无疑问的终极追求。
哪怕希望再如何渺茫,只要存在那么一丝的希望,便不能也不该去放弃。
她见过放弃长生的强者,比如去年旧皇都一战中的莫由衷,但那很大程度上是迫于无奈。
而且她始终相信着,如果去年摆在莫由衷面前的不是长生,而是一个飞升的机会,当日的局面绝对不会是那般模样。
从某种角度来看,飞升在修行者的心中,甚至更高于长生。
因为飞升代表的是逍遥。
谢真人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是的,他的飞升没有失败。
但也没有成功。
飞升是一种超脱,是修行者踏上更高生命层次的必经之路,是天道降下的劫数,亦是人世间最大的机缘。
唯有在天劫的洗礼下,修行者才能完成真正的蜕变,自此不染尘埃,超然于世间……得道,成仙。
这是没有任何捷径可言的道路。
今日谢真人借北境以北渡劫,看似成功,实则是亲手断了自己的飞升之路,再无任何弥补的可能。
一个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天道也不会为一位修行者降下第二次天劫。
这是谢渊为今日之事付出的代价。
这是顾真人感知到天劫降临之时,眼中流露出不解与遗憾的起因。
这也是江半夏为什么觉得一切太过荒唐,忍不住开口发声质问的原因。
这更是姜白停在这里,询问他所思所想的根本缘故。
……
……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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